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席勒关于类型问题的讨论(1)
席勒所谓的,将大门口的警卫哨撤回来所做到的非批判式的自我观察,并非不可能。我的大多数病人,都能在接受第一次指导后做到;而我自己若是把掠过心头的一切念头一一记下,也能够很轻易地完全做到。
★弗洛伊德
每个人都有一个本能的侵犯能量储存器,在储存器里,侵犯能量的总量是固定的,它总是要通过某种方式表现出来,从而使个人内部的侵犯性驱力减弱。
★弗洛伊德
一种更强有力的表达方式,它表现着一种意志,并且这受到反意志的压抑,此被禁制的感觉代表着一种意志的矛盾。
★弗洛伊德
心理过程主要是潜意识的,而意识的心理过程则只是整个心灵的分离部分和动作。我们不要忘记,我们以往常常认为心理的就是意识的。
★弗洛伊德
这样,我们从压抑的理论中获得了无意识概念。对我们来说,被压抑的东西(the repressed)是无意识的原型。但是,我们看到,我们有两种无意识——一种是潜伏的,但能够变成意识;另一种被压抑的,在实质上干脆说,是不能变成意识的。这一对心理动力学理解必然会影响到术语和描述。
★弗洛伊德
我想比较康德与叔本华两人对时间的不同看法,不过因为太疲乏了,我无法立即把他们两人的争论同时浮现在脑子里,而这是比较他们言论的必要条件。
★弗洛伊德
笑话给予我们快感,是通过把一个充满能量和紧张度的有意识过程转化为一个轻松的无意识过程。
★弗洛伊德
席勒对一位抱怨自己毫无创作天赋的朋友作了这样的回答:“以我看来,你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抱怨,完全归咎于你的理智对于你的想象力的限制。在此,我将提出一份观察,并以一比喻来说明,假如理智对那已经涌进脑海的意念仍要作过于严格的检查,那便阻碍了心灵创作的一面。”
★弗洛伊德
大概就某一个意念而言,它也许毫无意义,甚至极端荒唐,但随之而来的几个意念却可能是极具价值的。或许,几个单一的意念虽然都是同样的荒谬,但凑在一起,却成为一个极具意义的联系。我认为,一个充满创作力的心灵,能把理智由大门的警卫哨撤回来,好使一切意念自由地、毫无限制地涌入,然后再就整体作一检查。你的那份可人的批判力(或由你自己任意称它作什么),就是由于无法容忍所有创造者心灵的那份短暂的混乱,而扼杀了灵感的泉涌。这份容忍功量的深浅,就是一位有思想的艺术家与一般梦者的分野。因此,你抱怨自己缺乏灵感,实在都是由于你对自己的想法批判得太早、太严格。
★弗洛伊德
人不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死,就是在无意识中确信自己不死。
★弗洛伊德
第一节 席勒的《美育书简》
一、优势功能与劣势功能
尽管我知识有限,但据我所知,席勒应该算得上似乎是第一个在很大程度上有意识地对类型态度进行了区分并对它们的特征作出了详尽论述的人的结论。1795年首次发表了《美育书简》(Letters on The Aesthetic Education of Man),该书的主要内容是他写给奥古斯丁贝格(Augustenberg)公爵的书信,从这本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在论及两大对立机制时及发现两者和解的可能性方面作出的巨大努力。[61]
席勒的论文包含深刻的思想,他对材料所做的透彻的心理分析,以及用心理学的方法来解决冲突的宽广视野,都促使我有兴趣进一步讨论和评价他的思想,因为我还是第一个对他的这些思想进行如此地处理的人。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席勒的功绩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我们将在后面进一步的讨论中对此进行清晰地说明;因为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经过精心构思得出的观点,而对这些观点的理解,我们这些现代的心理学家尚处于起步阶段。当然,我的责任也很重大,因为我要随时冒着可能会被指责为给席勒的思想加进了一个与他的原文不相符的建构的风险。虽然,我会尽量在所有基本观点上都引用他的原文,可是要想把他的思想引入现在的论题中就不可避免地要给它们加上某些解释或建构。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做到尽可能尽地让我的论述与作者的原意相符。但另一方面,我们必须清楚地记住这样的事实,席勒自己一定也属于某种特定的类型,因此他会不知不觉地展示出自己观点的某种片段。因为我们现在只能描述那些在人们心中已经留下了清晰轮廓的图像,所以,我们可以说,我们在心理描述这方面的观点和认识上的局限是我们能找到的最明显的局限。
