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间腐蚀了爱情(2)
这两条短信,储红兵都没回。早上下楼晨练,见白烂漫端着牙具去洗漱,哀哀怨怨地看过来,储红兵不敢接她的眼神,只好装傻卖呆,“小白早啊?”
白烂漫没再来什么暧昧短信,但储红兵脑子里却还在绷着一根弦,万一她再不知深浅地乱发信息咋办——尤其是在丁小枫来京的日子里。
所以说,现在,在过街天桥上,储红兵停住脚,又加了一句:“这不你嫂子要来吗,去超市买点东西。”
白烂漫“噢”了一声,然后两人擦肩而过。可没走多远,只听后面“咯蹬咯蹬”的声音,储红兵心说坏啦,果然,是白烂漫的声音:“储哥,等一下,我也想去买点东西,跟你一道。”
下到地下超市,储红兵就有意同白烂漫拉开了距离,他要传达给白烂漫一个讯息,你挑你的,我选我的,咱互不干涉内政……等购物车里的物品堆成了山以后,他又转悠到了卫生用品区。昨晚他从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肯为女人挑卫生巾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看完后,储红兵心有触动,他从未给丁小枫买过卫生巾,他想做回让丁小枫感动一把的好男人。但卫生巾的品种太多了,该买哪一种呢?
就在这当口,白烂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储哥,你这个老公做得可真够格。”储红兵回头,见白烂漫推车站在他身后,往她车里一瞥,见偌大的购物车里只孤零零地躺着一桶酸奶。
白烂漫指着一款粉中带绿的牌子说:“储哥,拿这种,‘七度空间’,又轻又簿,吸水又好,我就用这一牌子。”说着,就从架上拿下两包扔到储红兵车里。红兵一看,似乎正是丁小枫常用的那种牌子。储红兵不好意思地说声谢谢,再抬头,却见布丁老婆彩霞正张着惊愕的嘴巴望着他们。
“储总,你这是……”彩霞望望储红兵,又望望站他身边的白烂漫,不知该如何说话。
“噢,逛逛。”短暂的慌乱过后,储红兵很快便镇定下来,又问道,“彩霞,你也逛超市呢?”
彩霞两口子就在鹏展大厦一层开烟酒店,她虽然叫不出眼前这年轻女人的名字,但每天出出进进的,也知道这女的是储红兵的租户。
“不要脸!什么东西!”彩霞在心里骂道。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了出来,她一边拿眼夹白烂漫,一边往储红兵堆成山的推车里看,那两包粉白带绿的卫生巾正耀武扬威地躺在山头上。
储红兵干咳两声,不知说什么好。此时,白烂漫就站在他的身后,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货架上的货品,犹如一个勤勉的家庭主妇。
此时,海州的小枫正站姐姐家门口敲门。明天就要去北京了,这一来二去得好几天,就想趁这个空儿来姐姐家看看。可敲了半天门,屋里没见动静,钱正奎不消说,为了他那年薪二十万是忙得不可开交,而丁小柏去哪了,买菜了?逛街了?她打丁小柏手机,丁小柏说她在领导祺部长家打牌,并要她过去拿钥匙开门。
小枫看到四号楼二单元的楼道口停了一辆白色“马六”,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便进了楼道。
赵西迪先看见了正低头爬楼梯的小枫,他愣了一下,本能地喊了声“小丁”,小枫抬头,吃惊地望着赵西迪,随后便看到了在他身后的女人,正是那天那个咄咄逼人的祺佳,心里便有些犯怵,但又想反正也请过你吃樱桃了,于情于理也算可以了,心里便有了底气,并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热情地喊道,“小祺。”
祺佳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个女人,她扯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同丁小枫打了招呼。祺佳这是回家换衣服,她和赵西迪中午要去参加一个宴会。
祺佳一拽赵西迪的胳膊,示意他给丁小枫让路,但丁小枫却停住了脚步,这样,他们仨就共同站在了302的房门前。小枫说:“我来拿钥匙。”
说话的同时,她已猜到了这是祺佳的家——赵西迪就是前宣传部长祺有良的女婿。此时门开了,丁小柏露出头来,她手里提着一串钥匙,她先看到了祺佳和赵西迪,就笑嘻嘻地说,“哟,佳佳回来了,这是新女婿?画家?”丁小柏也看到了站在平台边上的小枫,她把钥匙递给妹妹,说了声:“我刚刚坐庄,打完三圈就回去啊。”然后便飞快地缩回了屋。
丁小柏家的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小枫正坐沙发上愣神,是钱正奎打来的,他开口就喊“老婆!”
