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商系列(全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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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什么我们如此有同情心

一天下午,普林斯顿神学院的40名学生即将做一次布道练习,老师将会根据他们的表现进行评分。其中一半学生分配到的任务是老师从《圣经》中随意选取的;而另一半学生分配的内容则是相同的,都是关于《圣经》中那位仁慈的撒马利亚人的。那位仁慈的撒马利亚人曾经帮助过一名躺在路边的受伤的陌生人,而其他很多看起来更“虔诚”的教徒却没有一个答理这个可怜的人。

每隔15分钟就有一位学生去另外一栋大楼开始布道,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项利他实验。

去那栋大楼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大门,有一个人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着。在40名学生中,有24名径直走过,没有理会那个人。而且正在心里讲述撒马利亚人故事的学生也没有表现出比其他学生更加关心这个人。

对这些学生来说,时间是个关键因素。在10个觉得自己时间不宽裕的学生中,只有一个停了下来;而在另外10个时间充足的学生中,有6个都停下来提供了帮助。

在这个利他行为中,有许多因素在共同作用,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应该是有没有时间关注别人。当我们高度关注某个人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与他产生情感交流,从而产生同理心。当然,不同的人关注别人的能力、意愿和兴趣都不同。比如,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在听母亲唠叨时可能会心不在焉,而几分钟后,在和女朋友通电话时,他就会非常专心。那些神学院学生正赶着去布道,显然,他们不愿意或者不能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能正是因为他们太专注于自己的思考或者是因为时间紧张,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痛苦,更不可能去帮助他了。

大都市的人在街上通常不会关注、问候或者帮助别人,这一点全世界都一样。人们把这种现象称为“都市恍惚症”。社会学家认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们往往会陷入这种完全自我的状态,有时仅仅是因为要应对周围嘈杂环境里过多的信息。这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在我们忽略周围无关信息的同时,也会忽视周围需要帮助的人。就像一位诗人说的那样,我们“走在嘈杂的大街上,眼睛却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

有时候,我们的眼睛会因为人们所属社会阶层的不同而给予他们不同的关注。比如说,在美国某个城市的大街上,一个行人可能会很高兴地停下来听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士热情地陈述某个政治请愿,并在请愿书上签字,却根本不会注意到就坐在旁边乞讨的流浪汉。当然,根据同情心的不同,上面的情况也可能完全相反。他也可能停下来与那个流浪汉聊聊天,而不去理会那个政治请愿。总之,我们关注事物的优先程度、社交态度和其他许多心理因素都会使我们有选择地关注某些事物或者某些情感,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对别人产生同理心。

首先要注意到别人,然后才有可能产生情感交流。如果没有关注,同理心根本就没有产生的机会。

善举也能感染人

有一次在纽约,我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乘地铁去时代广场,结果遇到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和前面我们提到过的普林斯顿神学院的情况截然不同。我乘地铁的时候是下班高峰期,和往常一样,汹涌的人流沿着台阶蜂拥而下,大家都急着去赶下一班地铁。

突然,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躺在台阶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大家好像都没有看到他一样。人们匆匆从他身上跨过,急着回家。

看到这一情景,我非常震惊,就停了下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我停下来的时候,耐人寻味的事情发生了: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很快,这个男子身边就聚集了一小圈关心他的人。人们的同情心好像一下子蔓延开来。有个男人跑去附近的商店买了食物;有位女士匆匆给他买来了水;还有一个人通知了地铁巡逻员,这个巡逻员又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

几分钟后,这个男子就苏醒了过来,他开心地吃着食物,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我们渐渐了解到,他只会说西班牙语,身无分文,已经饿着肚子在曼哈顿的大街上游荡很久了。他是因为饥饿而昏倒在地铁站台阶上的。

为什么人们对这个男子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呢?答案很简单: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关注就使情况发生了变化。当时,我仅仅是停下来看了一下那个处于困境的男子而已,路人们却因此从“都市恍惚症”中清醒过来,也注意到了这个男子。在注意到他的困境后,大家才开始行动起来帮助他。

