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未央
夏一由于没有联络上史蒂文，一晚上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浅眠状态，她的手机一直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昨晚八点，明明约好了陪多多一起去电影院看《喜羊羊与灰太狼之飞马奇遇记》，但是史蒂文却华丽丽地爽约了。夏一担心史蒂文出什么事情，一直心神不宁。
此时，冬日清晨清冷的阳光透过只拉了一层薄纱帘的落地窗照进装饰豪华的总统套房内。
口渴难耐的于慧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当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后，她瞪着眼睛摒住了呼吸，此时的她，被赤裸着上身正在沉睡的史蒂文紧紧地搂在了怀中。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幕。
她和史蒂文在酒吧喝酒，兴致浓烈时，她登台为史蒂文献唱，接下来，她们在一起拥吻，最后他们互相搀扶着在酒吧最近的酒店开了房。
虽然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但是面对目前这种香艳而又尴尬的画面，还是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抢了闺蜜的男友，虽然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是内心深处的一份愧疚令她无法无视。她承认嫉妒夏一，是从骨子里延伸到每条神经的嫉妒。大学毕业后，夏一有姐姐做后盾申请去国外留学，而她，却无法依靠那个把赌博看成人生唯一追求的父亲。踏入社会，作为职场新人，她没少被人排挤、算计，在逆境中求得生存法则。如今，已无家可归的她，哪怕践踏自己的自尊又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伤害，才会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立足。
内心有了些许安慰的于慧，决定不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她的人生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了话语权，她才会活得更有尊严。
“夏一，我爱你……”
正在思考的于慧被史蒂文的梦中呢喃拉回了现实，她哀怨地叹了口气，纵使自己放低姿态，依然无法与夏一站在同一个起点。这个认知令她内心刚刚产生的一丝愧疚被愤怒所取代，凭什么夏一有的，她没有！她不要像上大学时一样，做夏一的陪衬和绿叶，她也要做那朵被他人盛赞的鲜花。
就在于慧的大脑在飞快运转的时候，史蒂文慢慢睁开了眼睛。
于慧担心被史蒂文发现自己已醒来，赶紧闭上了眼睛，她的胸口由于紧张起伏得有些厉害。
史蒂文待看清身边熟睡的女孩是于慧时，惊讶地瞪着一双蓝色的眼睛不知所措。怎么会是她？史蒂文头痛欲裂，他看向被于慧压在颈下的胳膊皱了皱眉头，夏一的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如果被她知道他居然和她的好朋友发生了关系，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分手的结局。
“不！不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夏一将会和自己成为陌路，史蒂文的酒意全消，顿时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他必须在于慧没有苏醒的情况下赶紧离开，他们只是因为醉酒才会在一起，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为了避免尴尬，他必须马上离开。他慢慢抽回胳膊，快速起身下地，捡起扔在床下的衣服穿了起来。
“你不想说点什么就走吗？”
刚刚穿好衣服的史蒂文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呼了口气慢慢转身，看到已苏醒的于慧把被子拉到颈下，身体靠在床头拧眉看着自己。
“于，你醒了？”
于慧被史蒂文刚刚想要逃离的状态伤到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她是无法代替夏一，但是她也不是乱来的女孩好吗？思及此，于慧的一双丹凤眼渐渐潮湿，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在你眼里如此不堪吗？不堪到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肯跟我说吗？”
史蒂文颇为尴尬地搓着手，他看着眼含泪珠紧咬下唇的于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知所措：“于，对于昨晚的事情我正式向你道歉。我喝多了，请你原谅我的荒唐。”
“荒唐？！”于慧的眼泪没能忍住，顺着眼角成串地滴落。史蒂文的道歉刺伤了于慧的自尊，她看着史蒂文自嘲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轻浮的、随便的女人，只有你的夏一才是圣洁的、高雅的女神。”
