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决战前夜
仿佛天河倒灌一般的滂沱大雨，接连下了两天。
雨过天未晴。只有渐落的夕阳，从黑沉沉的云际间偷撒出一些光来。照亮了湿漉漉的草原。
木椟站在人马的阵地前。曾经杀声震天的战场，静寂无声。眼前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经过雨水持续的冲刷，化成一片腥红的泥泞。大雨过后，还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不管有没有准备好，决战都必须开始了。就在明天。
人马擅长弓射，从小就把弓箭当成玩具。虽然人马并不熟悉长弓，但是稍加练习就能运用自如了。
加上新补充的战士，弓箭头领已经有了三万名弓箭手。这些人全都换装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长弓。在明天的战斗中，他们是主力。
按照计划，人马弓箭手将被留在前线，正面迎敌后随即向后撤离，并在沿途的游牧营地继续组织阻击，用长弓重箭，最大限度地消耗沙漠狩族的焱咢骑兵。
“记住，保持远距离攻击，不要与他们短兵相接。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将他们领进决战的战场。”
木椟冲着弓箭头领说道。
决战的战场上，有新建起的营寨。营寨里有所有被动员的，能拿起武器的三万人马。那些人马或年幼或垂暮，或者身负战伤，却誓死捍卫人马的尊严，坚守城寨绝不再后退半步。
只要那座城寨能够挡住狩族骑兵，就算不能尽数歼灭他们，也能逼得他们在那里宿营。长途奔袭一整天，加上入夜后焱咢失去了活力，雷鸣的七人团就有机会潜入狩族营地袭击他们。
只要消灭了狩族的五万骑兵，没有了焱咢做帮凶，沙漠狩族就很容易对付了。
决战打响后，长刀头领和长枪头领各自带领两万战士，藏身在长岭众多的山谷中。等到沙漠狩族的焱咢骑兵追进草原，再杀出山谷穿插游击后续的狩族步兵。阻断他们向前方增援。
“你疯了？就算我有两万战士，一大半都是女人和孩子。用这样一支队伍，去攻击十几万的沙漠狩族，不是找死吗？”
长枪头领冲着木椟瞪起了眼睛。
“你可以按兵不动，保存实力。”
“你是在侮辱我吗！”
长枪头领厉声吼道。木椟看了他一眼，实在没有心情跟这个家伙斗嘴。转过头看着人马之王，木椟说道：
“部落之王，请即刻启程向东撤离，后退到后方营地去。”
“人马的部落之王从来不会离开前线，不会离开他的战士。我不走。”
人马之王摇着头，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木椟握住腰间的战刀说道：
“奉你之命，我命令你离开。”
人马之王瞪着木椟，那些头领和队长也都瞪着木椟。
从没有人胆敢对人马之王下命令。更没有人胆敢手握长刀对人马之王下命令。可是，木椟握有人马之王的战刀。他的命令又有谁能违抗？
人马之王盯着木椟，半晌冲着木椟点了点头说道：
“任何人，抗令则杀！”
人马之王话一出口，长枪头领低下了头。
长枪战士和长刀战士陆续离开了营地，人马之王的大帐也被装上大车，向着后方营地转移。拥挤嘈杂的营地一下子安静下来，在渐浓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寂寥。如同谢幕后的舞台。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白云跟木瓜说道。木瓜转过头看了看营地，跳到了白云的背上。
白云载着木瓜，来到不远处的山谷。山谷尽头，有一泓泉水。
“这是智泉。在里面沐浴，能增长智慧。”
白云说道，木瓜打量着泉水。
增长智慧的泉水，你唬我？
白云看着木瓜的样子，噗嗤地笑起来，说道：
“我去拾柴，回来生篝火。你身上都臭了，快洗洗吧。”
木瓜看着白云，咧嘴笑起来，解开了衣扣。
泉水很凉，带着雨水的新鲜，和山峰高处一路冲落的冰冷。没一会的工夫，木瓜就冻得受不了了。爬上岸，湿淋淋的身体暴露在入夜的寒风中，更加雪上加霜，让木瓜禁不住哆嗦起来。白云拿过一条毯子裹住木瓜，扶着木瓜来到篝火边。
“洗过智泉，有没有觉得头脑清醒智慧倍增？”
白云问道，带着明显的调侃。
