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古老的句号

新式标点中的句号（。）是从中国古代的句读符号中来的。从前，句读断句最常用的是两种符号：用“。”表明一句话的完结，用“、”表明句中的停顿，显然，表明句末停顿的“。”比用于句中的“、”历史还要早一些。早在秦汉时期，这两个符号在句读中就使用得相当普遍。

古代断句时，在文辞语意已尽处表示句末的符号并不统一。有用句终顿点号的，例如贯华堂古本明代施耐庵《水浒传》第三回《赵员外重修文殊院鲁智深大闹五台山》：“门子张见道、苦也、只得报知长老、”显然，这里的顿点号不仅可用于句末，也可用于句中，相当于现在的逗号、分号和冒号，不仅可以表示陈述的语气，还可以表示疑问、感叹、祈使的语气，当然，这个句末符号本身只表示句末的停顿而已。还有用句末倒顿点号的。例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甲本：“其上不做，其下不忽”句末的这个顿号又称“柱”，宋代徐错系传：“犹点柱之柱，若汉武读书止辄乙其处。”

有用句终弦月号的。例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经法·道法》：“无私者知，至知者为下稽”（知，智也。古代文字直行，弦月号用于字的右下角）

有用句终钩识号的。例如：《武威汉简》甲本《士相见之礼》：“对曰：‘某固舜，不得命，敢不从再拜受。'”这个符号又称乙字号，也是一个符号兼有多种功能，比如还可用来表示着重、增补、删削、重复、颠倒等作用。

有用句终圆点号的。例如《法律答问》第九十五简：“辞者不先辞官长、啬末·可谓官长？……”这个圆点又称句读小点，作用也是多方面的。

有用句终节字号的，形式如同简化字“节”字的下半部分。例如《居延汉简》甲编第三百一十五简：“卒苏宣榜三石三斗三升少审登取卩”这个符号在古籍中不常见。

最多的是用句终圈句号（。），不过，古代这个圈句号具有新式标点符号中许多标点符号的作用。这个圈句号不仅使用广泛，历史也很悠久。

新式标点产生后沿用了这个古老的句末符号（。）表示一句话的终结，隐含着圆满结束的意思，只是比古代的圆圈儿小多了。西文中的句号是个小黑圆点儿，新式标点使用初期，也曾借用过这个小黑圆点儿作为句号。清末王炳耀于1897年在《拼音字谱·字义表》一书中拟定的10种新式标点中的“一句之号”就是用小黑圆点儿表示的。

五四以来，曾就句号的形式展开过讨论。胡适在《标点符号释例》（1914年）中主张在直行文稿中句末用“。”，后来又在《论句读及文字符号》（1916年）中主张也可用西文的“.”“:”，住号（.）（。），“所以断句者也”。陈望道在《新式标点的用法》（1919年）中说：“住点，点绝辞完义足的句。”大多数人称这个西式句号（.）为“句点”，还有人称之为结点、结号。不过，钱玄同所说的“结号”是指冒号，“结号”因为常用来表总结上文，所以叫“结号”。把句点称为结点是因为句点有结束全句的作用。

主张采用西式句点的理由是认为传统的圆圈儿易和阿拉伯数字的“0”和拉丁字母的“O”相混，遇到文中换入西文时用圆圈作句末符号就很不协调。但是，用毛笔书写，这个小圆点儿很不容易被点圆，被认为是逗号或顿号，所以大多数人并不使用这个西式的小圆点儿，而是使用圆圈儿表示句末停顿。

经过讨论和使用，大多数人认为采用传统的圆圈儿比较理想，因为圆圈儿比圆点儿醒目，跟逗号、顿号容易区别，在横排文稿中位置偏下，一般不会跟阿拉伯数字“0”和拉丁字母“O”混淆。钱玄同在《句读符号》（1918年）中也同意胡适句号可改用“。”以期醒目的主张。

1919年4月，国语统一筹备会第一次大会议决的《请颁行新式标点符号议案》（修正案）中拟定的句号虽然有“。”和“.”两种形式，实际上使用较为普遍的还是前一种形式，所以1930年《教育部划一教育机关公文格式办法》中句号的形式只有“。”一种。1951年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公布的《标点符号用法》中规定用“句号（。）表示一句话完了之后的停顿”，并在有关解释之后稍带提到：“句号还有圆点儿的一种（.），用的人很少，为的是印刷、书写的工夫差一点，就容易跟旁的符号相混。其次，圆点儿另外有用处（看后头顿号说明的倒数第二段和着重号的说明）。”

1990年公布的《标点符号用法》在讲句号的用法时说：“句号还有一种形式，即一个小圆点（.），一般在科技文献中使用。”这是指小圆点儿的句号是圆圈儿句号的补充形式，主要是照顾科技文献中的使用习惯。科技文献常引用外文原文，这时就要按照外文用句号的办法使用小圆点儿。另外，外文辞书里也经常使用小圆点儿的句号。但是，不是说凡科技文献和外文辞书都用小圆点儿作句号，用与不用，至少在一本书里要统一，不能在同一种情况下，一会儿用小圆点儿的句号，一会儿用小圆圈儿的句号。比如中学物理课本曾用小圆点儿代替圆圈式的句号，显然不妥当。至于有些报刊把句号印得特别大，像古代的句读符号一样，一个圆圈占满了一整格，也没有什么道理，既不规范，也不好看。

有些科技工作者写论文，也喜欢用西文句号。他们说：“中文句号跟英文字母‘O’或阿拉伯数字‘0’容易混淆，容易出差错。”其实，这种担心大可不必，因为不仅二者个头不一样，位置也不相同，倒是用小圆点儿的确容易被误认为顿号或逗号。

另外，在汉语拼音文章中或完整的拼音文字词句中，句号也要用实心圆点，这是为了和国际上拼音文字保持一致，因为国际上的拼音文字的句号都是用实心圆点的，同时也是为了不和拼音符号相混淆而规定的。例如：“Wǒmén yào nǔlì xuéxí pùtōnghuà.”（我们要努力学习普通话。）至于其他标点符号的用法同汉字文章中都是一样的。

过去，有些印刷工人习惯称句号为“司笃”，这是英语fullstop（句号）后半部分的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