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病能集三(杂证十三门)(1)
痉病
张景岳曰∶痉之为病,即《内经》之 病也。以痉作 ,盖传写之误耳。其证脊背反张,头摇口噤,戴眼项强,四肢拘急,或见身热足寒,恶寒面赤之类。仲景以汗、下为言,谓其误治亡阴所致。然有不因误治者。而凡属阴虚血少,不能荣养筋脉,致搐挛僵仆者,皆是此证、但人多不识耳。如中风有此者,必年力衰残,阴之败也。产妇有此者,必去血过多,冲任竭也。疮家有此者,必血随脓出,营气涸也。
小儿有此者,或风热伤阴,遂为急惊;或汗泻亡阴,遂为慢惊,此皆阴虚之证。盖精血不亏,虽有邪干,断无筋脉拘急之病。而病至坚强,其枯可知。治此者,当先以气血为主,邪甚者兼治其邪,邪微者不必治之。盖此证所急在元气,元气复而血脉行,则微邪自不能留矣。今人误从风治,不知此内生之风燥症也,止宜滋补,本无外邪。即以伤精败血,枯燥而成,若再治风痰,难乎免矣。
陈无择曰,血气内虚,外为风寒湿热之所中则 。盖风散气,故有汗而不恶寒,曰柔痉;寒泣血,故无汗而恶寒,曰刚。原其所因,多由亡血,筋无所荣,故邪得以袭之。其病在筋脉,筋脉拘急,所以反张。
其病在血液,血液枯燥,所以筋挛。仲景曰∶太阳病,发汗太多,因致痉。风病下之则成痉。疮家发汗亦成痉。可见病痉者多由误治,虚实了然矣。陈无择能知所因,而犹有未善者。外为风寒湿热所中,则仍是风湿为邪,而虚反次之。不知发汗必伤血液,误下必伤真阴,阴血伤则血燥,血燥则筋失所滋,拘挛、反张、强直之病,势所必至,岂待风寒湿热之相袭,而后为痉邪?必再受邪,而后成痉,无邪则无痉哉?如以散风去湿为事,岂血燥阴虚所能堪乎?仲景言痉病,止属太阳,以痉之反张在背,背之经络惟太阳、督脉,言太阳则督在其中。然仲景止言表,而未详里。《内经》曰∶足少阴之脉,贯脊属肾,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又曰∶足少阴之筋,循脊内,挟膂上至项,结于枕骨,与足太阳之经合。又曰∶足太阳之筋病,脊反折,项筋急。足少阴之筋病,主痫螈及痉。阳病者腰反折,不能俯;阴病者不能仰。观此,则痉病乃太阳、少阴之病。膀胱主津液,肾主藏精,病在二经,水亏可知。治此当以真阴为主。
治法∶因汗因泻,其气必虚,微虚宜三阴煎、五福饮;大虚阴胜,脉沉细,大营煎、大补元煎。多汗者,三阴煎、参归汤、人参建中汤;阳气大虚,汗出,或亡阳者,参附汤、 附汤、大补元煎。汗出兼火热燥者,当归六黄汤。因泄泻者,胃关煎、温胃饮。泻止而痉者,大营煎、五福饮。兼火者,必脉有洪数滑,症见烦热,宜一阴煎,或加减一阴煎。火盛而阴血燥涸者,清化饮、玉女煎。若有表邪未解者,当察邪之微甚,及证之阴阳。身有微热,脉不紧数者,微邪也,只补正气,五福饮。若表邪未解,阴虚无汗,身热,宜三四柴胡饮、补阴益气煎。
若阳气大虚,阴极畏寒,邪不能解而痉者,大温中饮。痰盛者先清上焦。火盛多痰,清膈煎、抱龙丸。多痰无火,六安煎。此证多属虚痰、虚火,因其壅满,不得不暂为清理。但得痰气稍开,盒饭调理血气。若兼湿,以王海藏法治之,刚痉神术汤加羌活、麻黄,柔痉白术汤加桂心、黄 。
喻嘉言曰∶《素问》谓诸痉项强,皆属于湿。《千金》推展其义,谓太阳中风,重感寒湿,则变痉。
