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汉书》(3)
史家评论：汉兴六十余年，海内安定，府库充实，然而四边未服，制度多缺。皇上刚刚兴办文武大业，求之而不得人才，开始用蒲轮车迎枚乘，见到主父偃而叹息。群士羡慕向往，异人奇才同时出现。
11.清廉酷吏张汤——《汉书·张汤传》节选
张汤是杜人。他的父亲曾担任长安丞的职务。一次父亲外出，让张汤看家。父亲回来后，发现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父亲大怒，鞭笞张汤。张汤掘开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并找到了吃剩下的肉，然后立案审讯这只老鼠，传布文书再审，并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来作为证据定罪，将老鼠在堂下处以磔刑。他的父亲看见后，把他审问老鼠的文辞取来看，惊奇地发现文字老练如同办案多年的老狱吏，于是让他书写治狱的文书。父亲死后，张汤继承父职，为长安吏。
当时武帝偏爱有文才学问的人，张汤断决大的案件，想要附会古人之义，于是请求以博士弟子中研习《尚书》、《春秋》的人补任延尉史，以解决法令中的疑难之事。张汤善于体察武帝的心思，上奏的疑难案件，一定预先为武帝区别断案的原委，武帝肯定的，便作为延尉断案的法律依据，以显示主上的英明；奏事受到斥责，张汤便向武帝拜谢。他还揣摸武帝意图，引证廷尉正、监、掾史的正确言论，说：“他们本来曾为臣提出来建议。臣下愚昧，只及于此。”因而错误常被原谅；有时向武帝奏事，受到称赞，便说：“臣下并不懂得这样向陛下进奏，而是某个廷尉正、监或掾史写的奏章。”他想要推荐某人，常常这样表扬此人的优点。他断决的罪犯，若是武帝想要加罪，他便让廷尉监重惩其罪；若是武帝想要宽免其罪，他便要廷尉减轻其罪状。所断决的罪犯，若是豪强，定要运用法令予以诋毁治罪；若是贫弱的下等平民，则当即向武帝口头报告。虽然仍用法令条文治罪，武帝的裁决，却往往如张汤所说。张汤对于高官，非常小心谨慎，常送给他们的宾客酒饭食物；对于旧友的子弟，不论为官的，还是贫穷的，照顾的尤其周到；拜见各位公卿大失，更是不避寒暑。因此，张汤虽然用法严峻残酷，却由于他的这种作法获得了很好的声誉。
张汤在担任御史大夫第七年的时候，因为李文案被免官治罪，张汤被迫自杀。
张汤死后，家里的财产不超过五百金，都是得自武帝的赏赐，没有其他产业。他的兄弟之子要厚葬张汤。张汤的母亲说：“张汤作为天子的大臣，被恶言污蔑致死，有什么可厚葬的！”于是就用牛车装载他的尸体下葬，只有棺木而没有外椁。武帝知道后，说。“没有这样的母亲，不能生下这样的儿子。”因此将与案相关的三位长史处以死罪。武帝很为张汤之死惋惜。晋升了他的儿子张安世的官职。
史家评论：冯商称张汤之先祖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没有记载，因此缺录。汉兴以来，侯者以百数，护卫国家保持恩宠，没有像富平侯张安世这样的人。张汤虽酷烈，到遭受陷害，还是推荐贤士表彰善良，因此有后世的兴旺。
12.缇萦弱女救父——《汉书·刑法志》节选
孝文帝时候，临淄地方有个小姑娘名叫淳于缇萦。她的父亲淳于意，本来是个读书人，因为喜欢医学，经常给人病，出了名。后来他做了太仓令，但他不愿意跟做官的来往，也不会拍上司的马屁。没有多久，辞了职，当起大夫来了。
有一次，有个大商人的妻子生了病，请淳于意医治。那病人吃了药，病没见好转，过了几天死了。大商人仗势向官府告了淳于意一状，说他治错了病。当地的官吏判他“肉刑”（当时的肉刑有脸上刺字，割去鼻子，砍去左足或右足等），要把他押解到长安去受刑。
淳于意有五个女儿，可没有儿子。他被押解到长安去离开家的时候，望着女儿们叹气，说：“唉，可惜我没有男孩，遇到急难，一个有用的也没有。”几个女儿都低着头伤心得直哭，只有最小的女儿缇萦又是悲伤，又是气愤。她想：“为什么女儿偏没有用呢？”她提出要陪父亲一起上长安去，家里人再三劝阻她也没有用。
缇萦同她的父亲一起到长安，给皇上写信说道：“我的父亲为官吏，齐国中都称赞他廉洁公平，现在犯罪应当受罚。我哀痛那些死了的人不能复生，被行刑的人不能恢复，即使以后想改正过错重新做人，也没有道路可走了。我愿意被没入官府为奴婢，以此赎解父亲的刑罚，使他得以重新做人。”