史蒂文不知道如何劝解悲伤中的于慧，整件事是他不对，他不该把夏一的好朋友带到酒店开房，但是他们都是成年人，自然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件事情跟夏一完全没有关系，何况是他们做了对不起夏一的事情。
“于，除了对你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此时的心情。请你一定要原谅我的酒后失德！”史蒂文顿了顿，见于慧的情绪有些稳定后继续开口：“我爱夏一，我不希望她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于，你能保密吗？”
于慧被史蒂文的言行彻底伤到了，在他眼里自己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这个认知令她异常悲哀。她哪点比不上夏一？为什么在男人眼里，她总是处处输给夏一？她不甘心！“你爱她，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是那块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吗？”
“不，不……”史蒂文赶紧摆了摆手。“于，你听我说。我们之间是一场误会，是醉酒后正常的生理反应。你是夏一的好朋友，我不能骗你，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个说法，我只能用金钱给予补偿。”
史蒂文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用卡：“这里面有五千美金，希望能够补偿你的精神损失。”
“你以为我是你花钱买来的应召女郎吗？”于慧提高了音量：“史蒂文，你是个浑蛋！”
史蒂文不想再与情绪激动的于慧有什么纠缠，他扔下信用卡，有些狼狈地离去。
“浑蛋！”于慧捡起被子上的信用卡，扔向了门口。
她不要他的补偿，她只想要他带她走，离开这个令她毫无尊严的国家，史蒂文根本不给她说出自己意愿的机会就跑了，这笔账，她要找夏一讨还，她的男人，她自然要负责。“夏一，你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我只是想达成我的目的，至于手段我不在乎，我没有在乎的资本，更没有时间去浪费。我要生存！我也要活得有尊严！”
坐在办公室内对着电脑发呆的夏一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想给史蒂文打电话，又担心打扰他休息就放弃了，史蒂文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
此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夏一收回思绪抓起电话：“喂，您好。”
“是我，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电话那端传来高翔低沉的声音。
“好，我马上过去。”夏一放下电话走了出去。
高翔将身体靠在办公椅上，手里不停地转动着签字笔。
昨夜，史蒂文与于慧在酒吧拥吻以及搂抱着去酒店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要不要告诉夏一？这个纠结的问题一直令他头痛不已。作为差点成为夏一姐夫的他，他有义务替夏冰照顾并保护夏一，眼看着夏一被欺骗，被伤害，他不能坐视不管。但是此刻的他依然没有想好要怎样告诉夏一，既不让夏一受委屈，又不让她在自己面前失了颜面。
“当当当”。
“请进。”
高翔坐直了身体，停止了手上转笔的动作。
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洋装的夏一推门走了进来，“高总，您找我？”
高翔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后点头，“对，”高翔停顿后转换了话题：“今天要和成宇集团签合同，协议书准备好了吗？”
电话里就能问的事夏一不解高翔为什么把她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都准备好了，我一会儿打印出来，您再看看。”
高翔摆了摆手：“你一会儿交给法务部，让他们上午审核完毕后，下午我们带着合同一起去成宇集团。”
“我也要去吗？”
高翔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和成宇的黎总认识下，以后的工作由你负责和他对接。有问题吗？”
夏一摇了摇头：“没有。”
高翔的大脑在快速转动，他在思考如何抛开自己关心的话题。他不知道夏一和史蒂文的感情如何？单从史蒂文能与她的好朋友搞到一起，足以证明这个人完全不可信，更不能托付终身。他如果不出面制止，那么就是把夏一往火坑里推，但是该怎么拉？如何拉？成为了高翔思考的重点。
夏一看着心事重重的高翔很是不解：“高总，您还有别的事儿吗？”
“哦，没，没什么事儿了？”高翔的思绪被夏一打断，他赶紧调整有些混乱的情绪，“哦，对了，你和你的外国男朋友相处得还好吧？如果你不介意，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上次薇薇安找夏一单独谈话令他备感紧张，他知道薇薇安对夏一有了怀疑，把夏一当成了情敌。从杭州回到北京后，他找薇薇安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虽然薇薇安是老板的女儿，但是并不代表她可以随便插手中国公司的事务，如果不是uncle一再邀请他加入集团公司，帮助他打理公司，他是绝对不会与薇薇安有任何牵扯的。如果薇薇安做出伤害夏一的事情，为了保护夏一，他不会顾及太多。