在纽约或者其他大城市里,人们每天都会看到数百个无家可归的人露宿街头,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因此也就难怪这些正直善良的市民对躺在台阶上的那个男子视而不见。都市里的人们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们只要一看到处境窘迫的人,就会习惯性地把头扭到一边,以避免引起自己心中的焦虑。

最近,我为《纽约时报》写过一篇文章,是关于精神病院的封闭性如何把整个社会都变成了精神病房的。正是这篇文章改变了我的这种条件反射。为了写这篇文章,我花了几天时间和社会救助机构的工作人员一起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给他们送去食物,为他们提供庇护所,还劝说其中一些有精神疾病的人去医院接受治疗。令人震惊的是,流浪汉的精神病发病率极高。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了。

在其他一些类似研究中,研究者们发现,那些停下来向别人提供帮助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说在看到那个人的痛苦时,自己也很难受。也就是说,他们产生了关怀的同理心。一旦人们对别人的关注达到可以产生同理心的程度,他们就非常有可能伸出援手。

仅仅看到他人的善举也会对自身产生独特的冲击,它会诱发一种温暖的兴奋感觉。心理学家把这种由于看到别人的善举而产生的炽热感觉叫做“升华”。经常会有人讲他们在看到勇敢、宽容或者怜悯的行为时“升华”的感觉。此时,大多数人都会被感动,甚至被震撼。

最能引发人们“升华”感觉的行为是帮助病人、穷人或者其他处于困境的人。这些好事并不一定都是轰轰烈烈的大事,人们并不一定要收养贫困的一大家子人或者像特蕾莎修女在加尔各答帮助贫民时那样无私。仅仅对别人的体贴就可以引起些许“升华”的感觉。比如,在日本的一项研究中,人们非常乐意地讲述了一些使自己感动的事情,其中有人提到感动自己的一件事情是在火车上看到一个长相凶悍、酷似黑帮分子的人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一位老人。

研究表明,“升华”的感觉是可以传染的。当一个人看到善举时,就有可能产生做好事的欲望。世界各地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神话故事讲述英雄人物如何通过自己勇敢的行为解救别人,原因之一可能就是这些故事可以带来深远的社会效益。心理学家认为,如果这些故事描写生动的话,那么读这些故事就像亲眼看到他们的英勇行为一样,可以对人们的情绪带来冲击。“升华”感觉的传染性表明,它也是通过小路神经系统实现的。

我们为什么感受不到别人的热情

有一次,我和儿子一起去巴西。在为期5天的旅行中,我们发现我们遇到的人们一天比一天友好。这种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开始的时候我们能明显感觉到巴西人对我们的疏远,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清高还是保守。但是到了第三天,我们发现他们热情多了。

到第四天的时候,不管我们到哪里都会受到热情的欢迎。当我们结束旅行回家的时候,我们已经用拥抱的方式和他们告别了。

是巴西人的性格改变了吗?当然不是。发生变化的是我们自己,我们刚到一个陌生的国家,作为外国人,当然会有些紧张。最初,这种自卫性的态度妨碍了我们感受巴西人的热情和友好,而且还很可能使他们不敢接近我们。

在旅行刚开始的时候,就像一个收音机的频率出现了些许偏差一样,我们的自我封闭使我们无法接收别人友善的信号。当我们放松下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这就像收音机找到了正确的频率一样。当我们感觉不自在或者自我封闭时,我们根本无法注意到别人表达友好的信号,比如热情的目光、善意的微笑或者温和的语调等。

这种变化暴露了注意力本身的局限。工作记忆是认知科学中的一个术语,表示我们在某一时刻能够注意的事物的范围。它是由大脑前额叶皮层控制的,而前额叶皮层正是大路神经系统活动的大本营。这一神经系统控制着人际交流的后台活动,在注意力分配上起着重要作用。比如,它会在记忆中搜索,决定我们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同时还可以接收外来信号并且作出相应反应。

随着挑战越来越多,对我们的注意力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大脑杏仁核发出的焦虑信号会布满前额叶皮层的主要区域,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焦虑会使注意力负担加重,我在巴西作为一个紧张的外国人时就是这样的。

