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石公园:“世界末日”传说的源头(1)
间歇泉的悲歌与地震的轰鸣交相呼应,仿佛到了末日。然而乌云散去,又是晴空万里……水乌鸫在河水中惬意地歌唱,消除了所有恐惧,使一切都化为了爱。
在西部的四个国家公园里,黄石国家公园远远大于其他三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这是一片广袤而洁净的原始自然区。分布在落基山脉辽阔的最高峰,丰沛的雨水和降雪,使这里成为美国众多大河的发源地。公园的中部是一片覆盖着茂密森林、相对平坦的火山高原,其平均高度约有海拔8000英尺。周围环绕着壮丽的加勒廷山支脉、温德河、提顿、阿布萨罗卡以及一些白雪皑皑的山峦。无数的湖泊在其间闪烁,将它们彼此串连在一起的著名的溪流群,有的在灼热的熔岩上流淌,有的从冰封雪冻的山巅奔泻而下。河道有的危岩嶙峋,有的光秃平坦,有的苔痕遍布,有的林木丛生,一直汇入主要的大河,一路欢唱着克服艰难险阻,自然地分为两脉,向东向西,奔往两个遥远的海洋。
绵延的冰川草原和河狸草原使溪流两岸充满了迷人的魅力,森林中有公园般的空地,崎岖幽深的大山之中有无数神秘的花园,很多花园中的花朵要多于枝叶,与此同时,欢快的动物使整个大自然充满了勃勃生机。
公园中除了拥有大部分山地所共有的由温和的气候所赋予的原始宝藏外,还充满了神奇的景观。在公园成千上万的沸泉之间,世界上最为猛烈的间歇泉,成群结队,得意扬扬,闪亮登场,它们载歌载舞,既美丽又可怕,它们的泉眼仿佛巨型花朵,五光十色,异彩纷呈。灼热的彩泥泉、泥泉、泥火山以及泥糊泉中充满了各种颜色的黏稠泥浆,在一齐翻滚、沸腾着,发出“咕嘟咕嘟”、“噼叭噼叭”的巨响。在附近的山中,活着的树木之下,石化的森林边缘已经暴露出来,仿佛博物馆架子上的标本,在它们生长的地方层层覆压,它们在数千个世纪之前曾随风摇曳,如今却寂然无语,化作坚硬的晶体,向人们展示着昔日气候与生活的壮观景象,美不胜收。这里也有遍布着光芒四射的石英的山峦,有硫黄山,有石英山,有熔岩山,山峦形态各异,有的覆盖着积雪,有的披挂森林,有的像喜米图斯山一样开满了芬芳的花朵,有的山体则像土豆一样被煮得稀烂,并染成满天落霞的颜色。造物主在黄石公园展示着众所周知的一切以及超出众人所知一倍的新景观。因此,它被叫做“神奇的山地”,每年夏天,成千上万的游客蜂拥而至,流连其间,陶醉其中。
值得庆幸的是,黄石公园几乎一经发现,就立即被划分出来,奉献给人类,在公共领域那普遍充斥着烟尘与灰烬的历史中,一段立法的故事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为此,全世界都应首先感谢海登教授。正是他带领着第一支科学考察队进入了黄石地区,将黄石地区描述出来,并以极大的热忱敦促国会对其进行保护。按照1872年的描述,黄石地区的面积约有3344平方英里。1891年,依照全体意愿,将其扩大为黄石国家公园林木保护区,1897年12月,公园再度扩大,将提顿森林保护区并入其中;这样,它的面积已经将近其最初面积的两倍了,而向南延伸的边界也足以将巨大的提顿山脉和落基山著名的大型动物的草场划入其中。而从公共领地中划出这样一大片土地却没有使任何人受到损害,因为它的高度为海拔6000英尺至1.3万英尺以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火山岩,这些使其失去了进行农业生产和开采矿石的可能;而另一方面,它的地理位置、令人焕然一新的气候以及神奇的景观加在一起,使之成为一个巨大的疗养、休闲和研究的胜地,一个全世界旅游者的聚会点。
与森林保护区不同,国家公园不会对盗卖和闯入现象默不做声,它们被卓有成效地管理着,由内务部长所领导的一小队合众国骑兵在守卫着它们。在这些保护与关照之下,森林生长得茂密繁盛,没有刀斧与山火之忧,当然,树下浓密的灌木和草木植被也一同受益,而那些被称作“奇迹”的自然景观也获得了保护。不久以前,很多面临灭绝危险的飞禽走兽,如今数量开始增多,在邻近地区仍在进行着的盲目而无情的破坏之中,看到这一切令人耳目一新。士兵们静静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游客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那些吵吵嚷嚷、上下钻营、四处劫掠、唯利是图的贿赂者,他们像购买商品一样从政客老板那里谋取职位,他们的管理朝令夕改,完全是瞎指挥。