是合风、寒、湿三者以论痉矣。《金匮》以痉、湿、 名篇,又合暑、湿、热三者言之。然所谓柔痉、刚痉,未尝不兼及风寒。又云发汗过多因致痉。古今言痉之书止此。王海藏论痉,知宗仲景,可谓识大之贤矣。夫以仲景论痉病所举者,太阳一经耳。后之治此病者,知为太阳,或用《金匮》桂枝、葛根二方,茫不应手,每归咎仲景未备。不思外感六淫之邪,由太阳而传六经,邪不尽传即不已,故三阴三阳皆足致痉。仲景之书虽未明言,其隐而不发之旨,未尝不跃然,如太阳之传阳明,项背几几;少阳之颈项强。是知三阳皆有痉矣。而三阴岂曰无之?王海藏谓三阳、太阴皆病痉,独不及少阴、厥阴。云背反张属太阳;低头视下,手足牵引,肘膝相构属阳明;一目或左或右斜视,一手一足搐溺属少阳;发热,脉沉细,腹痛属太阴。治太阴以防风当归汤。治太阳、阳明发汗过多而致痉者,以柴胡加防风。治少阳汗后不解,寒热往来而成痉者,制附子散、桂心白术汤、附子防风散。虽不及少阴、厥阴,意原有在。观其白术汤下,云上解三阳,下安太阴,一种苦心,无非谓传入少阴、厥阴,必成死症耳。《灵枢》谓足少阴之经筋,循脊内,挟膂上至项,与太阳筋合,其病在此,为主痫螈及痉,在外阳病不能俯,在内阴病不能仰。是则足少阴与足太阳,两相内外,以不能俯者,知为太阳主外;不能仰者,知为少阴主内。其辨精矣。太阳主外,则阳明、少阳主外可知;少阴主内,则太阴、厥阴之主内可知。故仲景之以项强、脊强、不能俯者,指为太阳之痉,原以该三阳也;以身蜷、足蜷、不能仰者,指为少阴之痉,以该三阴。所谓引而不发,跃如也。《素问》谓肾病者喜胀,尻以代踵,脊以代头,形容少阴病俯而不能仰之状更着。海藏所谓低头视下,肘膝相构,正不能仰之阴病,反指为阳明之痉,立言殊有未确。况仲景谓∶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蜷卧,手足温者可治。又谓∶少阴病,恶寒而蜷,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言可用温以治之也。然仲景于太阳症,独见背恶寒者,无俟其身蜷,蚤已从阴急温,而预救其不能仰。于少阴症而见口燥咽干,及下利纯青水者,无俟项背牵强,蚤已从阳急下,而预救其不能俯。盖脏阴之盛,腑有先征;府阳之极,入脏立槁。此皆神而明之之事,后代诸贤,不能赞一辞耳。
此外如小儿之体脆神怯,不耐外感壮热,多成痉病,后世以惊风立名,投金石脑麝之药,死而不悟。又如新产妇人,血室空虚,外风袭入而成痉病。辄称产后惊风,妄投汤药,可慨也已。
凡痉病所因,或外感六淫,或发汗过多,或疮家误汗,或风病误下,或灸后火炽,或阴血素亏,或阳气素弱,各各不同。故痉病之壤、不出亡阴、亡阳两途。亡阴者,津液精血素亏,不能营养其筋脉,此宜急救其阴也;亡阳者,阳气素薄,不能充养柔和其筋脉,此宜急救其阳也。阴已亏而复补其阳,则阴立尽;阳已薄而复补其阴,则阳立尽。不明伤寒、经络、脉理,动手辄错。无怪矣。
大头瘟
王海藏曰∶大头病者,虽在半身以上。热伏于经,以感天地四时非节瘟疫之气,所着以成此疾。