大脑所具有的功能天生就可以促进同一物种成员间的交流。比如,某些雌性鱼类的大脑在交配期会分泌荷尔蒙,它可以暂时改变鱼的听觉系统,以便与雄性鱼类声音的频率更加协调。

还有一个类似的例子。当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感觉到妈妈正在走过来的时候,他就会本能地安静下来,把身体转向她,看着她的脸,注意力放在她的眼睛或者嘴巴上,倾听来自她的声音。研究者们把这一表情称为“皱着眉头,张着嘴巴”(专心和高度集中)。婴儿的每个动作都增强了他的感知能力,从而更好地理解妈妈的语言和动作。

导读

我们越是专心,就越能敏锐迅速地感受到他人的内心世界,不管周围环境多么复杂,他人的情感暗示多么细微。相反,我们越是紧张,就越难产生同理心。

我们越是专心,就越能敏锐迅速地感受到他人的内心世界,不管周围环境多么复杂,他人的情感暗示多么细微。相反,我们越是紧张,就越难产生同理心。简而言之,不管什么形式的自我封闭都会扼杀同理心的产生,更不要说同情了。当我们以自我为中心时,我们遇到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多,自我封闭就会越来越严重,我们的世界就会越来越小。而当我们关注他人时,我们的世界就会越来越丰富多彩,我们自己的问题就会显得渺小,而且我们的交往能力可以得到加强,从而引发帮助他人的善举。

同情心是一种本能

实验室里,一只小白鼠被吊在半空中,不断地尖叫、挣扎。另外一只小白鼠见此情形也非常不安,并且开始设法营救它的同伴。最终它通过一根杠杆,成功地使吊在半空的小白鼠安全地回到了地面。

科学家们训练了6只恒河猴,使它们学会了通过拉动链子来获取食物。后来,只要它们中的任何一个拉动链子,新来的一只猴子就会遭到电击。看到那只猴子痛苦的表情,有4只猴子开始拉另一根链子,虽然得到的食物比以前少了,可是那只新来的猴子却不会遭受电击了。剩下的两只猴子,有一只连续5天都没有拉动任何链子,而另一只坚持了12天,它们两个都宁愿饿死也不愿意那只新来的猴子遭受痛苦。

事实上,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只要看到或者听到其他婴儿的哭泣声,他们就会放声大哭,好像自己也很难过一样。但是他们听到自己哭声的录音时却没有多大反应。大约出生14个月后,婴儿们听到其他婴儿的哭泣时不仅会放声大哭,而且还会设法减轻对方的痛苦。当他们再长大些,遇到同样的情况时,自己哭的次数越来越少,抚慰的行为则越来越多。

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恒河猴和婴儿都有同样的自然冲动,都非常关注同类的痛苦,并且还会引发自身痛苦的感觉,从而促使他们伸出援手。为什么不同的物种会有相同的反应呢?答案很简单:自然选择,也就是说大自然会保留那些有益的生理机制。

尽管人们可能会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没有同情心和帮助别人的自然冲动,而是这种原始的自然冲动被冷酷压抑住了。科学研究表明,当我们因为看到别人遭受痛苦而难过的时候,大脑里和镜像神经元有关的反应系统正在发挥作用。我们越能理解别人的痛苦,就越想帮助他们。

可以证明,这种同情的本能可以提高物种进化适合度,也就是“繁殖成效”,它表示一个物种中有多少后代可以继续繁殖。一个多世纪以前,达尔文就提出,同理心,也就是同情行为的前奏,可以有效地帮助物种生存下去。同理心会增强社交性,因此我们人类是所有物种中最杰出的社交动物。最新的观点认为,社交性是灵长类动物,包括人类生存的基本策略。

直到现在,在野生灵长类动物的生活中,我们仍然能够发现友谊的实效。它们的生活类似于史前人类,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活到成年。让我们来看看一个小岛上的猴子吧。它们有1 000多只,都是20世纪50年代从印度迁移过来的,属于同一个种群。这些猴子组成小团体,生活在一起。当它们成年后,母猴留下,公猴则会离开去其他猴群。

这种变化是十分危险的,20%的猴子都在试图加入新猴群的打斗中死去了。科学家们研究了其中100只青年猴子的脊髓液样本,他们发现最外向的猴子产生的压力荷尔蒙最少,而且它们的免疫力也最强。最重要的是,它们也最容易加入新的猴群,并与它们打成一片或者通过挑战成为领袖。因此,这些社交性较强的猴子是最有希望生存下来的。

