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活到老，学到老(4)

在我看来，每10个美国人中，就有9个对“应该”学什么满头雾水。这主要是由于美国文化中存在的严重无序化。新与旧，陈腐与新兴，国外与本土，所有这些都混合在被我们误称为未来文化的“大熔炉”中。想搞清什么在消亡、什么在产生是多么困难啊！今后10年，如今备受推崇的艺术和手艺，将像驱逐邪恶、镇压妖孽的伎俩一样，彻底无影无踪。我们当前所称的，将美国所有不幸混合在一起的法制，也许要经受剧变，政治秩序也是一样，而我们的工厂制度和商店制度也将荡然无存。每种变化，都将迫使千千万万人忘却许多东西，并学习前所未闻的新知识。

三种长期存在的东西

劝你学什么并不是我眼下要做的事。这个问题必须由你自己解决。但是，我是否可以指出一条自认为睿智的通用原则？知识大花园里有些四季常青的植物，永远不会受到美国风景频繁更替的影响。它们的绽放既不依赖地点，也不依赖时间。它们便是地理学、心理学、数学，这些学科能在最广阔的范围内存在。不要按照课本起的名字来理解这些学科。那些书本中，多数都只不过对所在学科提供了一个模糊概念；它们还能提出什么适合年轻人需要的知识呢？

为什么我选择这三门学科？因为它们是每种真正文明的基础。它们是一切进步与正义、一切健康与幸福的基础。从整体上看，人类处于什么处境、面临什么问题、怎样解决这些问题？人是没有羽毛的两足动物，居住在地球上。人的整个生命，都消耗在一英里深的泥土中，从那里得到所有的食物，人总要受到这一厚度的局限，必须掌握这层泥土的每种特性，保障自己的温饱、找到安身立命之地，并使自己不受野兽、昆虫和瘟疫的伤害。

他还必须善待自己、善待别人。这迫使他不遗余力地学习广义的人情世故以及在个性中展示出来的人格魅力，这些都是根本的精神现实。

基于这样一种理解，从最小的家庭到庞大的国际联盟，人必须依靠各种群体生活；从而还要依靠各种由社会控制的机构，特别是法律。

最后，人必须在观察世界后得出的许多事实中生活，并通过这些事实，找出所有个体原则及其相互关系。他必须善于归纳，以便审时度势；必须注意各种倾向，以便预测和预防；他必须观察因与果，必须作出明确无误的推论。这便是理智的生活，其体现方式便是数学。

地理学

从完整意义上讲，地理学是包含我们所生活的地球的科学；正如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第一，地球还能经受未来多年的考验；第二，我们要将大部分人生消耗在所谓的地球表面，通过耕种得到食物，通过在黏土下挖掘得到矿石，却无法对它了解太多。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客观环境，尽管占星家的看法恰恰相反。

最重要的是了解世界

劝美国人了解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已经没有必要了，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事。年轻一代对了解地球上的所有道路和海上交通线，怀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几乎像聪明的德国和英国年轻人一样痴迷。尽管到了现代，人们对身外世界仍然无知得令人吃惊。我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受到一次震撼。以下是我最近经历的一次困扰。

我和纽约某家报纸周日专刊的编辑讨论近东局势。最后，话题转到犹太复国主义者及其与阿拉伯人的冲突上（不管你信不信）。这位编辑说，犹太复国主义者应该退出非洲，呆在非洲以外。我费了很大功夫，甚至使尽了许多外交手段，才让他搞清楚巴勒斯坦并不在非洲。

一位哥伦比亚教授最近描述了他在宾夕法尼亚一所中学遇到的事。

他在那里调查某些课程是否适合大学预科学习。他发现有些人连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于是他对美国地理学进行了一项测试。他摊开一张没有写出地名的地图，让学生们写出各州、最大城市、几个不起眼的湖泊和河流的名称。看看多乱吧！有位小伙子把纽约市放到奥马哈旁边。一个女孩在佛罗里达的位置上写上加利福尼亚。密西西比河流遍地图全境，一会儿流进北极地区，一会儿又汇入圣劳伦斯河。费城通常要放在其合适位置100英里范围以内，这些高中生显得那么弱智。