黄石国家公园是公园中气候最凉、地势最高的一个。一年之中的每一个月都有霜降。然而尽管如此,即使是最娇气的游客也觉得这里的夏天足够暖和。空气受到电离,充满负氧离子,清纯新鲜,怡神醒脑,寒霜与烈火使之保持着纯净,而险峻奇绝的风光则足以震撼人心。这是一个适宜生活和休息的美妙地方。将营地扎在湖滨,扎在被向日葵染成一片金黄的林间温暖的开阔地上,扎在小溪的岸边,扎在水花飞溅的瀑布旁,扎在自然奇观的近旁,或者远离它们,将营地扎在山间扇形的崖壁中,那里绝对避风,或者将营地扎在长着珐琅般龙胆丝一样平滑的草地上,还可以将营地扎在山峰之间古代冰川低洼的泉源处,那里有清凉的池水和溪流,有遍布着从不匮乏的珍稀植物的花园,千姿百态的悬崖峭壁危岩嶙峋,它们近在咫尺,诱惑着你去驻足欣赏、去攀登锻炼。
从这些可爱的驻地出发,你可以随时漫步于公园的腹地。那里间歇泉和温泉冒着滚滚蒸气,在它们美丽的泉盆中喷发,展现着五彩斑斓的颜色,它们的活动神奇莫测,它们的力量巨大无比,令人惊异、令人惶恐,即使是最冷漠的人,也能在它的魅力和震撼下,被唤醒一丝知觉,走进新的生活。
无论你的旅程是安排周密的还是漫无目的的,当你一遍遍置身于沉静的景物之中时,你会在那些对自己全新的现象面前慢慢停下脚步,驻足而立,并为它们的神奇所倾倒。在这片清凉的高山上,数以千计的沸泉和池水碧蓝的大湖深潭波涛汹涌,水声鼎沸,仿佛一炉烈焰正在它们下面熊熊燃烧,上百个间歇泉喷射着沸腾的水柱,冒着滚滚蒸气,好似倒转的瀑布,它们从火热而黑暗的地下世界不时喷涌而出。一些间歇泉的水柱气势磅礴,像巨杉树一样高大,其直径从5英尺到60英尺不等,高度有150英尺至300英尺。巨大的力量可以使它在这样的高度上持续数分钟,有的可持续将近一个小时。水柱笔直而坚挺,水光闪烁、水声鼎沸,仿佛暴风雨正在它们的脚下肆虐咆哮。水柱的外缘凸凹不平,像满是沟纹的树干一样,水柱在顶端分成羽毛状的分支,落下的水花在阳光照射下,时时幻出虹霓,仿佛飘向四周的花雾,在覆盖着松林的群山映衬下,烘托出光彩熠熠的巨大水柱。有些水柱或多或少有些倾斜,好像随风摇曳一般,这些水柱不是圆的,而是扁平的或扇子状的,它们呈放射状从硅石地表那不规则的缝隙中喷涌而出,道道阳光从中穿过,瑰丽壮美,令人神驰。有的水柱像橡树一样粗壮高大,并拥有一个圆形的水冠;有的水柱很矮,且攒簇在一起,像灌木丛一样紧贴着地表伸展枝蔓。还有一些水柱的中心是空的,仿佛巨大的雏菊和水百合花。寒霜无法使它们冷却,在它们四射的支脉上,冰雪既不能将其覆盖,也不能积存。对于冬夏,它们一视同仁,一样迎候。无论形状怎样,无论大小如何,也无论天气条件怎样,所有间歇泉都在日夜不停忠实地一会儿腾起,一会儿沉落,仿佛有节奏地跳着舞蹈。它们有的一次喷洒数分钟,有的一次喷洒数小时,也有的一次喷洒数星期。
水柱在瞬间迅速腾起,仿佛命中注定难以驾驭一般,随风摇曳着它们水珠四溅的束束小水柱,水流像最为娇嫩的花朵一样绽开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造物主所栽培的植物,它们一年的收获成千上万,而暴烈的土壤却丝毫没有显示出地力用尽的征兆。这些生长着许多稀有植物的所谓间歇泉盆地大多是一些位于中央高原上的开阔谷地。当那些较大的火山停止燃烧之后,冰川的刨蚀作用造就了这些谷地。当你从附近高地走近它们的时候,从林中俯瞰,你会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从谷地中升起,有水柱、有蒙蒙的热气、有横空出世的射流、有蒸气形成的迷雾。它们缭绕在附近的树间,仿佛滚滚的浓烟,使人想起了繁华市镇上的工厂和军营里的篝火。所有这些都标志出每一个泥泉、彩泥泉、温泉以及间歇泉的位置,间歇泉在冰岛语的词汇里也称涌泉。当你信步徜徉在这光彩照人的泉华地表上时,你可以看到在群峰的山影里它们是多么纯净多么洁白,有的泉水则呈现出珍珠般的灰白色,你可以看到在阳光的照射下它们是多么绚烂夺目,你会陶醉于其中的。它们数量众多,千姿百态,仿佛造物主尽其所能,将全世界的所有珍稀泉水的标本都集中到了这里。在黄石国家公园里,人们统计出来的有4000多个温泉,100处间歇泉,至于在此之外还有多少,无人知晓。