另外一项对灵长类动物的研究表明,肯尼亚境内乞力马扎罗山附近的野生狒狒也是如此。幼年狒狒的生存面临着巨大危险,它们每年的死亡率最低为10%,高的时候会达到35%。生物学家们观察母狒狒后发现,善于社交的母狒狒的婴儿最有可能活下来。这些善于社交的母狒狒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交配或者和其他母狒狒交往。

针对为什么母狒狒的社交活动会帮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生物学家们总结了两个原因。首先,友好的狒狒们会互相帮助,一起找到可口的食物和安全的避难所,以免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其次,母狒狒越愿意分享自己的性伴侣,那么她能够得到的性伴侣就越多,她自己的身心就会越健康。因此,喜欢交际的母狒狒才是称职的母亲。

在我们的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时候,自然的社交倾向就出现了。我们很容易想象,在艰难岁月里成为某个群体的一员对生存来说有多么重要,独自一人去和一个群体争抢本来就稀缺的资源对自己的生存来说可能是致命的威胁。

任何被证明有助于将基因传递给下一代的特性都会在基因库中得到发扬,因此这个有着重要生存价值的特性可以逐步改变大脑的神经系统。

如果说是社交性帮助史前人类生存了下来,那么控制社交活动的大脑当然功不可没。因此我们的基本连接方式——同理心倾向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如何注意别人的感受

一辆车迎面撞来,她的车立刻变成了一堆废铁。她右腿骨折了,痛苦地蜷缩在车里,孤独无助,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路人(至今她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走过来,跪在她身边。在救援人员把她从车里解救出来的过程中,他一直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安慰她。尽管她感觉很疼,很焦急,但是由于他的帮助,她一直很镇静。

后来她感叹道:“他真是我的天使。”

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感驱使那位“天使”跪在这位女士身边安慰她,但是产生同理心肯定是这种同情行为关键的第一步。

同理心的产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情感共享,这是充分理解他人内心世界的首要必备条件。毫无疑问,镜像神经元在这一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就像一位神经学家说的那样,是它们“使你产生了丰富的同理心,使你在看到别人受伤时自己也会感到疼痛”。

俄国著名的戏剧改革家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应该回忆与剧本情景类似的经历,这样才能唤起真实的情感。但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还说过,这些回忆并不一定局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也可以是他人的经历。当然,前提是他人的经历在我们心中引发了同理心。这位传奇的表演训练大师建议:“我们应该仔细观察别人,并且尽可能体会他们的感受,直到对他们的同情转化成我们自己的感受。”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建议是很有预见性的。对大脑活动的成像研究表明,当我们回答“你感觉如何”时和听到别人询问“她感觉如何”时,大脑神经系统的活动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们体会自己的感受和他人的感受时,大脑神经系统的活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当人们模仿别人脸上快乐、恐惧或者厌恶的表情时,他们自己内心也会产生类似的情绪。这种有意的模仿和看到别人脸上的表情以及自发情感引起的神经活动都是一样的。就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理解的那样,刻意引发的同理心引起的神经系统活动会更加活跃。当我们注意到别人的某种情感时,我们也会产生同样的感受。我们越是努力体会他人的情感,或者他人的情感越强烈,我们产生的同理心也会越强烈。

1909年,德语词汇“Einfühlung”首次进入英语,形成了一个新的合成词——“empathy”(同理心),它的意思是对他人内心情感的模拟,直译就是“感受别人的感受”。首次把“同理心”这个词引入英语的是德国美学大师特奥多尔·利普斯,他曾经说过:“当我看到杂技演员走钢丝时,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也在钢丝上面一样。”也就是说,我们好像可以感受别人内心的感受。的确是这样的,神经学家们认为一个人的镜像神经系统越活跃,他产生的同理心就越强烈。

在现代心理学中,“同理心”有三层意思:注意别人的感受,感受别人的感受,针对别人的痛苦采取救助行动。这三层意思描述了三个阶段:首先我看到你,接着我体会你的感受,然后我采取行动帮助你。

