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探寻

赵珉珂将卓韬的猜测轻嗤一声，想象着那是调味料中的一粒盐——品尝得出微妙的滋味，却不至于影响心情这道大餐的主基调。他对母亲陈雪莹过往的情感旅程了然于心，母亲重组家庭的可能，他早有心理准备接受。

母亲有再嫁的自由，但他不理解，自己暗恋的对象阮晖的父亲，为何会和母亲有那样曲折的纠葛。这种念头让他感到有些荒谬，甚至带点可笑。

几天后，这件事让赵珉珂心神不宁，平时活跃的他在课堂上也变得沉默许多。对于母亲和阮晖父亲的猜疑，渐渐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这很不妥。”他暗自思忖，“得亲自查个明白。是不是应该直接去阮晖家，亲眼看看她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又有怎样的看法？”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想太冒失了，这么主动去她家，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左挠右挠，他终于打定主意，想着用错拿作业本为由头，到阮晖家一探究竟。这样既有合理的理由，又能顺便见到她爸爸，这计策似乎还不错。

可是，一旦面对面证实那令人不快的消息——阮晖的父亲与自己的母亲之间，真有那么回事，赵珉珂感到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对阮晖的父亲扔出拳头。

就那么自己展开着剧情一点点地探索，他的心情仿佛在战争般的悲壮史诗里越加黯淡无光。他一言不发，任由情绪翻腾着阴郁的泡沫，“发生什么了？”卓韬与其他几名成员走了过来，注意到了他那几乎是惨白的面庞。“待会再说吧，”赵珉珂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低声回应。

课后不久，他们便迅速从教室里出发，会合在常去的十字路口。赵珉珂在那里步履不安地徘徊，向卓韬透露了自己打探阮父的想法。

“你还真是个胆大的家伙。”卓韬半是惊讶半是建议，“我要是你，才不会插手呢。父母们有自己的事，他们自有解决的办法吧。”

“别小看那些流言蜚语，不搞清楚它们，它们就把你搞糊涂！”赵珉珂瞪他一眼，反驳说，“实际上，你如果经历过，就不会这么说了。”“嗯，嗯，是的，我是说，那些琐碎小事嘛，不值得放在心上。”卓韬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出格”了，赶快试图缓和气氛，他很清楚赵珉珂记仇的脾性。

卓韬心想：既然赵哥找我单独说他的难过，说明他信任我啊。那，我还是就帮人帮到底吧，帮他去问问李薇，也别让他心里膈应。

见赵珉珂依然低着头，流露出一种“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情绪，他连忙说道：“要不，我再去问问李薇，这样，我单独约她问问。”

“哦，原来说我家闲话的，叫李薇啊。她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赵珉珂努力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中寻找线索，发现一片空白，没有此人。

卓韬一听，心想：糟糕了，嘴太快了，把校外认识的小朋友给带出来了，露陷了。但既然已经提到了，那他再隐瞒赵哥，也不真诚啊。于是他只好告诉赵珉珂关于认识李薇的过程，最后，又故作不屑道：“别在意小女生的观点，她可能就是没事找事，胡说的。”

“哦”，赵珉珂一颗悬着的心还是落地了，“既然我俩都不信这件事，那你就帮我再去问问嘛。”他神色露出一丝倦意，自嘲地摇了摇头。

“好，那，我马上发消息给她。”卓韬从裤兜掏出手机。

“哎，直接打电话吧。”赵珉珂眉头轻轻一皱，替卓韬决定说。卓韬嘴角一掀，笑着表示同意，电话拨通时，他急切地开口问道：“喂，李薇啊，我是卓韬。“

李薇自然又惊又喜，连忙一一回答卓韬，告诉他见面的计划。

挂了手机，卓韬微笑着，低着头说道：“她现在钟晓钧家的店铺里，跟他妹妹在一起呢。”“啊？”赵珉珂困惑了。“她啊，是钟晓钧的妹妹的同学，估计经常去她家店里玩呢。”顿了顿，眼睛征询地望着赵珉珂，“她说我们可以去钟晓钧店里找她。”