如果一个国家的国民便是这些不学无术的人，那它怎能在国际事务中成功发挥作用呢？我们相当糟糕的外交关系史，在很大程度上难道不是普通国民对地理知识一无所知而引起的吗？我相信是这样。正在成长的一代显露出对这种无知所带来的危险的认识，总体而言，他们拜读的了解世界的书籍比父辈多得多。但是，仅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要赶上德国人或英国上流社会的人才行。在整个世界，只有他们对人类居住的地方有深入了解。因此，他们在国际贸易和发挥政治影响力方面能超过我们。

无论是谁，只要赞成我对有关地理问题的意见，就肯定懂得我的意思。如果我对教育问题说了算，肯定会命令每个还没有掌握该学科的美国人（无论老幼），学完杰出地理学家J.拉塞尔.史密斯为本书特别准备的神奇课程。这门课程一开始的内容，一年内仅有10美元左右花销的孩子，无论是谁，都能买得到、用得上；它会带你继续学习高级课程，这种课程最适合于有能力购买更多书籍和设备的成年人。那里介绍的90%素材与最好看的小说相比，其可读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对所处的世界仍然知之甚少

从某种程度上讲，创造性学习地理的需要甚至比以前都更加迫切。随着世界人口急剧增长至数十亿人，拥挤的人群必须寻找安身立命之地。地球上仍然还有广泛的边缘地带可以开垦。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流离失所者已经不辞劳苦地进入加拿大北部纵深寻找种植谷物的土壤。6离阿拉斯加沿线的皮斯河地区在过去10年一直在被开垦。沿非洲南下，领救济品的队伍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通往罗得西亚（津巴布韦的旧称——译注。）的道路，赶走动物和黑人，寻觅廉价的农场。每年都有近100万中国人受饥荒所迫向北推进，前往满洲里和蒙古。这些拓荒之处能长出什么？

人们怎样开垦它们？只有对它们的土壤、位置、气候和居民进行长期深入研究，才能回答这些问题。

目前，完全未知的领域仍然要比中学生所能想像的多得多。还有比美国领土大两倍多的地区，所有白人都一直没有发现，研究得也很少。仅在阿拉伯半岛，便有40万平方英里的地区任何西方探险家都没有进入过。

南美和北美地图上都点上了踪迹难觅的圆点；当然，到目前为止，极地还没有被画出，因为我们目前已经对极地有相当多的了解，这些了解使我们相信：极地控制着气候和农作物的收成。下一代人将能看到许多思维敏锐者在研究格陵兰岛和南极洲所起的作用，这两个地区用冰山为温带提供水、使空气变冷、为降雨提供指示、甚至影响几乎每个白人居住地（从天然的塔斯马尼亚岛到荒凉的挪威海湾）的降雨量。你知道我们居住的时期接近于冰河时代结束期吗？你知道在尔虞我诈的政治和自诩为大企业的诡计多端的企业相互作用的背后，两个极地的风和水对我们人类的影响，要比所有政府、所有哲学、所有宗教、所有企业家的影响加起来还要大10园倍吗？如果你对此表示怀疑，不妨学上5年地理，然后再回头看看这句话！

心理学

如果这些学科只说给科学家们听，那我现在应该讲人类学而不是心理学。因为人类学这个词用于描述人性科学时综合性最强。严格讲，心理学家研究的东西只是人类学的一个重要部分；但由于这一事实没有得到普遍公认，而人类学家自己也倾向于把人类科学当成社会机构、社会习俗和语言学研究的内容，因此，我们在这里最好还是沿袭习惯用法。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认为，旨在领悟人类最广泛、最深层趋势的学习者，必须在学习的每个主要阶段都来研究人类，而这一阶段（如果不是几个阶段的话）便可以在人类学中找到。

从普通的意义和范围上讲，心理学几乎不需要人来宣传。近年来心理学也许探索得有些过分，特别是对于业余爱好者和推销商而言。自从一战以来，人们已经看到这门科学的新曙光。所有人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过，忏悔自己对人性无知的罪过。由于觉得深刻理解人性太有现实意义，因此他们还忍受着痛苦。因此，他们就以为学懂了心理学就了解了世界，认为这是一件相当长久、相当绝对的事。只要地球和人类继续存在，人就必须和人相处。因此，学习人的艺术，要作为一件永恒且必不可少的艺术加以学习。

学习个人心理学迫在眉睫

像地理学一样，心理学含有的东西比你从初级课本里所能搜集的还要多很多。实际上，后者找不到的那些学科内容才具有最实用的价值。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对个性的研究进行评价，因为这些个性是我们必须了解的活生生的东西。在这里，无知、愚昧是各地出现误解、野蛮行为和刚愎自用现象的原因。