斯丹芬妮·普莱斯顿和弗兰斯·德瓦尔关于人际感知与行为关系的理论认为,同理心的三层意思和神经学中同理心产生时大脑的活动非常吻合。由他们两人一起来讨论这个问题再合适不过了。普莱斯顿是运用社会神经学研究方法来研究人类同理心的先驱,而德瓦尔是亚特兰大耶基斯国家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的主任,他几十年来一直致力于对灵长类动物的系统研究,以期对人类行为研究有所启发。

普莱斯顿和德瓦尔认为,产生同理心的时候,我们的情感和思想都会沿着与他人相同的轨道运行。比如,听到别人的惊叫,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猜想到底是什么事情引起了他们的恐惧。从认知的角度来说,我们分享着相同的情感“表现”,也就是一系列共同的场景、联想和思想。

普莱斯顿发现,当一个人回想起他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以及与最亲密的朋友在一起的幸福时刻时,会激发大脑内相同神经系统的活动。换句话说,体会别人的感受,也就是产生同理心时,和自己亲身体验时,会激发大脑内相同神经系统的活动。

交流双方所谈论的话题必须是他们都感兴趣的,否则交流就无法进行下去。通过交流思想和情感,交流双方迅速达到了心灵相通的境界,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和语言去解释彼此的感受。

对他人的感知会自动反射到我们的身体里,使我们感受到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思想占据了我们的心灵。我们就是依靠自己身体的这些内部信号来揣测他人的内心思想的。除了体现人们的内心思想外,微笑、眨眼、怒视或者皱眉还能有其他作用吗?

只有理解了别人的感受和意图,我们才能迅速作出回应,并且预测出他们下一步的打算。这种洞察力在任何人际交流中都必不可少,它可以帮助我们识别那些转瞬即逝的微妙信号,从而理解对方现在的想法和将来的打算。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现在,大多数人之所以记得17世纪的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是因为他的一句名言:无政府状态下的自然生活状态是“肮脏、粗野和浅薄”的,人与人之间必定处于一种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尽管霍布斯态度强硬、愤世嫉俗,但是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一天,当霍布斯走在伦敦的大街上时,他遇到一位患病的老人在乞求施舍。这一情景触动了霍布斯的心,于是他给了老人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

一个朋友问他,如果宗教或者哲学里没有扶危救困的道义原则,那么他是否还会给老人钱。霍布斯回答说,即使没有,他还是会帮助那位老人。他的理由是:当他看到那位不幸的老人时,他自己也感到痛苦,所以给老人钱不但会减轻老人的痛苦,“也使我感到轻松”。

这个故事表明,在帮助别人时往往有利己主义的心理在起作用。受霍布斯的影响,现代经济学的一个流派认为,富翁们之所以会向慈善机构慷慨解囊,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可以从受益人将因此而减轻痛苦的想象中得到快乐,或者说他们会因此而减轻自己因为同情别人而产生的痛苦。

这一理论的近代版本把利他行为理解为对自私心理的掩盖。他们中有部分人认为,用同情行为掩盖“自私的基因”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也许这一理论只适用于一些特例。

另外一种观点的解释可能更加恰当。比如,早在霍布斯之前,中国古代圣人孟子在公元前3世纪就提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现在,神经科学也验证了孟子的说法,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辩论添加了新的材料。当我们看到别人痛苦时,我们的大脑中会产生同理心共鸣,从而引发同情。当婴儿哭泣的时候,这种反射会引起父母大脑神经系统的类似活动,从而促使他们想尽办法来安慰孩子。

善意是我们大脑的自然反应。所以,我们会下意识地去帮助一个因为恐惧而尖叫的孩子,或者会去拥抱一个微笑的婴儿。这种情感冲动的好处在于,它们会引发我们下意识的瞬间反应。从同理心产生到作出反应的过程如此迅速而又自然,这表明这一过程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因此,感受到痛苦就会激发起我们帮助别人的欲望。

早在1872年,查尔斯·达尔文就在一篇关于情感的学术论文里预测到了这一点,他的这篇论文至今仍然备受推崇。达尔文把同理心看做一种生存手段,但是许多人都误认为他的进化论强调了诗人丁尼生所说的“大自然血红的牙齿和利爪”。这句话曾被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广泛引用来形容进化的无情和冷酷,他们把进化思想歪曲成了使贪婪合理化的理论。