从许多特征来看,我认为席勒属于内倾型,而假如我们只考虑到歌德最重要的直觉的话,那么,我觉得,他则更倾向于外倾型。在席勒关于理想类型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发现他的自我形象。如果我们想要理解得更为全面,就不能忽略这样的事实,因为这种认同作用,席勒的全部阐述都避免不了带有一种局限性,这种局限性造成了席勒对一种功能的陈述丰富详尽而对另一种功能的陈述则相对稀少,原因是后一种功能在内倾型那里必定得不到完全的发展,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完全的发展造成了后一种功能不可避免的一些劣势特征。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必要对席勒的描述进行批评与纠正。显然,席勒是受到这种局限的影响才会使用一套缺乏普遍适用性的术语。席勒是一个内倾型,因此他与观念的联系的紧密程度要远远超过他与实物世界的联系。个体与观念的关系是感情性的还是反思性的,判断的标准就是看个体是属于情感型多一些还是思维型多一些。在此我要对各位读者发出呼吁,恳请大家牢记我在本书第十一章中所提供的定义,或许你们已受我先前著作的影响,将情感与等外倾,思维与内倾划上了等号。我以内倾型与外倾型为依据将人划分成两种普遍的类型,然后又进一步将它们细分为各种功能-类型,如思维型、情感型、感觉型和直觉型。因此,一个属于内倾的人可能是思维型也可能是情感型,因为就像思维与情感都可能受客体的支配一样,它们也可能要受观念的统辖。
因此,如果仅从席勒的本性,特别是他相对于歌德的一些特性来说,我觉得他是属于内倾型的人。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继续往下分,他会属于内倾型下的哪种类型。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难的。毋庸置疑,直觉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从这一角度考虑,如果只把他当成一个诗人,那么,可以将他归入直觉型。但是,从《美育书简》中透露出来的细节看来,席勒无疑是一位思想家。不仅从这本书上的内容,而且从他对自己的判断来看,我们知道,思辨的因素在席勒身上是极为强大的。所以我们必须将他的直觉因素挪到思维的那一侧,以便于我们能从关于内倾思维型的心理的角度对他进行研究。我希望可以充分地证明这个假设与事实是相符的,至少在席勒的书中可以找到许多可以支持我的论证的叙述。所以,必须提醒读者注意,上面我所提出的假设是我整个论述的基础。我认为这个提醒非常有必要,因为席勒在把握一个问题时总是从他自己内在经验的角度出发的。基于这一事实,另一种心理即另一类型在看待同一问题时必然会采取不同的方式,而席勒针对某个问题所进行的非常广泛的也因此而有可能被当作是欠妥的概括和带有个人主观的偏见。但是,这种看法也许是错误的,因为像席勒那样存在功能分立问题的人确实还有很多。所以,如果在下文的论述中偶尔出现强调席勒的片面性和主观性的情况,那并不是说我意在贬低席勒所提出问题的重要性和有效性,我只是想为其他的阐述提供一点空间。照此看来,我只是偶然间提出的这些批判,是想把席勒的论述改写到另一种语言环境中去,以达到缓解席勒的主观局限的目的。但是,我的论证与席勒的论点极为接近,因为它主要涉及的是内倾思维型的类型冲突问题,而极少涉及我们曾在第一章中花费了整章的篇幅讨论的内倾与外倾的普遍性问题。
席勒最先关心的问题是,导致两种功能分立的原因和根源是什么。他用确切的本能总结出个体的分化这个基本主题。席勒说:“造成现代人性这一创伤的正式文化本身。”这显示出他对问题的广泛理解。本能生命中种种心理力量和谐一致的分裂,是一种永远无法修复的创伤,一种货真价实的安福塔斯(Amfortas)式创伤[62],因为众多功能中的某种功能的分化,将会让自己不断发育,而使其他功能萎缩。席勒说:
我敢肯定,假如将统一体和理性作为衡量的尺度,那么,与古代人相比,现代人显然更具优势,甚至还会超过古代世界中最杰出的人物。但是,这场竞赛应该包括将所有成员都包含在内,并在整体的人之间进行衡量。有哪个现代人有那个胆量站出来与单个的雅典人一对一地比试一下人性的价值吗?在这里,我们姑且不去讨论类(race)所获得的益处,而只考虑个体的这种不利条件是如何产生的?
