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官庄诡事 墓 虎(2)
还好农历十三四时,天上还有亮哇哇的月亮。虽然说是黑夜还也能看到道儿。从院子出来,一道儿下坡,众人狂跑,路不熟的弟兄俩都摔了,贵梅还得停下来等他们。十来分钟之后,三个人就到了贵香瘫坐的那个路边,不远处就是那个吊死女人的墓子。黑夜没有风,可是在月光下,墓子顶上有根用来当摇钱树的柳木枝,却在纸条飞舞,左右摇摆。想个祭奠死人用的童男女在瞎耍。润成松了口气:看来贵香是来这个地方了。贵梅和栓成却没有敢再往前走,润成只好一个人过去。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去。说实在的,他没有排置过这种叫墓虎鬼的怪东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手心里、脑门上也都是稀水汗轱辘的(作者注:稀水汗轱辘在当地放眼里头是出来很多汗的意思)。手捏的紧紧的,他悄悄猫着腰细看这个墓子。墓子前边好好的,没有什么。等到绕到后头,冲着月亮的地方时,润成顿住了。他看见了从来没见过的一件事。那个叫贵香的小妮子这阵端坐在墓圪堆上,朝着月亮,张着嘴一动不动。这叫润成想起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吸日月之精华。难道这就是吸收月华的样子吗?不是说只有成精的蛇虫野兽才这样吗?墓虎鬼也会这样?他没有惊动正在吸收月华的贵香,悄悄的脱下了自己的上身衣裳。一个扑动,用衣服把小妮子上身盖住,两只袖子一拴往紧一拉,死死地捆住了。接着就是咬破自己的食指,按照书上学来的天罡九阳符的画法,在小妮子额头上画好了符。反应过来的小妮子,在符没有画好前,还用牙撕咬润成的衣裳袖子,想着挣开。润成坚持着画完符以后,她还想咬的时候,额头上的符亮了起来,红的像是从炉子里头夹出来的炭疙瘩,烧的小妮子嘶嘶响。润成看看自己的手指,不敢相信这个符能这么厉害。看来那几本书上说的东西很有用。远远的站着的栓成和贵梅看见了这边的红光,更不敢过来了只是朝着这边喊叫,问润成发生了什么事。润成顾不上回答,他要赶紧着把小妮子带回去。这墓虎鬼在墓子跟前,接近自己的老窝,闹腾劲儿会更大。再加上大晚上本来阴气就重,这类阴邪的东西都容易长本事。他稍微一等,看着贵香也没劲折腾了,抱起她往回走。刚抱起来,一股子腐烂的味道夹着土腥气就往鼻子里头钻,呛得润成头昏脑涨,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他甩甩脑袋,闭住气往道儿边上跑。上了道儿,他把贵香放在地上,张开嘴大口喘气。回去的路上,栓成和弟弟抬着小妮子。小妮子瞪着个眼珠子,咧着嘴,声音嘶哑着,哈呼哈呼。闹得栓成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看,只是一劲儿往她家走。回到家里,油灯底下,贵香的那张小脸已经叫人很害怕了。原本好好的脸蛋上,好几条口子血还没有干。脸色像是凉下去的炕灰,没有反光。嘴角咧到了一边,露出来牙,牙缝里头还有泥,口水也不是口水都成了泥汤汤。身上的衣裳有的地方也划破了,脚上少了一只鞋,脚也划了好几道口子。润成注意到,搁在炕上的贵香腿没有打弯,笔直得像是两根棍子。这边贵梅心疼妹子掉泪,那边贵香丝毫没有感觉见疼的意思。润成知道,墓虎鬼上了身,整个人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身体有没被划破,有没有流血。他解开炕洞石头,伸手抓把炕灰撒在贵香的伤口上。这炕灰,原本是草木性子温和,经过火烧,阳气又十足,还发干,所以用来止血是最好不过了。其实他也有感觉,师父文瘸子给的书里头,不光是风水、阴阳、五行、八卦,还有些小方子,能治怪病。比如眼下用炕灰止血的法子。看样子,这王贵香根本没有走正经道儿,而是直接跳梁穿沟,走直线到的那个墓圪堆跟前,要不然他们在道儿上也能看着。就是因为在沟里头跳来跳去,才叫黄条圪针划了这么多口子。他叫贵梅寻来绳子,好好捆好贵香,栓在了大躺柜的脚上。然后叫着两人退出了屋子。把门插好以后,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头商量今天黑夜这么熬过去。最后决定,润成看着房门以防贵香再跑掉。剩下两个人去睡觉。润成大发两人睡觉走了,他圪蹴在了门口的一疙瘩石头上。没多长功夫,腿麻了就坐在石头上靠着墙。一开始他还提醒自己说千万不能睡着,要不还得节外生枝。可是这几天没有好好吃没有好好睡,坐下身上就是一阵一阵的困乏。慢慢的他就睡着了。这一睡,就到了太阳当空了才醒。他起来抹抹脸,刚要开门看看被捆了一黑夜的小妮子怎么样了,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原先在南边的房子不见了。他跑到了原来房子在的地处,在地上看了半天,根本没有过盖房子的痕迹。房子没有了,那夜儿黑夜睡在房子里头的人呢?原本是个院子,现在倒是像个碾谷子的场,而北边的房子就建在这个场中间,看着更像是个庙。其实润成也没有见过正经庙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想着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再往远里看看,更叫他惊呆的是整个王村都没了,场出去就就是道儿,道儿一边是沟。王村那一百来户在梁上、半梁上的人家都没有了。换个说法,眼下王村就剩下夜儿黑夜用来关贵香的屋子了。这叫什么事啊,睡了一觉,把个村子睡没了。屋子没得就剩下了这么一间,人兴许也就自己了,屋里的贵香也不一定还在了。润成咬咬牙,心说还就不信这股子邪了。