小枫脸一红,忙说:“奎哥,是我。”
钱正奎说:“哦,告诉你姐,我在江城呢,估计要下午才能回去。我不给她打手机了,你过来正好,中饭就陪她一块吃吧。”
丁小柏回来的时候已接近十一点,一进门就把一堆零散票子扔到鞋柜上,一边换鞋一边说:“小枫你猜我今天手气多好,和了回一条龙,还和了回七小对。”
小枫怕她嘟哝起来没完,忙岔开话说:“姐,中午吃什么?奎哥打电话回来说他不回来吃饭了,他出发去江城了。”
“江城江城,又是江城,不知道江城有什么骚货勾着他!”丁小柏把鞋使劲一甩,一只鞋子就跑到了客厅中央。小枫边给姐把鞋子拾回来摆好边说:“嗨嗨嗨,不是我说你,说话注意点儿,哪有那么多骚货呀,他不是有事吗?他出去赚钱是为了什么?”
见丁小柏不言语了,小枫就打开冰箱看里面有什么菜。硕大的双开门冰箱里几乎是空空如也,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小枫想着,就准备下楼去小区超市买点新鲜的青菜,刚走到门口,就听丁小柏对着话筒呜哩哇啦地开枪了:“姓钱的,你又野到哪里去啦?你天天把我扔在家一个人吃饭,你可真狠心呀!”小枫听不到里面在说啥,但她肯定的是,钱正奎一准儿在觍着脸说好话,等丁小柏说够了,小枫也没了做饭的兴致,她转过身来问:“要不,姐,咱出去吃。”
丁小柏指点着丁小枫去“岳湖鱼村”,她说这个鱼馆的鱼头汤做得味道极好。七拐八拐,七绕八绕的,跑到了东南郊,豁然一个大水面出来,这就是岳湖了。好不容易找着了车位停下车,小枫长出了一口气,为了一顿饭跑出这么远。
大厅里小桥流水,栽着巨大的花木,倒是别有一番天地。丁小柏一坐下就对服务员说要特色菜“鲢鱼两吃”:鱼头汤和红烧鱼块。
新鲜的木瓜汁上来了,还加了蜂蜜,很好喝。两人坐到一座假山后面的散台上,听着叮咚的流水声,丁小枫觉得这场面挺温情的。
小枫说了打算明天去北京的事,丁小柏听后说,“小枫呀,那边每个月有多少收入你有没有数?要想把男人抓牢,就得把握住经济命脉,你看你姐夫,别看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在家我可不惯他那臭毛病,到现在呀,他就是花一分钱都得和我报账的。”
小枫不爱听她这些话,就挖苦她一句,“姐夫这么听你话,你怎么还对他不放心?”
丁小柏没想到会被将了一军,就瞪了小枫一眼,慢悠悠说道,“不是不放心,这男人呢,得时时给他紧紧弦。”
小枫不想听她穷叨唠,就起身去了洗手间。出洗手间往回走,跨过一座小桥,刚好走到一间被几株大叶植物和石块遮蔽起来的小包间前,忽然里面传出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那个男声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小枫下意识地往里瞅了一眼,虽然,因为大叶植物的遮挡使包间有了很大的私密性,但小枫还是从那些枝叶间看见了姐夫钱正奎正坐在一张小巧的桌子前,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玫紫衣服的女人。女人背对着门口,一头黑发像瀑布似的泻在脑后,虽然看不清脸面,但丁小枫能感觉得出那是一个妖娆的女人。里面的人谈兴正浓,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小枫做了贼般快走几步,赶紧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重新坐到丁小柏对面,小枫强作镇静地盛了一小碗鱼汤抿着,暗想,这哪是饭店呀,分明就是个弹药库呀!不行,得抓紧想个招儿离开。心里正琢磨着,就听丁小柏说:“我也去一下厕所。”说着,丁小柏就起了身,丁小枫一见这阵势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小枫急中生智,叫住正欲离身的丁小柏:“姐,洗手间太脏了。”
小枫知道丁小柏有洁癖,估计这样一说她就不会去了。可刚刚坐下的丁小柏又冲在远处站立的服务员招手,叫道:“姑娘!”小枫忙拦住她说:“干吗?”
丁小柏气呼呼地说:“我得问问,这饭店是怎么搞的?”
穿着红袄绿裤的服务员以为客人需要什么,就笑盈盈地往这边小跑过来,小枫一看急了,就慌忙冲那小姑娘摆手。转脸对丁小柏说:“甭生气。不用咱着急,肯定有着急的。”她看看丁小柏面前盛满了鱼刺鱼骨的盘子,又试探着说:“要不,咱走,吃差不多了吧?”
小枫把车钥匙递给丁小柏,要她先到车上等她,她去结账。小枫回身往吧台那儿走,看见钱正奎正从小包里出来,大概也是去吧台结账吧?此时,丁小柏还没有离开座位,正在低头收拾着手袋。假如她抬起头来,假如她稍微一放眼的话,就会看到丈夫钱正奎正魅力十足地走在一座小桥上,小桥流水哗啦啦……
小枫来不及埋单,转身就扑向了丁小柏……小枫搂着丁小柏的腰快速向门口移去,服务员在后边拿着明细单紧跟着,心里禁不住地偷乐。
两个女人如此亲热的场景确实有些过了,那个矮胖女人简直就像一个皮球似的被高个女人推着往前滚。胖女人要付费,高个女人还不让,说钱包落到车上了……
小枫先把丁小柏推上车,然后打开车内的储物箱,把刚刚趁丁小柏没注意塞进去的二张百元钞票抽出来,回身便递到紧紧贴着车门站立的服务员手里,然后便飞快上车拧开油门。
一路上,小枫一直想着那个穿玫紫衣服的女人背影,那女人会是谁呢?