信到了文帝那里，文帝哀悯她的心意，就下令道：“制诏御史：曾听说有虞氏的时候，用画着不同图文标志的衣服帽子表示不同等级的制服作为刑杀的象征，而百姓不去犯罪，这是何等地太平！现在刑法有三种肉刑，但邪恶仍然没有停止，过失到底在哪里？难道是朕的道德浅薄，教化不明确不成！我很惭愧。因为训诫引导不正，愚民就陷入罪恶了。《诗》上说：‘和乐简易的君子，是百姓的父母。’现在人有罪过，还没有进行教育而刑法就已加上来了，有人想改正行为去做善事，却没有道路可到达，朕很哀怜他们。刑罚至人截断肢体，刀刻肌肤，终生都不能再生长复原，这种刑罚何等地痛苦而又不道德啊！难道合乎为人民父母的本意吗？我命令废除肉刑，予以改替；现令罪犯各自根据轻重，不逃亡的，满了年数就免为平民。以上作为条令。”就这样，缇萦救了她的父亲。
史家评论：合理的刑罚可使人感到畏惧而容易避免禁闭，官吏不独断杀人，法律没有两样，轻重符合罪行，百姓性命得以保全，符合刑罚的节度，顺应天人的和谐，符合古代的制度，形成和善的风气。
13.大汉烈侯卫青——《汉书·卫青传》节选
卫青，字仲卿，河东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市西南）人。他的母亲在平阳公主家做女仆，因丈夫姓卫，她就被称为卫媪。平阳公主原号阳信长公主，是汉武帝的姐姐，因嫁与平阳侯曹寿（汉初名臣曹参之曾孙）为妻，所以也称平阳公主。
卫媪生有一男三女，即儿子长君，长女君孺、次女少儿、三女子夫。丈夫死后，她仍在平阳侯家中帮佣，与同在平阳侯家中做事的县吏郑季私通，生了卫青。后来，他的母亲感觉供养他非常艰苦，就把他送到了亲生父亲郑季的家里。但郑季的夫人根本看不起卫青这个私生子，让他到山上放羊，郑家的几个儿子也不把卫青看成手足兄弟，随意苛责。卫青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受尽了磨难。有一次，卫青跟随别人来到甘泉宫，一位囚徒看到他的相貌后说：“你将来定为贵人，官至封侯。”卫青笑道：“奴婢生的儿子，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
卫青长大后，不愿再受郑家的奴役，便回到母亲身边。平阳公主看到卫青仪表堂堂，非常喜欢，就让他做了自己的骑奴。每当公主出行，卫青即骑马相随。卫青聪明好学，渐渐学到了一些知识，懂得了一些上层阶级礼节。他怨恨郑家对他没有一点亲情，决定改姓为卫，与郑家断绝关系。
公元前 139年春，卫青的姐姐卫子夫被汉武帝选入宫中，卫青也被召到建章宫当差。这是卫青命运的一大转折点。
卫子夫入宫不久，就有了身孕，引起了陈皇后的嫉妒。陈皇后阿娇就是汉武帝姑姑的女儿，她一直未能给汉武帝生一个儿子，十分担心卫子夫一旦生下男孩，会影响自己的皇后地位。大长公主是汉武帝的姑姑，为了给女儿出气，就找了一个借口，把卫青抓了起来，并准备处死。卫青当骑奴时结识的好友公孙敖听到了消息，马上召集了几名壮士，赶往抢救，把卫青从死亡的边缘夺了回来。另一方面，公孙敖还派人给汉武帝送信。汉武帝得知后，大为愤怒，索性召见卫青，任命他为建章宫监、侍中。不久，汉武帝封卫子夫为夫人，提升卫青为太中大夫。
公元前 129年，匈奴又一次兴兵南下，前锋直指上谷（今河北省怀来县）。汉武帝果断地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迎击匈奴。卫青大胜而归，被封为关内侯。此后，卫青又几次抗击匈奴，收复河朔，在漠北大败匈奴，被封为大司马。
卫青显贵后，朝中官员无不巴结奉承。这时平阳公主寡居在家，要在列侯中选择丈夫，许多人都说大将军卫青合适，平阳公主笑着说：他是我从前的下人，怎么能做我的丈夫呢？左右说：大将军已今非昔比了，他现在是大将军，姐姐是皇后，三个儿子也都封了侯，富贵震天下，哪还有比他更配得上您的呢。汉武帝允婚。时迁事移，当年的仆人就这样做了丈夫。
后来，汉武帝对霍去病恩宠日盛，卫青门前顿显冷落，可他不以为然，认为这也是人之常情，心甘情愿地过着恬淡平静的生活。
元封五年，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去世，汉武帝命人在自已的茂陵东边特地为卫青修建了一座像庐山（匈奴境内的一座山）的坟墓，以象征卫青一生的赫赫战功。
史家评论：苏建曾经责备说：“大将军十分尊贵，而天下贤能的士大夫没有人称赞您，愿将军效仿古代名将招选贤士的办法，多加勉励自己！”卫青答谢说：“自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汾招募了众多宾客之后，皇上常常有切齿之恨。这种厚待士大夫、招徕贤者而摒弃不贤之人的做法，是人主的权力。人臣奉公守法尽职而已，何必去招士！”骠骑将军也仿照此意审慎约束自己，卫、霍两将军的为将之道就是如此。