“哦，我不去。”赵珉珂摇头表示抗拒。卓韬就知道他会那么说，他跟钟晓钧其实仍然算是仇人啊。

此刻，卓韬突然恍然大悟，意识到无论何时赵珉珂其实都不愿意和钟晓钧相见。然而，如果卓韬单独行动，就算他得知了李薇的某些关键信息，也没有人在一边做见证。正在这时，他远远看见凌桦背着背包悠然走来。他立刻将其视为救命稻草，疾手挥舞起来。凌桦看见卓韬后，立即小跑步走过来。“有空儿吗？”卓韬问道，满脸的笑容。凌桦以真挚的眼神穿透卓韬，一脸忠诚地说：“有的。”“很好。”于是，卓韬拉卓韬拉过凌桦低声向他解释了一番。听完之后，凌桦立刻说：“我和你一起去。”于是，两人向赵珉珂点头致意，然后骑着自行车向钟晓钧的店铺赶去。

卓韬带领凌桦走进了店内，鱼缸前的李薇一见到他们，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脸的惊喜。卓韬见状，不自在地扫了一眼店内的装潢，顿时只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整个店面就像是一座精美的艺术宫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色彩斑斓的鱼儿在鱼缸中游来游去，绿色的苔藓，假山盆景，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礼品，犹如画中景象。再看看吊牌上的价格，立马感觉自己的钱包就像被施了缩骨咒，瞬间瘪了下去。

随着卓韬的目光在各种高档小物件上转了一圈，钟晓柔从一旁走过来，满脸得意地看着他们，仿佛在说：“看吧，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顶级的。”

凌桦看到卓韬像个乡下人进城那般目不转睛，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韬哥，咱们是来办事的。”

卓韬醒悟过来，转过头，对着两位小女生好奇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便挠挠头对李薇说：“喂，我找你说点事，但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别处说。”

李薇一看两个男生要自己去茶餐厅，自然也不太情愿，便把钟晓柔拉一边商量，说要她陪着一起去。

钟晓钧从二楼探身而出，恰逢这略显尴尬的场合。他望着楼下的几个年轻面孔，对晓柔宽心说道：“放心去吧，他们是我的同学，人都不错。”与卓韬目光交汇，轻轻地点了下头，似是传达出一种默许的信任。

卓韬没料到会得到钟晓钧的绿灯认可，本能地心头闪过一丝反感：当他自己是谁。

四人一行朝着不远处的“佐佑茶座”走去。由于还未迎来用餐高峰时段，茶座里宾客寥寥，他们选择了一个临窗而坐的角落。凌桦环视四周，忍不住夸赞：“这里挺有情调的。”

卓韬没有太多的周折，直接进入正题：“李薇，关于你上次跟我说的，赵珉珂现在有所耳闻，但还有些细节他希望能明确。”

晓柔不满地撇了撇嘴：“你们说些什么神秘兮兮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李薇转过头快速安抚了一下晓柔：“等会我告诉你，现在先别插嘴。”她又转向卓韬，“你想知道些什么具体的？”

凌桦似乎有意打破沉默，抢先一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李学妹，可能你有点小题大作吧？这事儿没那么糟糕。”

卓韬跟着接力说：“对，李薇，你之前提到他们只是同学对吧？”

李薇若有所思，然后突然间恍然大悟似的跟卓韬他们说：“啊，你们是在问那个事情？我记起来了。”她稍稍俯身，凑近了些，好像这样能帮助她更好地回忆起那天的情形：“那天他们两位确实坐在离我们挺远的位置。我记得是那边的一张桌子。”说着，她伸手指向了上次她所说的阮强和赵雪莹约会的位置，“虽然坐得有点远，但我似乎听到了‘同学’这个词。”

听到这里，凌桦和卓韬互看一眼，似乎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卓韬吐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松了口气：“那这就说得通了。你要是一开始就把事情讲明白，赵珉珂也不至于那么着急。”