木瓜冲着白云不住地点着头，两排牙齿发出磕磕哒哒的撞击声。白云给木瓜倒了一碗温热的水。木瓜捧在手里喝了一口。那是酒。酒液辛辣，咽进肚子里很快就有一股热气流遍全身。木瓜又喝了一口，反上来的酒劲让人晕乎乎的很美妙。
白云坐在篝火边，一边替木瓜擦干头发，嘴里轻轻唱着草原上的歌谣。跳动的火光映出白云的容颜，吸引着木瓜定定地看着，看着白云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留在营地里的人马弓箭手点起了成堆的篝火。那些男的，女的，人马战士围着火堆，唱歌跳舞饮酒作乐。
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他们似乎并不关心。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愿意为生死未卜的明天操心，更愿意在还活着的现在尽情欢乐。
弓箭头领一只手拎着酒囊，拍了下木椟的肩膀。
“草原的勇士，一定要有好酒量！”
木椟接过酒囊闻了一下，被呛得皱起了眉头。
“看来，我做不了草原的勇士。”
木椟说着把酒囊递还给弓箭头领。
“喝了酒，我给你找个人马姑娘，让你做一回真正的人马勇士。”
弓箭头领说着，把酒囊推回到木椟手里。木椟笑着摇摇头。
“怎么，看不起我们人马的姑娘？还是，在家乡有自己的姑娘了？”
家乡，家乡倒是有两个姑娘。大小姐，和细妹。只是，家乡已经没了。大小姐和细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木椟一直觉得，大小姐和细妹逃出来了。村长他们是不会让大小姐和细妹跟着村子一同毁灭的。可就算她们逃离了村子，又能逃到哪里，圣殿么？
这段时间跟雷鸣在一起，木椟才发现其实圣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圣，那么威风。就像雷鸣说的，经过这几百年的时间，圣殿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身体虚弱动作迟缓，早已威风不再了。
“你不喝酒，我们就跳舞去。舞跳的好，也会有姑娘喜欢。”
弓箭头领拉着木椟说道。
主战场前的营寨如期完工了。
高大坚固的木栅围墙，上面带有步道和箭垛，让人马战士可以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射杀敌人。木栅围墙的前面遍布着带有尖利刺矛的拒马木桩，用来阻滞焱咢骑兵。
而木栅围墙后面，再没有可以退守的防御工事了。一旦它被突破，沙漠狩族可以长驱直入，踏遍草原。
有菜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看着木栅围墙的后面，一群人马在重新竖立人马之王的大帐。
不知道，明天的决战，人马能不能战胜敌人。木椟，又能不能给人马部落带来奇迹。
阿原走了。没打招呼，就那么突然就离开了。带走了采矿场里那些工人寄放在有菜那里的全部宝石。带走了有菜精心打磨的火晶石。那颗拳头大的火晶石，有菜原本是想用来制作法杖的。
她肯定是因为害怕才离开的。有菜知道。
即使是木椟，内心里也并没有必胜的信心。有菜知道。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埋藏着恐惧。只是，大家都没说。
可是，就这样不打招呼就离开，让有菜很难过。虽然阿原在身边时，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好吧，至少没做男女之间的那件事。而且，阿原对有菜也常常呼喝斥责脾气坏得要命。但是有菜还是很难过。毕竟，毕竟，毕竟晚上睡觉时，阿原会躺进有菜怀里，温热的阿原搂在怀里，感觉很温暖。
其实，也应该想到阿原会不辞而别。
在那个半人母马那里，原本就没什么值得感激的人，值得珍惜的事。她所在乎的，永远都是她自己。
所以......有菜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也就没什么所以了。
木栅围墙内，人马之王的帐篷被竖立起来。升起在旗杆上的王旗，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