至于溃裂脓出,而又染他人,所谓疫疠也。大抵足阳明邪热太甚,实资少阳相火为之炽,多在少阳,或在阳明,甚则逆传。视其肿势在何部分,随其经而取之。湿热为肿,火盛为痛,此邪发于首,多在两耳前后所见。先出者为主为根,治之宜早。药不宜速,恐过其病所,谓上热未除,中寒已作,有伤人命矣,此疾自外而之内者,是谓血病。况头部受邪,见于无形之处,至高之分,当先缓而后急。
先缓者,谓邪气在上,着无形之部分。既着无形,所传无定,若有重剂大泻之,则其邪不去,反过其病矣。虽用缓药,若又急服之,或食前,或顿服,咸失缓体,则药不能除疾矣。当徐徐服,渍无形之邪。或药性味形体,据象服饵,皆须不离缓体。及寒药,或酒炒浸之类,皆是也。
后急者,谓前缓剂已经高分泻,邪气入于中,是到阴部,染于有形质之所,若不速去,反损阴也。此却为客邪,当即去之,是治客以急也。
且治主当缓者,谓阳邪在上,阴邪在下,各属本家病也,若急去之,不惟不能解其纷,而反致其乱矣,所以治主当缓也。治客当急者,谓阳分受阳邪,阴分受阴邪,主也;阴分受阳邪,阳分受阴邪,客也。凡所谓客,当急去之,此治客以急也。
假令少阳、阳明之为病,少阳为邪者,出于耳前后也;阳明者,首面大肿也,先以黄芩、黄连、甘草通炒过,煎,不住呷之。或服毕再用大黄,或酒浸,或煨,又以牛蒡子炒香煎,纳芒硝,各等分,亦细细呷之,当食后用,徐微得利。及邪气已,只服前药。不已服后药,根据前项次第用之,取大便利,邪已即止。如阳明渴者加栝蒌根,阳明行经加升麻、葛根、芍药之类,太阳行经加羌活、防风、荆芥之类,选而加之,并与上药均分,不可独用散也。
厥逆
张景岳曰∶厥逆之证,危症也。《内经》特重而详言之,如云卒厥、暴厥,皆厥逆之总名;寒厥、热厥,分厥逆之阴阳;连经、连脏,论厥逆之死生。近世犹有气厥、血厥、痰厥、酒厥、尸厥、脏厥、蛔厥等症。
张仲景亦论伤寒厥之阴阳。然仲景所论伤寒之厥,辨在邪气,故寒厥宜温,热厥宜攻。《内经》之厥重在元气,故热厥当补阴,寒厥当补阳也。以上症,今悉误认中风,而不知总属非风之证。
一、气厥有二,气虚、气实也。气虚卒倒者,必形气索然,色青白,身微冷,脉微弱,此气脱症也,宜参、 、归、术、地黄、枸杞、大补元煎,甚者回阳饮、独参汤。气实者形气愤然勃然,脉沉弱而滑,胸膈喘满,此气逆症也。经曰∶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治宜排气饮、四磨饮、八味顺气散、苏合香丸,先顺其气,然后随其虚实调之。若因怒伤气,逆气旋去,而真气受损。又若素多忧郁恐畏,气怯气陷者,勿用行气开滞之药。
一、血厥有二,血脱、血逆也。血脱者如大崩大吐,或产血尽脱,气亦随之而脱,故卒仆暴死。宜先掐人中,或烧醋炭,以收其气。急用人参一二两煎汤灌之,使气不尽脱,必渐苏矣。然后因其寒热,徐为调理。此血脱益气也。若用血药及寒凉止血者,必死。血逆者,即经云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又云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之类。夫血因气逆,必先理其气,气行则血无不行。宜通淤煎、化肝煎,俟血行气舒,然后随症调之。