这些位于大河源头的谷地可以被视为实验室和厨房,在这上千个“烧瓶”和“锅灶”中,我们看到大自然像一个熟练的化学家或者厨师,将无数种矿物质混合在一起,她烹饪整个山峦,将坚硬的燧石蒸煮成均匀的“稀稠”——黄的、棕的、红的、粉的、淡紫的、灰的、奶白的,创造出世界上最为美丽的泥浆;并通过蒸馏,赋予它们最轻灵的丽质。有些泥泉已经沸腾了几千年。硫黄泥泉中到处都是一团团、一块块的泥巴,泥汁像墨水一样黑,经过精心搅拌,形成一层薄薄的透明物质,纯净细腻得简直难以称之为水。它们在美丽的泉华碗中被轻轻地煨着,而随着使用的时间越长,这些泉华碗也就越加美丽。在有的泉水盆地,尽管水还是热的,它们却非常平静,在花草掩映的泥沼间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它们已经被完全蒸煮好了,放在一边冷却。另一些泉水则沸沸扬扬,仿佛要奔泻四溢,数千吨珍贵的液体被抛入空中,然后,滚烫的洪流又落到珊瑚般光洁的地表,将观赏者拒于千里之外。有些泉眼中拥有的不是一池碧水,而是滚烫的热泥,它们从泉眼向上喷涌,那是一种散发着浓烈的难闻气息的黏稠物质,其高度从三四英尺到三十英尺不等。泥泉喷涌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并将附近的树木糊上一层泥浆。每一个泥泉、每一个温泉以及每一个间歇泉,都有它独特的地方,没有两个具有相同温度、相同颜色或相同的物质构成的泉眼。
在这片大自然的实验室中,要想从容不迫地感受这一切,你必须拥有坚定的信念。脚下的大地发出空响,随着大地的颤抖,这可怕的地下雷霆会使你胆战心惊,尤其是在月色朦胧的夜晚,或彤云密布的阴天。在一片萧索阴郁之中,若隐若现的间歇泉看上去就像手舞足蹈的巨大魔鬼,它们鬼哭狼嚎般的悲歌与地震的轰鸣同头上的风暴交相呼应,加倍地恐怖,仿佛上帝的统治到了末日一般。然而颤抖的山峦仍在原地,没有改变位置。乌云散去,又是晴空万里,满天朝霞使人重新树立了信心,喷薄而出的旭日好像一个神灵,将他诚信的光芒洒向群山,洒向森林,像点亮每一座山峰,每一棵树木一样,也将每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间歇泉点亮,阳光在烟雾蒸腾的泉眼上闪烁,给它们披上一道彩虹,仿佛黑暗里的纷纷扰扰一下子融入了各种各样的和谐之中。世界重又开始了正常的工作。看着飞虫在阳光里飞舞,鸟儿在给幼雏们喂食,松鼠在收集着坚果,听着美妙的水乌鸫在浅浅的河水中惬意地歌唱,我们心醉神痴。这是最忠诚的福音,它消除了所有恐惧,使一切都化为了爱。
被淡淡地染成各种颜色的泉华与钙华结构,四处蔓延,覆盖着间歇泉河谷的广大地区,沉积于泉水盆地及间歇泉口的咽喉处,在它们四周形成珊瑚状美丽的花环和凸起,格外令人瞩目。而将它们带到这里沉积的泉水也同样引人入胜。其中的各种矿物质五光十色,而在池水、溪流中生长的光洁细腻、色彩斑斓的绿丝藻又将这些泉华和钙华高高托起,没有什么花托能够与这种纤嫩的植物丛媲美,它们生长在滚烫的热水里,只有丝簇成长时才能够看到。大部分泉眼的边缘都呈低洼的扇贝状,表面有城堞般的凸起,缀满珍珠般的泉华。一些间歇泉的泉眼有大片壮观的泉华,既像城堡的废墟,又似烧毁的巨杉树桩,顶部有菜花般向外翻卷着花瓣的泉华作装饰。以这些泉眼为中心,由层层叠叠薄而且脆的石英构成的地表下缓缓倾斜,其间在有些地方为低矮的棱坎轻轻截断。也有一些泉水,比如位于公园北端的猛犸温泉,那里的流水来自旁边一个陡峭的山峰,矿物质不断沉积,形成一个由紫白相间的钙华构成的层层叠叠的石台,就像著名的新西兰罗托马哈纳粉红石笋一样,承接着上方丛簇的石钟乳。每一个石台上,都有一池美不胜收的泉水,池壁四周是一圈隆起的石环,上面点缀着绿丝藻,从一两英里之外遥望,整个喷泉就像一个巨大的瀑布,倾泻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上,溅起粉白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