官庄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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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官庄诡事 暗 窑

在安排好大儿子栓成之后,大楞心里头接着自己就给堵上了。

这润成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去年秋里就从学堂里面毕业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念了好多年,到底学到什么,在地里干营生时,倒也还是把好手。看样子,好像天生就是块种地的料,受苦的家伙什还没有他不会用的,件件在他手里都给摆弄的有模有样。

可是大楞觉得,不能叫润成从现在,就开始当一辈子的受苦人。他想着给润成找个门路去学点什么。

至于跟文瘸子学的走走看看那一套,大楞没说不能学,可乡里老是觉得毕竟它不能当正经营生。再说了,他大楞也算是党领导下的大队干部,不能带头搞这些。如果将来哪天传出去,说他秦大楞家里有个学做神棍的二小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妥帖的事情。

可是到底学点什么好呢?

因为这个事,大楞和润成这父子俩嚷嚷过好几回,每次一说起来就嚷(作者注:在当地方言里嚷有吵的意思)。润成反正不耽误地里营生时,有空就去松根垴走几天。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有些时候就看见,润成黑夜就着煤油灯看从松根垴带回来的书。大楞嫌他费灯油,润成就卷上铺盖到了娘娘那边睡去了。当然,晚上还是半夜半夜的看那几本书,嘴里还不知道叨叨些什么。

小妮也对润成将来学些什么,能成个什么匠人挺在心的。

自从上回回来,听说文瘸子也没问家里什么想法,就把二小子的名字好好的给改成了润成,心里有疙瘩,每次叫的时候也别扭。要不是听大楞说建成的建字不好,怕娃娃倒运,小妮早就叫给改回来了。这回润成要学文瘸子那套,不学其他的,小妮很不高兴,逮住个时间就叨叨润成。

等到大楞再和小妮商议送润成学些什么时,小妮来了一句:学什么也算是个正经事啊!哪怕跟着庄上的二平学个木匠也行!

大楞:也是啊,不用说出去干营生。就是这个官庄,二平一年也能揽到不少营生。反正除了受苦种地,二平靠手艺也能挣不少钱。

他对小妮说:有办法了,我想好了。明儿就跟润成那个死娃子说,他听我的话学木匠,我就不管他学不学文瘸子的本事,要是他不学木匠,我叫他再也不能去松根垴!

小妮:你以为,你二小子是你裤腰带上的坠坠?你想带哪儿就是哪儿?他想去你还能拦的住?上回走了你拦住了?

大楞脸上有些挂不住:还要反了他呢!在这家里,是我是他爹,还是他是我爹?

第二天早上。大楞把自己的想法给润成摆的明明的,他已经做好了润成瞎闹、他发火的准备。

谁知道润成端着碗吃饭,听完他爹说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来送碗的时候来了一句:爹,你要说话算话,要是我好好跟着二平学木匠,你就不能拦住我去松根垴!

大楞:我是你爹,我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能跟个小娃娃一样不算数?可是润成,我跟你说清楚喽,你要是叫我发觉你成天吊儿郎当,不好好的学木匠,我就不叫你去松根垴跟文瘸子学东西!

润成:行。你看着吧。你说话算话,我就说话算话。

凭着大楞是官庄的队长,也凭着大楞平常对二平也不赖。二平听说大楞想把小子送来当学徒,没多想一下,就收下了这个徒弟。

其实,这几年润成跟着个阴阳学本事的事早就在庄上传开了。上回抓蛇的事,也叫庄里人觉见这个后生不简单。再说从小润成也不憨不傻,二平干营生也缺个帮工的。

事就这么定了。

地里忙完了,二平开始做木匠营生了,也就开始正式教润成学本事了。

伏天还没有过完,天天潮气太大,木头容易走样变形,其实不适合做家具。二平每年这个时候主要是解木头。把主家准备好的木头都解开,解开的板每块差不多就是二寸厚。每块板底下两头都垫上尺寸一样的木头疙瘩,每五六块板子摞成一摞,两头再用绳子拴紧。就这样把木头放在房檐底下通风的地方叫干着,等到了秋天地里活干的差不多了再做家具。

因此润成也就跟着这个二平师父每天解木头,摞板子。手里的家伙什也很简单,就是几把锯子,连个斧子都没有。

黑夜吃饭,大楞总会问问二平教了润成学了什么。越是这么问,越是叫润成脸上不好看。

后来大楞也看出来,也就不问了。可是不问吧,润成感觉见心里更不舒服了。他也不说,就是憋在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边吃饭边忽摇屁股底下的小板凳。

今儿黑夜就把个忽摇了很长时间的小板凳两条腿闹折了。

大楞听见声音,没说话,看了润成一眼。

润成感觉见他爹眼神里的不高兴,主动说:我明天想办法闹好它。

大楞心说,你连个木匠斧子怎么用还没有学呢!还就会修小板凳了?看把你能的!

润成第二天跟师傅二平解木板的时候,悄悄把斧子也装到了口袋里背了出来。他准备今天瞅个空,把家里的小板凳修好。可是家里的斧子也就是劈材用的,哪有师父的斧子好!二平这把斧子,口咧开的大不说,入手也沉。顺着斧子刃看过去,能看见一条青褐色的线,听师父说这就是斧子快(作者注:当地方言里把锋利叫做快)的标记。叫人奇怪的是也没见着二平师父什么时候磨过,可是斧子也没生锈。把斧子贴到脸跟前,不用挨着,就能感觉见一股凉气,三伏天也是这样。润成觉见,这把斧子用起来挺不赖不说,还是个宝贝!