一、色厥有二,暴脱、动血也。暴脱者,以其人本虚,偶因奇遇,而悉力勉焉;或相慕日久,而纵竭情欲。故于事毕,则气随精去,暴脱不返。宜急掐人中,仍用阴人搂定,用口相对,务使暖气嘘通,以接其气,勿令放脱,以保其神,随速用独参汤灌之,或速灸气海数十壮,以复阳气,庶可挽回。又有不即病而病此者,以精去于频,气脱于渐,每于房欲二三日后,方见此症,人于中年之后,多因病此。是皆所谓色厥也。治此宜培补命门,或水或火,从宜而补,色厥之血动者,以血气并走于上,与大怒血逆者不同。此因欲火上炎,故血随气上。必情欲动极,或不能遂,或借酒以强遏其郁火者有之。其症忽尔暴吐,或鼻衄不止,或厥逆汗出,气喘咳嗽,此皆阴火上冲而然。治此必先制火,以抑其势,消化饮、四阴煎。其有阴竭于下,火不归原,则无烦热脉症。血厥垂危,非镇阴煎不能救。待其势定,然后因症治之。
一、痰厥症,凡痰壅气闭,宜或吐或开,以治其标。痰气稍开,盒饭治本。如因火者,清之降之;因风寒者,散之温之;因湿者,燥之利之;因脾虚补脾;因肾虚补肾。治其所以痰,而痰自清矣。然犹有不可治痰者,愈攻则痰愈多矣。
诸郁证
王安道曰∶《内经》帝曰∶郁之甚,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达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总十三句,通为一章,当分三节。火郁以上九句为一节,治郁之问答也。
然调其气为一节,治郁之余法也。过者抑之,以其畏也,所谓泻之三句为一节,调气之余法也。夫五法者,经虽为病由五运之郁所致而立,然扩而充之,则未尝不可也,且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滞而不通之义。
或所乘而为郁,或不因所乘而本气自郁,皆郁也。郁既非五运之变可拘,则达之、发之、夺之、泄之、折之之法,固可扩焉而充之矣。
木郁达之,达之者,通畅之也。如肝性急,怒气逆, 胁或胀,火时上炎,治以苦寒辛散而不愈者,则用升发之药,加以厥阴报使而从治之。又如久风入中为飧泄,及不因外风之入,而清风在下为飧泄,则以轻扬之剂举而散之。凡此之类,皆达之之法也。王氏谓吐之令其条达,以吐训达,则是凡为木郁皆当吐矣,可乎?至于东垣所谓食塞太阴,金旺克木,夫为物所伤;岂有反旺之理?若吐伸木气,则是反为木郁而施治,非为食伤而施治矣。且食塞胸中而用吐,正《内经》所谓其高者因而越之之义耳,恐不烦木郁之说以 之也。
火郁发之,发者汗之也,升举之也。如腠里外闭,邪热怫郁,则解表取汗以散之。又如龙火郁甚于内,非苦寒降沉之剂可治。则用升浮之药,佐以甘温,顺其性而从治之,使势穷则止,如东垣升阳散火是也。
凡此皆发之之法也。
土郁夺之,夺者攻下也,劫而衰之也。如邪热入胃,用咸寒之剂以攻去之。又如中满腹胀,温热内甚,其人壮气实者,则攻下之。甚有势盛而不能顿除者,则劫夺其势而使之衰。又如湿热为痢者,有非力轻之剂可治者,则或攻或劫,以致其平。凡此皆夺之之法也。
金郁泄之,泄者渗泄而利小便也,疏通其气也。如肺金为肾水上源,金受火烁,其令不行,原郁而渗道闭矣,宜整肃金化,滋以利之。又如肺气满,胸凭仰息,非利肺气之剂,不足以疏通之。
凡此皆泄之之法也。王氏谓渗泄、解表、利小便,使解表二字,间于渗泄、利小便之中,是渗泄、利小便为二治矣。未当于理,宜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