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女节苦苦谏
二月十七，天明时分，雨渐渐小了，断断续续的，像一道美丽的雨帘挂在眼前。
大帐内，高帝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伸伸懒腰，正待出门，他的二夫人听訞端着早饭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他们的儿子炎居。看着自己丈夫如此辛劳，听訞细心摆好食物，准备好人参茶。高帝吃过早饭，与听訞交谈几句后，咳嗽着向大帐外走去，留下母子两人还在收拾杯盘。
梦魂犹在，吟思暗接愁边。看着渐渐长大的炎居，听訞停下了手中的活动，思考着：“如果没有丢弃，女娃该比炎居高多了吧？不知道她还活在世上没有？不，那个梦一定不是真的，女娃一定还好好活着。这辈子，我最愧疚、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没有我的照顾，她还好吗？”
听訞又在思念自己惨遭抢夺的第一个女儿，眼泪盈满眼眶，也只有此刻，她才敢偷偷思念一下自己的骨肉。在高帝面前，她是不敢这样的，因为高帝总会训斥她，这也是高帝心中深深地愧疚。听訞仅仅是一个平凡的人类母亲，可面对家庭，她们中的每一个又都是那么不平凡。母亲的肩膀坚强到能撑起整个世界，而她们的温柔又能给痛苦的人以安慰；她们拥有内在的强大力量，能够忍受生儿育女之苦，也能够忍受孩子对她们的不孝不敬；她们具有超凡的毅力，在别人放弃时，她们还能坚持；她们能够照顾家人的疾病、痛苦而无怨无悔；她们始终拥有一颗宽容的心，能让她们无论何时何境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甚至儿女深深伤害她们，她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种宽容使她们能够容忍孩子们的过失，帮助他们克服青春的焦虑与恐惧。天神给了她们比别人更多的眼泪，这是她们的特权，也是她们唯一的弱点。她们的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了整个人类后代。
高帝用力掀起帐帘，刚出门，就感觉空气清新宜人，顿时神清气爽，精神振奋。看着外面的雨后美景，回想自己的生命历程，他不禁感慨良多，嘴里念道：“昨夜西风昨夜雨，一觉醒来梦无痕；戎马倥偬几十载，不知到头身似客。”
一阵爽朗的笑声夹杂着茉莉清香迎面而来，高帝知道是自己调皮的妹妹来了。女节走近高帝，开口道：“哥哥，没想到您也有感伤的时候啊！难得今天空气这么好，您也忙碌好几天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
高帝有些忧虑地站着，表情好像在担心着什么。女节知道他心里还在担心部落的事情，忧虑部落的前途。她调皮地笑着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挽起高帝的手向前走。
一边往外走，女节还一边可爱地说：“哥哥，我们都好久没有这样挽着手一起散步了。是不是哥哥不再爱妹妹了啊？父母离去的时候，您还保证会心疼自己的妹妹呢？怎么，现在连和您一起散步都成奢求了吗？哥哥，我们就走一小会儿，好不好嘛？”
高帝抵不过她妹妹的央求，左手轻点她的鼻子道：“从小到大，全部落就数你最会说。不过，今天的空气也确实比较清新。”
两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慢慢散着步。走到木墙附近，女节突然松开高帝的手，冲上木墙。她靠着木栏杆挥动着双手，激动地大叫：“哥哥，快上来。高处的风景果然很好。您要是不上来，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高帝看女节玩得如此高兴，内心也受到了感染。高帝信步走上木墙，也眺望着远方雾气蒙蒙的高山美景。
女节走近高帝，轻轻靠着他的肩膀。微风吹拂，女节大唱：“山环林抱春水暖，草木玲珑远足甜；儿时相携幽径处，应是良辰美景天。”
听着女节的唱声，高帝的思绪也回到了儿时的记忆。
女节见时机成熟，轻柔地问：“哥哥，您知道前方的战争中有幸存的人吗？他们的家人该是多么期待他们活着回去啊！”
高帝伤感地说：“应该没有了吧！他们是被围歼的，应该都全部遇难了。我作为首领，对于他们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是我太疏忽大意啦！”
“不！哥哥，您想没想过这是天意，是大势所趋的安排？”
“天意是什么，是我们神龙部落的千秋万代。女节，我要提醒你，不要被帝君那一套所迷惑。你要在内心深处记住，女节，你永远都是神龙部落的后代。”高帝激动地说。