他想着,在阳婆爷这么高的大白天,还能有什么赖东西冒出来?他决定进这个屋里一看,闹清楚里头还有什么。走到跟前还没有推门,就听见里头扑通一声。他有种对劲的感觉,好像是要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赶紧推门,眼前出现的是贵香,她把绳子挂在了房梁上垂下来挂东西的钩子上,绳子圈套在脖子上,跪在地上。原来推门前听到的声音是贵香跪倒的声音!他赶紧上前就要解开绳子救出上吊的贵香,低着头吐出舌头的贵香却抬起了头。可是细看却不是贵香的脸,是个年轻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冲着润成笑笑,问润成:你老婆生个闺女你打她吗,要不我跟你吧,我男人老是打我。身子还是贵香的身子,脸却是别人的,说话口气是那个上吊死了的女人的。更叫润成感觉见吊诡的是,这个女人脖子里头的绳子都勒进了皮肉里,她居然还能说出话来!那个女人一个劲儿的问:要不我跟你吧,我男人老是打我。润成开始有种迷糊的感觉,手伸了出去。这时腿上又传来了激烈的疼痛,低头看看,贵香什么时候什么又趴在了腿上,正张开嘴咬住润成。黑黢黢的牙,脸上还有笑意。身上的衣裳也看着叫人感觉别扭,一个十来岁的小妮子,怎么还用块布裹着?不对,这不是贵香,这是个长的很像贵香的男孩。而就这一阵,那张脸越来越不像是贵香,直到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润成根本不认识的小子。一边是年轻的女人不住得问,愿不愿意带她走。一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子抱住小腿乱咬。这叫润成不想在,却也走不了了。他使劲挣脱腿上的小娃娃,想赶紧出去。这时,门被撞开,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润成再熟不过的的师父文瘸子,而另外一个居然是他没了很长时间的爷爷秦二货!一个是在挺远的松根垴,而一个是早就没了很多年,恐怕骨殖都成了灰的爷爷,他们两人怎么就能来这里?这是个梦?润成想想。不对啊,是梦的话为什么小娃娃咬住腿肚子上的肉还钻心的疼?为什么还能听见那个女人以为绳子勒住了脖子,说话哑嗓(作者注:哑嗓在当地方言里是嗓子声音嘶哑的意思。)的声音。容不得他多想,两个老人就拽住他往屋子外头拽。那个咬人的小子却死死咬住不松口。腿上的血都开始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了,疼的润成咬住牙格格的响!他使劲往摆脱这个小子的撕咬,到后来都像是在拿脚踹小娃娃。他下不去脚,却一遍遍跟自己说,这小子已经不是个人了,他应该就是墓虎鬼!三个人一搭使劲,总算是脱了困。出了房门,两个老人却没有停留,头也不回走了。走的还挺快,润成还没有缓过劲来问他们话,眼跟前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润成歇够了站起来,往四处看,想要寻见两个老人倒地是朝着哪边走了。他转着身子往四处看,等到转了一圈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发现就连原来仅剩的北房也没了,就是说,在原来里头有年轻女人和咬人小子的北房的地处,现在也是个场。润成就站在这个场中间,没有人也没有一间房没有一眼窑洞!润成已经有些慌乱,他想着跑掉,跑得离得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是回到官庄,不出来在家好好呆着,跟着二平师父学手艺。可是脑子里头一股子气却顶的很厉害,不闹清楚这回是怎么回事,他不甘心呢,是走还是留?可是不管走还是留,一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也不是个事。怎么办?他张开手,给自己在手里头画了个玉华潜心符,然后把手紧紧摁在胸口头。他要用没学会多久的符给自己脱困。把手摁在胸口头,刚开始没有什么感觉,很快手掌和胸口挨着的地方像是着了火,呲呲作响冒着黑烟,烟味顶着他的头晕晕乎乎的。润成强忍住这股子味道,继续使劲摁住胸口。他闭上眼集中精神,要让这道符产生出最大的功效来。他还没有睁开眼时,眼前暗了下来。耳边先是一声公鸡叫阳婆爷的声音,接着是连着的鸡叫声。润成慢慢松开了胸口头的手,他知道这下算是把自己寻回来了。睁开眼,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一北两南三座房子还在,他也还在夜儿黑夜睡着的地方歪着身子,才算睡醒。没有什么意外的日怪事,刚才的就是个梦。润成没有接上害怕这个梦本事,他想着这个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知道,润成从小到大也没梦过几个梦,这阵居然梦了个老长的梦。这叫他感觉见有些不安顿。既然东边的天都发了白,应该是到了阴气渐消,阳气渐足的时候了。润成打算的是,趁着白天,按着书上的法子给把这事排置了。没有成不成的想法,心里感觉见可能要麻烦些。他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爬起来看看门。门是好好的,说明墓虎鬼上身的贵香没有出去。这就好,天老爷知道要是再跑出去还能到哪儿去寻。他隔着窗户往里头看。屋子里还是有些看不到清楚,可是炕上得这一块还是能看见的,贵香又不见了。润成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很恼的感觉。贵香又没了!这回总不会是挖地道走的吧,门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