在席勒看来,造成现代个人这种衰败的罪魁祸首是文化,或者说,是功能的分化。他还认为,艺术与学术中的直觉与思辨的思维的距离越来越远,它们都将对方排挤出自己的的领域。
当人们把自己的活动局限在某一个领域之中时,就相当于这心甘情愿的让支配者来控制自己,而这个支配者会习惯性地压制人们其他方面的素质。这只会导致一种结果:要么是旺盛的想像力将知性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破坏殆尽,要么是抽象精神将那种点燃过想像力并温暖过我们心灵的火焰彻底扑灭。
他接着说:
假如社会在衡量人时以职务或功能作为尺度,只重视某一个公民的记忆力,重视另一个人图解式的知性,而对第三个人只重其视机械的熟练技巧;假如在这里只要求遵纪守法并认为最大的无知优异,在那里则刚好相反,只追求知识却没人管什么性格上的要求;假如要求最大可能地发展各种个体的能力甚至允许其达到已不能被主体允许的程度,为了能争取到个别可以带来荣耀和利益的天赋,而对心灵的其他能力弃之不顾,那我们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感到惊讶?
席勒的这些思考特别有深度。与席勒同时代的人因为对古希腊世界认识不够充分,所以只能通过那些流传下来的恢弘的长篇巨制来对希腊人进行评价,而实际上古希腊艺术的独特美感在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与其赖以兴起的周遭环境的鲜明对比,这一时代的人们往往会对希腊人作出过高地评价,这就没有什么难理解的了。与现代人相比,希腊人的优点就在于他们分化较少,当然,前提是,如果分化真的能被人们看作是长处,因在同一情形下,其短处也是同样明显的。人的功能的分化并不是人类为所欲为的主观愿望的产物,它与所有自然中的现象一样都是一种必然,这毋庸置疑。如果一个非常欣赏“希腊天堂”和阿卡狄亚(Arcadianbliss)[63]乐土的现代人,化身成一个雅典奴隶访问这里,那么他再次眺望希腊这块美丽的土地时,将是另外一种心境。事实的确如此,早在耶稣还没有诞生前的5世纪,那时的原初环境就已经为个体提供了让他们可以全面地展现自己的本质与能力的较大可能,但值得注意的是,要想成就这种可能性就必须以他无数的同胞都处在被压抑和伤害的恶劣环境中为代价。古代社会中的确有个别人的文化水平很高,但整个社会集体的文化水平却仍然处于低级状态。而创造集体文化的伟绩必须由基督教来完成。所以,如果从整体上说,现代人不仅可以与希腊人相提并论,而且不管用什么标准衡量,希腊人的文化水准都无法与现代人集体文化的水准相比。此外,我们说,席勒所认为的,我们的个体并没能和集体文化的发展步调一致是完全正确的,而且这种情况自席勒著作发表后的120年来不但没有任何改善甚至还有所退步;假如我们没有囿于这种阻碍个体发展的集体氛围之中,那么,从斯蒂纳或尼采的思想中所体现出的那些激烈的反应就显得多余了。所以,席勒的观点直到今日仍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却具有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