14.民选皇帝王莽——《汉书·王莽传》节选
王莽字巨君，是汉元帝皇后王政君之侄。王氏家族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外戚家族，王家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是西汉一代中最显贵的家族。族中之人多为将军列侯，生活侈靡，声色犬马。唯独王莽生活简朴，为人谦恭，而且勤劳好学。他服侍母亲及寡嫂，抚育兄长的遗子，行为严谨检点。对外结交贤士，对内侍奉诸位叔伯，十分周到。
王莽对其身居大司马之位的伯父王凤极为恭顺。王凤临死嘱咐王政君照顾王莽。汉成帝建始十一年王莽被任命为黄门郎，后升为射声校尉。当时朝中的许多知名人士都为王莽说好话，汉成帝于是以为王莽很贤能。
王莽的哥哥王永曾任职诸曹，去世后留下个儿子叫王光，王莽让他到博士门下求学。王莽在休假时，驾起车马，带着羊和酒，去慰劳他的老师及同学。引得许多书生竞相围观，老人们为之赞叹。
太后姐姐之子淳于长因为有才干身列九卿，名誉地位都在王莽之上。王莽暗中搜集了他的罪过，通过大司马曲阳侯王根向成帝奏明了他的情况，淳于长伏法被杀，王莽却获得了忠诚正直的名声。后来王根因而请求退休，推荐王莽代替自己，皇上于是提拔王莽任大司马。这一年是绥和元年，王莽三十八岁。到任后，王莽聘请许多贤良的人充当属官办事，皇帝的赏赐和封邑的收入全都用来招待士人，他自己更加俭朴节约。他母亲生了病，王公大臣派遣夫人前来探问病情，王莽的妻子出去迎接，竟没有及地的长衣，布裙也仅到膝盖。见到她的人以为她是奴仆，一问才知道她是王莽的夫人，都很吃惊。就这样朝野的名流都称赞歌颂王莽，他的名声甚至超越了他那些大权在握的叔伯。
元始三年王莽的女儿成了汉平帝的皇后。王莽奏请建立明堂、辟雍、灵台等礼仪建筑和市场、国家仓库，为学者建造一万套住宅，网罗天下学者和有特殊本领的几千人至长安，大力宣扬礼乐教化，得到儒生的拥戴。先是四十八万余民众，以及诸侯、王公、宗室上奏请求加赏于安汉公王莽，接下来公卿大臣九百人请求为王莽加九锡。王莽就这样成为人们心中治国平天下的贤良圣人。
五年，汉平帝亡故，王莽为了避免年长的新皇帝登基，使自己不能任意操纵政局，于是拥立年仅两岁的刘婴为皇太子，太后王政君命王莽暂代天子朝政，称“假皇帝”或“摄皇帝”。
这个月，武功县长孟通疏浚水井，挖出一块白石头，上部是圆形，下部是方形，上面有朱红色文字，写着“通告安汉公王莽为皇帝”。神秘的符命兆告从此开始了。
王莽要当皇帝的企图已经很明显，因此以刘氏宗室为主的反对势力开始发动反抗。王莽十分恐惧，日夜抱着孺子在宗庙祷告，又模仿《大浩》写了一篇文章，说明自己摄位是临时的，将来一定要将皇位归还孺子。王莽调动大军镇压，攻灭反叛的部队。
待王莽扫清了这些障碍，各种符令样瑞纷至沓来。在长安求学的梓潼（今四川梓潼县）人哀章干脆做了个铜匾，外面贴上两张标志“天帝行玺金匾图”、“赤帝行玺（刘）邦传予黄帝金策书”，在匾里放的纸上写上王莽是真天子，皇太后要遵天命，还将王莽的八位大臣和他胡编的王兴、王盛和自己的姓名共十一人写上，每人写上官职。黄昏时分，哀章穿黄衣，捧着匾子去高祖庙，将它交给值班的仆射。得到报告后，王莽立即去高庙将金匾迎到未央宫前殿，演完了登上帝位的最后一场戏。
史家评论：王莽开始以皇亲国戚起家，屈己下人，勉力而行，从而博取名誉，赢得了家族称赞他具有孝友的品行，老师、朋友推许他具有仁厚的品德。等到他登上高位，辅佐朝政，在成帝、哀帝的时期，为国家辛勤治政，本着正直的原则行事，一举一动常常被人们称道。难道他就是孔子所说的“在家族中一定有名声，在朝廷上也一定有名声”，“表面上好像赞成宽仁厚道，行动中却违背它”的人吗？
<；后人评价>；
现存《汉书》约80万字，卷帙比《史记》繁富。它增载不少重要的诏令，主要集中在帝纪部分。在许多人物传记中，《汉书》又收入大量有关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方面的奏疏、对策、著述和书信。在《汉书》的十志中，也有类似的重要历史文献的收载，如《食货志》收入晁错的《论贵粟疏》等。
昔虞夏之典，商周之诰，孔氏所撰，皆谓之《书》，夫以‘书’为名，亦稽古之伟称。——刘知几
太史公书，刘子政序，班叔皮传，可谓述矣。——王充
班固述汉，因循前业，观司马迁之辞，思实过半。——刘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