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一日,钱申收了一笔账,刚从外边回来,正碰上匆匆忙忙往出走的钱贵,便叫住了他。
于是,钱贵跟随父亲进了屋,钱申指着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说道:“贵儿,坐到这里来”
钱贵没有坐,躬身行礼,问道。
“父亲叫孩儿来,不知有什么事?”
钱申一愣,才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长得是知书达理,但也和自己隔着一段陌生的距离。
于是,他走过来,亲自将儿子拉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
“坐吧,坐下来咱爷俩好好唠唠,几年不见,贵儿都长这么大了,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贵儿,这几日,身体咋样啊?怎么脸色一直不见好转?”
钱贵只好坐下,但是挑了个侧面下手的椅子坐了,回答道。
“完全好了,父亲,承蒙父亲的细心照料,孩儿感激不尽”
钱申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分明体会到了时间带给父子两的隔阂与距离,听着儿子用陌生的口吻礼貌的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感,但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语气,试探着问道。
“贵儿,前几日,看你精神不太好,为父也不便多问,今儿个看你气色好多了,为父就想问你,你在京城求学不顺利吗?怎么突然落魄而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贵被父亲问的一怔,一时语塞,便低头支吾道:“父亲多虑了,一切都还好”
钱申看出了儿子的不自在,料定儿子未讲实情,并宽慰的说道。
“儿啊,这是你的家,有什么困难,尽管对为父讲,为父会替你做主的,要是真的没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钱贵看父亲和颜悦色,便不再搪塞,讲开了。
据钱贵自己讲,原来当日,钱贵学业完成,打算离京,只是由于平时花销过度,欠了朋友一些债,又无回家的盘费,便从朋友那里借了一些银两,凑足了路费,打算回家之后,再加倍奉还,不巧,在半路上,遇上了土匪,遭了抢,行李丢失,自己也是趁匪徒不注意,才逃了出来,保住了一条性命,一路从岔路逃跑,又无银两投宿,只好忍饥挨饿,一路前行,又淋了雨,这才落魄而归。
钱申听罢,只听得一阵阵的心酸,便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儿啊,让你受苦了,遭了那么多的罪,都是为父不好,现在好了,回来就好,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说罢,转过身去,偷偷拭了拭眼泪,又嘱托道:“家里银两的支使,由刘忠在管,你若要用,就自己到刘忠跟前去支,我已吩咐了刘忠,他会照办的”
钱贵听了,自然高兴,便回答道:“多谢父亲,孩儿知道了”
而且,看父亲再没有发问的迹象,便说道:“父亲,你早点歇息,孩儿告退了”
钱申应诺了。
谁知,钱贵出了父亲的屋,就径直去了刘忠跟前,支了一笔银子,出了家门,直奔庄外不远处的镇上而来。
你道是怎的?原来,是找烟馆去了。
这几日,烟瘾一犯,就哈欠连连,眼泪鼻涕一起流,把个钱贵折磨的实在难受,好在父亲发了话,今儿个可以好好饱个精神头了。
天黑时分,钱贵从烟馆出来,精神奕奕,回到家中,吃了晚饭,饭桌上,钱申见儿子有说有笑,精神饱满,自当是疾病痊愈,心中自是欣喜。
一连几日,钱贵都在刘忠跟前支了大笔银子,而且天天早出晚归,刘忠便心生疑问,纳闷道。
“少爷有何花销,每日需支如此大数额的银两,这钱家大大小小的银两,都是从自己手中过,如果到年底结算,亏出一个大洞来,自己如何才能说得清?”
想到这里,刘忠跑去见了老爷,禀明此事,钱老爷便宽慰他道。
“少爷支银的事,是我吩咐的,至于多少嘛,听说贵儿在外欠了一些钱,需要打点,自然是支的多了一些,不是什么大事,刘忠啊,少爷要多少,你给他多少就行了”
刘忠听到这话,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答了声:“小的明白”便出了屋,边走边自顾自的心内说道。
“少爷若支个两三回,也是在情理之中,若长此以往,这还了得?不行,我可不能是一笔糊涂账”
于是,回去之后,便记下了少爷每日支走的银两数,做了细账。
次日,钱贵又来支银,赶巧刘忠没在账房,听伙计们说,是有一宗货出了点问题,下家找上门来,大声叫嚷,刘忠急忙出了柜台,接待去了。
事也凑巧,一向小心谨慎的刘忠,那天将随身携带的银库钥匙还挂在钱匣上,没有来得及拔下来,于是钱贵二话不说,自己打开钱柜,拿了银两走了。
刘忠回来后,听伙计们说了少爷拿钱的事,心中自是不快,晚上合完了帐,便打算回家问问此事。
晚上,少爷回来,吃过晚饭,回房休息。
刘忠忖度着来到少爷房外,敲开了门,钱贵一看是刘忠,便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还没等刘忠开口,便不厌烦的说道。
“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哐的一声就合上了门。
刘忠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吃了闭门羹,自讨了没趣,就像是哑巴吃了黄连,只能便边走边叹息:“哎,变了,少爷变了,不是我以前见着的少爷了”
又次日,钱贵照常来支银。
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银子像流水一样的花出去,眼看着生意上银两短缺,刘忠便劝道。
“少爷,昨儿个下家的货出了一点问题,咱赔了钱,所以今儿个银两不够,你看能不能少拿点?你先用着,等宽裕了,再给你……”
还没等刘忠说完,钱贵便怒道:“我花自己家的银子,爱花多少花多少,难不成还要向你请示?”
刘忠忙解释道:“少爷,你误会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先少拿点,先用着,明日再给你补齐”
可富家少爷都是急性子,听刘忠不支钱,钱贵便用不屑的眼神,看了刘忠一眼,轻蔑的说道。
“哟,难得你这么用心,为我着想”
这当然不是真的夸赞了,他说完了上句,下句就又变了口气,说道:“不行!本少爷今天有重要的事,必须要用银子,而且,少了银两,办不成事,你担待得起嘛?”
说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用手指着刘忠的鼻子嚷道。
“说句难听的,你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吃了饭,你就好好的干你该干的活,管好你的嘴,别多嘴多舌,天底下,哪有狗来管主人的理?”
刘忠被骂的狗血淋头,噎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气的脸色发青,浑身抖了起来,其他人当然是吓得不敢作声,结果,是钱贵照旧拿了银两,抬脚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