“我又没有说我不是神龙部落的后代。哥哥，我是神龙部落的后代，我永远都不会遗忘。可您想过没有，连年的部落混战，我们神龙部落的子民还剩下了多少年轻的劳动力。您认真看看吧！您治理下的子民生活越来越不好，心里更是苦不堪言。我记得您刚当上首领的时候，您是那么爱您的子民，完全不是现在这样。那时候，您励精图治地发展生产，推进文明。而现在的您一天就知道发动征服小部落的战争。哥哥，您已经变了！”女节含泪道。
“没有，你不要胡说。我是爱我的子民的。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能更好地生存、发展。”
“是吗？人生的轨迹走过那一上一下被岁月压弯的脊梁，在空中划出的完美弧线有高潮，有低谷，有成功，有失败。而就是在这样的人生路途中，一些人找到了生命的全部，一些人却迷失了自我。伟大的高帝姜榆罔，您敢对着父母的牌位，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您全都是为了您的子民吗？不！您是放不下自己手中的那一份权力，以及享有的无上荣耀。一听到部落融合，您就在担心自己的地位和所有一切的身外富贵……”
“不要说啦！”高帝异常愤怒，重重地扇了自己妹妹一巴掌。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后悔写在高帝的脸上，女节则嘟哝着嘴，委屈得要哭了。天公也好像感受到了女节的伤感，细雨绵绵，落进心底。
愔愔雨，春心细腻。
一时间，女节白皙的脸上多了五道血红的手指印，心理斗争一番后，她放声大哭，断断续续道：“您……您竟然打我。从小……到大，您是最疼……我的，从来没有打过我。有好吃的……最先给我吃，有好玩的……最先给我玩，您保证……过，一定不会欺负我，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您都忘了吗？”
听着女节的话，高帝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为。他急忙拉住女节，慢慢地揉着她的脸颊，擦拭掉女节脸上奔腾的泪水。高帝的眼角也湿润了，他缓缓地说：“是我的不对。既然现在形势都这样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妹妹，您说吧！大不了哥哥我不当这个高帝了。”
“口是心非的家伙。我的要求很简单，您见一下帝君派来的商讨和谈事宜的使者吧！”女节泪滴未干地撒娇道。
“可以啊，我本来就要见他的。又不是多大的事，你又何必怎么激动嘛！”
“不过，这个人您认识，还非常熟悉。我希望您不要降罪于他，你们在一起好好谈谈。”
“到底是谁？不会是帝君亲自来了吧！这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不要开玩笑啦！帝君派出的使者是我军前虎贲军大勇士戎禹，您的英勇大勇士。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说什么？是戎禹，我该没有听错吧？”
“就是他，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是有熊部落的使者了。”
“好一个戎禹，竟然背叛了我们部落！一直以来，我视他为兄弟，待他不薄啊！看他回来，我非把他剥皮抽筋不可。”高帝十分生气地道。
“他就知道您会生气，降罪于他。所以他才飞鸽传书于我，让我劝劝您。您不会忘了刚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吧？大丈夫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女节嗔怒道。
“好，好，我的好妹妹。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再说戎禹可关系着我们部落的未来，我怎么会忍心杀掉我们的救星呢？”
“既然你这样说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那么，您到底愿意答应我什么啊？”
“他回到神龙部落，我必好生招待他。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不跟他计较背叛什么的。你看如何？”
“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真讨厌，您刚还打人家了呢！不过，看您认错态度良好，我大女子也就不跟您计较啦。”女节微笑着说。
两人又观赏了一阵风景后，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大帐。各归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