也许通过记忆你能掌握玩扑克遵守的游戏规则，却仍然玩不好，这是因为你不能摸清对手千变万化的个人伎俩和出牌习惯。你也许熟知各种礼节，知道什么时候鞠躬、搓手、打手势，怎样使用刀、叉和勺，却仍然给那些在社交场合遇到的人留下不好印象，因为你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的癖好以及与他们打交道的方式。

你也许学习法律，直到通过熟记掌握了布莱克斯通到宪法第18修正案的所有法律知识，却无法赢得一场重要官司，因为你没有领会这个简单事实即：官司的胜负不是由布莱克斯通或宪法决定的，而是由坐在板凳和陪审席上的两足动物决定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个陪审员都可能对你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你也许在政府行为理论方面可以成为世界第一，也许能写出有关政治学的最长、最优秀的大作，然而，当前往华盛顿推行法规时却没有人听你的号召——一切都由于你从来没有如此深入地研究人，从而懂得这样一个事实：说到底，你仅仅是想通过控制个人来控制群众，然而，只有控制人的内心世界，才能真正控制个人，对人的控制从来都不是从外部世界开始的。

你也许希望通过学习普通生物学和普通心理学，努力弥补自身教养中的这些缺陷。你也许会牢记威廉.詹姆斯和约翰.杜威。但是，当你脑海英国法官、教育家，著有《英国法律评论》，该书是对英国总体法律最为全面的独家论述。

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论点时，也许仍然会酿成大错，只是由于你一天天必须应对的东西并非人性，而是个性。在一言一行中，你永远不会遇到人性，你只能遇到弗拉特布什的泡菜生产商约翰.史密斯、糖果店售货员苏西.加尔、儿童病专家多普医生，以及其他能直接从电话号码本中找到的人。

20世纪正在重新发现所有这些苏格拉底已经清楚发现、却善意地过分渲染和夸大的真理。下一代人对个性的学习，可能比过去1000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就像我们这代人在学习地理学和数学方面已经超越所有祖先一样。

数学

至于数学，它难道不正是我们整个工业制度的基石吗？只有消息不灵通者才无法这样认为。就像心理学是自我控制与社会控制的基础一样，数学也是全面而牢固地支配客观环境的基础。我们正在被再次改造的世界，几乎完全是从工程师手中打造出来的。如果怀疑这句话，你可以现在就写出100项当代最重大成就，从而自我证明，然后一一核对。可以说，每10项成就中，至少有8项成就最初是从一些工程师（或者从工程学角度思考问题的未经训练的发明家）的脑子里产生。所有这些工程师都主要是借助数学运算取得自己的成就，即使在发明早期他们并没有从数学的角度思考。此时此刻，你家里的吸尘器、冰箱、地板上的油毡、墙上的画作、水管里的水、天花板上的水泥、窗户玻璃以及墙砖，全部都是应用数学的成果。

我们的文明首先以数学为基础

至少2万年以来，文明和文化已经花开花谢，退化为一具传统的干枯外壳。无数灾祸压倒了它；但是，在所有这些灾祸的下面，我们找到了灾难出现的共同根源，那就是人类没有运算能力。因为仅凭运算能力，我们便能战胜贫穷、干旱和瘟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种管理人和事的科学或手段不依赖某种计算、分类；但是直到近代，人们才偶然发现某种数进制和计算体系，能用于大数的乘积。

你知道总被高估的雅典人在任何科学领域从来都无所建树，目前在工程学方面仍然收获甚微，主要是由于他们不能像我们那样，想到沿一条直线标出定位点便能代表数量吗？当我们的学生懂得数字1可代表整数，根据1在小数点左边的位置可以代表10、100、1000等数字时，他们从此掌握了连亚里士多德都从未享用过的一种无价的遗产，甚至连数学天才阿基米德也没有享用过！

结果呢？是啊，任何一个8年级学生，如今都能轻而易举地进行伯里克利以及所有与他一样成就非凡的人绞尽10年脑汁都没能成功的运算！

不，他们甚至没有那样的运气，来搞清用小数点的定位代表数量的价值。

虽然希腊人有异想天开的思维，但他们的数学思维能力在当时仍然相当贫乏。他们从来想不到零，而零在我们现代人的感觉中象征着什么也没有。那么，想想他们在没有零的情况下艰苦运算而仰天长叹的情景吧！今天，我们某些优秀的数学家还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进行运算几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