就在小枫拉着丁小柏风驰电掣的时候,赵西迪和祺佳正郎才女貌地跟一帮朋友在王府酒店周旋。赵西迪是第一次在祺佳的朋友们面前公开亮相,祺佳幸福得有些昏头昏脑,一个女伴正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着,祺佳听得直乐,然后又拍着女伴的肩膀说她“讨厌”。
赵西迪一直没喝酒,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
一个大个男人伸着长胳膊过来要跟赵西迪喝酒,还没等赵西迪讲话,祺佳就把大个男人的胳膊挡住了:“他开车呢。”
大个男人打着酒嗝说:“开车?开车有什么好怕的?我——我还开坦克呢。”
一片哄笑声。
赵西迪仍是面带微笑不言语。
“大画家,大艺术家,应该是海量啊,今天咱就要见识见识大画家的酒量,啊?”大个男人站起来,招手要服务员拿白酒来,要给赵大画家斟上酒。
赵西迪推脱说:“我真得开车呢。”
“没事,被拘了也有美人探监。是吧,祺美人?”
这话把大家都说愣了。有心人已看到赵西迪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赵西迪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仍是面带微笑地望着大个男人。
大个男人把赵西迪面前盛着果汁的酒杯往小碟里一倒,说:“喝这些还算是老爷们吗?”
也许是果汁太多,小碟里盛不下,或许是他的手一抖,人们只看到浆黄的果汁流了一台布,有一些已沾到了赵西迪扶在桌角的手上。赵西迪的嘴角又抽动了两下,还好,也只是一瞬,微笑仍保留在他的脸上。
祺佳却不干了,她把大个男人的手一推:“鲁建刚,你太过分了!”
鲁建刚没料到祺佳会来这一手,他的手一抖,酒杯就晃到了地上,碎了……
酒宴还在继续,但味道却变了……
赵西迪和祺佳在回来的路上一路沉默着。赵西迪把祺佳别别扭扭地送到楼下,说道:“好好休息,我不送你上去了。”祺佳点头下车,走了两步,想回头说句什么,但见赵西迪已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祺佳默默地返身上楼,一进门,坐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便问道:“怎么,西迪没上来呀?”祺佳说他有事儿,便返身进自己屋,祺母追过来,看着女儿脸色,轻声问道,“跟他说没说?”
昨晚一家人开了个家庭会,父母一个劲地给祺佳打气,要她向赵西迪义正词严地提出结婚的事情。在父母看来,结婚是迟早的事,生米都煮成了熟饭,这不结婚还干啥,他们的女儿都三十二了,等不起了。祺佳说:“妈,五一怕是有些急。”
“急啥?你跟他说,什么都不要他管,只管参加婚礼就行。”
“妈,你看你,结婚是我们俩人的事,他能只是参加婚礼的事那么简单吗?”
“呵,还有多复杂。当年我跟你爸爸把两床被子抱一块就算结了婚,现在比那时候稍复杂一些,不过有婚庆公司,有饭店,连被子都不用做,都是现成的。嗨,我说,得抓紧,今年五一结婚的准多,得先订好饭店。”
“我们先商量好了再说吧。”祺佳说着话便把门掩上了。
赵西迪一直在单位画室里待到晚上九点左右,后来他觉得有些饿了,就下楼找饭吃。鬼使神差地,他把车开到了丁小枫的小区门口——通过那两次的接触,他已经知道这女人在锦湖花园租了个小三居。赵西迪在门口慢慢地兜了几圈,但奇迹并没有出现,小区门口冷冷清清的,赵西迪坐车上愣了一会儿,独自叹口气便调转车头找饭馆去了。
小枫出门给女儿小北买脚盆——傍晚的时候,小北被几个孩子送了回来,小北在学校图书馆的台阶上一脚踩空,把脚扭了,脚面淤血肿胀,疼得龇牙咧嘴的,为了让她尽快好起来,小枫忙活了半天,先是买来跌打丸和绷带纱布,然后又把跌打丸打碎,用米酒调成糊状敷在小北脚上,最后用纱布和绷带固定。早早把小北安顿睡下,又怕她起夜不方便,就出来买脚盆。
刚到楼下,手机便响了,原来是储红兵。他问她明天坐哪班车去,小枫叹口气说去不了了。储红兵听了半天没吭声,末了突然嘟哝了一句,“怎么搞的,怎么处处不顺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