达尔文认为所有情绪都有产生某种行为后果的倾向,比如恐惧会使人呆住或者逃跑,愤怒会驱使人们战斗,喜悦则使人们彼此拥抱。对大脑的成像研究表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感受到任何情绪都会促使人们产生相应的行为。

小路神经系统的活动又使这种情绪和行为之间的连接扩展到人与人之间。举例来说,当我们看到别人表现出来的恐惧,哪怕仅仅是从他们的动作或者姿势中看出来的,我们大脑中控制恐惧的神经系统也会被激活。除了这种瞬间的情绪传染,大脑中负责处理恐惧情绪的区域也会被激活。其他各种情绪,比如愤怒、喜悦和悲伤等也是如此。因此,情绪传染不仅仅传播情绪,它还会使大脑自动作好应对的准备。

大自然的拇指法则认为,一个生态系统应该尽可能少地消耗能量。在这里,大脑的感知和对行为的支配靠的都是相同的神经细胞的活动,可以说效率非常高。大脑里这种高效的活动相当常见。比如,当看到别人苦恼的时候,这种感知与行动的连接就会使人们自然而然地去帮助他。正因为我们产生了同样的感觉,所以我们才会去帮助别人。

一些数据表明,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往往会帮助自己喜爱的人,而不是陌生人。即便如此,如果我们与一个陌生人产生了情感共鸣,我们就会像帮助自己喜爱的人一样去帮助他。比如,人们看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时越是伤心,就越有可能捐钱给他,甚至还有可能为他提供一个临时住所,不管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别有多大。

当我们与痛苦或者窘迫的人面对面地交流时,我们就不会只想帮助那些和我们有共同之处的人了。面对面地交流时,大脑间的连接会使我们体会到别人的不幸,也会使我们立即打算去帮助他们。在人类历史上相当长的时间里,人们的交流都近在咫尺,因此很容易直接体会到别人的不幸。而现在却不同了,科技的发展把人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但是,如果大脑的神经系统真的能够使我们感受到别人的不幸并随时准备帮助别人的话,那为什么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并不总是这样去做呢?社会心理学家们做了不计其数的实验,想要解答这个问题。他们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现代生活的影响: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都离我们很远。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体验的是“感知”上的同理心,而不是直接受到感染。或者,我们只是同情,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为他们感到难过,而体会不到他们的苦恼。这种疏远的关系削弱了我们帮助别人的本能冲动。

就像普莱斯顿和德瓦尔所说的那样:“现代社会,人们通过电子邮件交流,经常搬家,极少参加社区活动,这种状态下的人们是无法自动精确地感知他人的心理状态的。而缺少了这一因素,同理心是不可能产生的。”现代社会中人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距和实际物理距离越来越大,虽然我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是很不正常的。这种距离扼杀了同理心,从而也扼杀了利他行为。

对于人性到底是本善还是本恶这个问题的争论由来已久。本善论者认为人们天生就是富有同情心的,只不过有时候会有些丑陋的表现而已。反对这一观点的例子很多,支持它的科学理论却很少。让我们尝试一下下面的思维实验吧。想象一下今天世界上有可能做出反社会行为(比如强奸、谋杀,或者粗暴、欺骗等)的人的数量,然后把这个数字作为分母,分子则是今天实际做出这些行为的人的总和。

实际上,这种潜在罪恶和实际罪恶之间的比例每天都接近于0。如果分子是某一天慈善行为的总和的话,这种善举与罪恶的比例则总是大于1。

哈佛大学的杰罗姆·卡根做这个实验是为了说明人性本善:人们的善良要远远超过卑鄙。“尽管人类有愤怒、嫉妒、自私、粗暴、好斗或者暴力的天性,”卡根说,“但是他们仁慈、悲悯、合作、爱和教养的天性更为强烈,特别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还补充说,这种内在的伦理观是“人类这个物种的生物特征之一”。

神经学理论中关于同理心可以引发同情的发现无疑为哲学中利他本能的普遍性提供了科学支持。这样,哲学家们就不必再去费力解释大公无私的行为,而是要转而考虑为什么还会有自私自利行为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