前晌的营生也不是很多,师父也就没有紧赶紧得催着润成干。趁师父在主家房檐底下吃烟(作者注:当地人管抽烟叫做吃烟)的时候,悄悄摸出斧子,别在腰后头。跟师父说是回家一下就回来,出来大门朝家走。

回家和娘娘仙子打了声招呼,把小板凳拿到了院子里,准备修理。

润成才发现问题比他想象的严重。因为小板凳断了的两条腿木头有些朽烂了,根本没法接上。他都给爹说了要闹好,那他也没办法,还是得想办法闹好。

润成想了一阵,心说不如这么办吧:修不好折了的腿,我就直接找两条腿来不就完了。可是站起来看了半天,院子里哪有现成的木头!

等润成眼睛转到隔壁弓家院子的墙上时,主意来了:隔壁那么大个院子,肯定有合适的木头。反正也没人住,可以从那里想想办法。

润成说风就是雨,手里拿着斧子就到隔壁院子里了。从当年弓家老汉吊死在里头的西房,寻到曾经是大队食堂的东房,一根合适的木头也没有寻到:不是太粗,就是太细。要不就是太高,润成也够不大见。搬梯子吧,跟前也没有梯子。

下院子好几间房子都没有寻见合适的,润成有些着急,一会儿时间长了,师父就会叫他回去的。

他到了上院,把拧住窑洞门的铁丝拧开,进了曾经是弓家老汉汉和老娘娘住的窑洞里。

很长时间没有人住的窑洞里一股子土腥味,从正窑的桌子到地上都是尘土,都快有一寸厚了,有的地方还有蛛蛛网。润成也没有动其他东西,他只是到处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劈一块或者是劈一圪节下来,好修自家的小板凳。

他手里提溜个斧子在窑洞里转悠,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正走着呢,墙边有个东西绊了他一下。他恼了,就使劲踢了好几脚,脚疼!

蹲下细看,发现是截子木头,从窑边的土墙里伸出来。看着大小还合适,润成动手就开始用斧子刨土,准备把这截木头给起出来。

几十斧子下去,木头都起出来了。

这时墙上已经被劈开了铁盆子大小的洞,里面黑洞洞的。润成怕跟上回进成摸着洞里的蛇一样,他把斧子先伸了进去,没想到里头还挺大,他胳膊都伸展了也没有触见什么东西。再使劲,那个洞口就塌了。塌出了一个人能转过去的一个洞!

润成迟疑了一下,手里举着斧子猫着腰就钻了进去。

里头黑洞洞的,刚进去润成根本就看不见里头有什么,在里头站了很大一阵,才算是眼里有些混混沄沄的影子。

这个窑不算很大,进深满打满算也就一丈多。不像是个窑洞,倒更像是个放山药蛋的窖!地面上也不平,没有铺砖。窑掌子(作者注:窑掌子在当地方言里是窑洞底部的意思)靠墙地方有个老桌子。桌子上头还有些什么东西,一块块都竖着,排成了一排排,高高低低,满满当当。

润成把身子凑过去看到底是什么,不小心给碰下来个竖着的东西。他捡起来拿到眼跟前看,看的不太清楚:先。。。弓门王氏。。。。。有些字他也不认得。

润成看见这块板板也不能做小板凳,顺手就给扔一边了。他准备往出走,可是往回走的洞口却一下子塌的更大了。

更多的光从塌大了的洞口灌了进来。

他这时已经完全看清楚了:这个老桌子上全是木头板板,竖着立在那里,得有二三十块。润成猛的想起了这些东西是什么:前几年他爷爷秦二货死的时候,他爹秦大楞手里抱着的就是这个东西。每年腊月三十家里人去给爷爷上坟时,红漆方盘里端着的也是这个:这是排位!,这满满当当的得有二三十的都是排位!

润成的脚都抬不起来了。那一阵,润成感觉见后面好像有很多人的眼睛在盯着他看,还能听见有人说话:来了就别走了。

他抬了抬头,墙上还有幅画儿,画上的人穿的也不是现在的衣服。端坐在椅子上,一张瘦脸,三缕胡子,面无表情,细看又有笑意。这个画里的人就这么从上往下的看着,看着这个钻进来的小后生。

润成脑子里跟有一锅浆糊一样,手心里都是汗水,连斧子都有些抓不住了。迈不开腿,脚就跟粘在了地上一样。听见耳朵跟前的人们说留下的话,心里居然有股子心思,就想在这里不出来了。

这时润成的脚梁面(作者注:当地方言里就是脚背的意思)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感觉筋都要断了。可是这么一疼,脑子也精明(作者注:精明此处有清醒的意思)了。看看自己站在这个黑窑里,润成心里叫了一声妈呀,连滚带爬就从洞口里面爬出来了。爬出来了洞,爬出来了窑,一口气跑到了下院。

当阳婆爷照在润成身上半天以后,他才感觉见三伏天的热,身上的冰凉的汗水才干了。

身后的窑里一股土烟钻了出来:那个暗窑塌完了。从窑洞门口看进去,现在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洞口在哪来。半个窑洞里头全是土疙瘩。

杵在院子里呆着的润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多长时间,知道后头有人叫他名字才反应过来:润成,你这么长工夫去哪里了,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呢?

是师父二平。润成,润成没想起来师父这叫的是谁,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改名都一年了。

等到二平走到他跟前,看见上院子里面往出冒的土烟,,拽了润成一把,说:润成,叫你爹,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