夏一没想到高翔居然想约史蒂文一起吃饭，的确出乎了她的预料，她认为他之所以有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为了消除薇薇安的疑虑。尽管他刚刚没有提到邀请薇薇安一同参加，但是作为他的女朋友，自然少不了薇薇安的参与。她能拒绝吗？不能！何况这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她求之不得。“好，没有问题。”
看着夏一爽快的答应，高翔的内心纠结不已，这个善良的傻姑娘被史蒂文和她的好姐妹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一无所知，他该替她感到悲哀吗？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去忙吧。”
夏一点了点头后走出了高翔的办公室，她感觉今天的高翔怪怪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却欲言又止。难道是担心上次薇薇安找她的事情吗？那是他多虑了，薇薇安知道她有了史蒂文后已经解除了对她的怀疑。那又是什么原因呢？夏一轻轻地呼了口气后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刚刚推开房门，就听到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快走几步，抓起手机看了眼来电，她确认是史蒂文打来的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喂，史蒂文……”
“Amy，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刚刚起床，我看到你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有几条短信，抱歉，让你担心了。”回到夏一为自己预定的酒店的史蒂文感觉特别心虚，他担心自己的情绪被夏一发觉，故作轻松般继续说道：“亲爱的，我昨晚见到老同学了，所以忘记跟你约好和多多看电影的事情了，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决定晚上请你和多多吃顿大餐作为补偿。我已经预定了位置，你和多多会来吗？”
史蒂文的一通道歉，令夏一的心里暖暖的，她没有对他寄予过太多的奢望，只是在自己烦恼的时候有一个结实的肩膀可以依靠，有一个男人愿意倾听自己的心声就足够了。何况史蒂文第一次到中国来，她因为工作不能时时陪伴在他的身边，她本来就有种愧疚的感觉，她又怎么会责怪他的无心之过呢？“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和多多就原谅你一次，不过，下不为例哦。”
“我保证，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史蒂文语带双关地向夏一做出了保证。
挂断电话，史蒂文长长地出了口气。记得当年他追求夏一时，没少花心思，那个倔强的中国姑娘，对于他开的豪车、住的洋房毫无兴趣。他只好改变了策略，用一种迂回的手段，慢慢感化了夏一，才把这个在他眼中几近完美的女孩追到手。他完全尊重夏一，只要她不同意，他不会做任何违背她意愿的事情，他知道有些中国女孩特别保守，不希望她的男朋友打破她的坚持。当他知道他是夏一的初恋后，高兴得几夜没有睡好，这个傻姑娘，为了学业，曾经拒绝了无数对她产生好感的优秀男生的热烈追求。她之所以最终答应了自己，是因为他放下自己未来酒庄庄主的身份，洗尽铅华、放下浮躁和她一起完成了研究生学业。他的父母原来不同意他和夏一交往，认为夏一肯定对他有所图，但是经过时间的检验，发现夏一的优点后，最终应允了这门亲事，认定夏一是他们最为满意的儿媳妇的人选。
“夏一，我一定要带着你和多多去美国。”
史蒂文担心夜长梦多，更担心于慧会从中破坏，所以他决定向远在美国的父母寻找帮助。
此时走出酒店的于慧，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情如同阴冷的天气般无处安放。她怨责史蒂文的无情，更痛恨夏一的虚伪。偌大的北京，哪里才是她的家？那个毫无责任心可言的父亲，拿着房款又走进了赌场，置她的感受于冷暖于不顾。
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她不需要它的考验和磨炼，她的人生由自己掌控，她绝对不会向命运屈服和低头。自从她被薛总的老婆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打了后，她的尊严、她的人格已经被完全践踏了。
走在雪中，于慧任由雪花抚摸她早已冰冷的脸颊。
她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雪水。已经在小旅馆住了两晚上的她，再也不想闻到房间里面那股令她作呕的发霉的味道，掌心中紧紧攥着的那张史蒂文留下的银行卡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
不，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史蒂文必须当着夏一的面儿还她一个公道，他欠她一个说法。他把她当成招之则来挥而则去的女人，她不允许。
于慧一边向小旅馆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思忖应该怎样达成自己出国的目的。
她的身后，留下一串串失落而又彷徨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