凌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对，我们得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哥。这样他也好放下心里的那块石头。”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一刻，晓柔突然目光凝住了门口。她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哥，你怎么来了？”余下的三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钟晓钧。他的步伐镇定，悠然自如地向他们走来。

卓韬礼貌但迅速地向两位女生告别，刚要迈步，却被突然出现的钟晓钧拦下。他有一瞬间的起疑，“你拦我干什么？”没等钟晓钧回答，卓韬就扔出了一句挑衅的话：“你妹妹在这儿，我们又没做什么，放我们一马吧。”

钟晓钧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有句话想跟你说。”他低头推了一下眼镜，说：“我要向你道歉，卓韬。”

卓韬和凌桦对望一眼，他们都是一副即将听到天大笑话的表情。“道歉？”卓韬不禁挑起了眉梢，半是玩笑半是错愕地反问道。

然后，钟晓钧慢慢道出了那个关于练习册的误会，语气里充满了诚意。虽然事情过去已久，但他依然选择了向卓韬道歉，正视了自己的错误。

卓韬轻轻摇了摇头，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事儿都是前辈子的账了，挑这时候说什么意思呢。不过，他还是保持了风度，故作轻松地回应：“啊，原来是那件事儿啊，早忘了。”他的态度既随和又友好，显得不以为意。

卓韬和赵珉珂的兄弟情深，所以他内心其实没法真正接纳钟晓钧的道歉，他们之间的过节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解的。何况，卓韬知道自己并非全无过错，他们四人派对钟晓钧的作弄也许更多。

凌桦冷笑着插话：“原来钟学长也爱道歉，你女朋友的风格真是传染性强啊。不过卓韬心胸宽广，早就不在意这些小事了。”女朋友三字一出，场面陷入了微妙的静默，大家都知道凌桦在暗戳戳牧云。

钟晓钧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尴尬，他决定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妹妹晓柔身边。“我没更多话要说了，晓柔，你事情也办完了吧，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他温和地说。

卓韬心里对钟晓钧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十分不满，他转过身，声音稍显提高：“喂，你一个人偷偷摸摸来道歉，有什么意义呢？大家心中不还是以为我是罪魁祸首吗？”听卓韬这么说，凌桦眼中闪过光芒，仿佛在他那些沉默的日子里攒足了力量，他觉得这是卓韬在表达自我上的一个进步，替他感到高兴，于是地附和：“对啊，钟晓钧，你要是真心诚意，那你就学牧云，当众道歉啊？”

周围的空气突然紧绷起来，就好像瞬间填满了沸腾的烟火，随时可能有冲天炮响的爆竹声。不过，钟晓钧却意外地保持着冷静，转过身来，用他那双充满正义的双眸稳稳地盯着卓韬：“卓韬，你知道的，拔了鸡毛当令剑，滑稽的小丑是谁。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你也不用着急。咱们是同学，别咄咄逼人。”

尽管卓韬在心底不太欣赏钟晓钧那种深藏不露的风格，他还是想要避免不必要的争执。目前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快通知赵珉珂这次的心得。于是，他向凌桦投去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是时候离开了。两人没再多停留，一起走出了那道反光的玻璃大门，留给钟晓钧一道决绝的背影。

李薇也没落后，向钟家兄妹挥了挥手道别，“晓柔，钟哥，我也走了啊，再聊。”话音刚落，她急忙走出了门，希望能追上卓韬，但出门时早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钟晓钧和晓柔留在茶座内，二人望着窗外静静叹息。虽然外界的误会让他们感到无奈，但心情还是保持着乐观。服务员走来询问点单，他们轻松地点了一些糕点和柠檬茶。周末的午后，他们被优雅的环境和宁静的时光所环绕，心想，有些事情，或许只是因为对方不够了解。

这番波折后，赵珉珂能否因为新的解释而放下心中的负担呢？即便他能够释怀，他的母亲陈雪莹会同意他和阮晖继续保持朋友关系吗？如果没有确切的理由，陈雪莹似乎不太可能要求赵珉珂与阮晖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