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思须与漕，我心悠悠——载驰救卫许穆夫人
许穆夫人（约公元前690年～？），姓姬，名不详，是春秋时期卫国人，卫公子顽（卫昭伯）和宣姜的女儿，卫国君主卫懿公的妹妹。长大后嫁给了许国的许穆公，故称为许穆夫人。她不仅仅是中国文学史上见于记载的第一位爱国女诗人，也是世界文学史上第一位女诗人，她的诗作在世界文学史上享有极高的声誉。
如果要罗列出中国历史上的历代才女，许穆夫人是不可缺少的一位。许穆夫人的诗作见于中国古代诗歌的开端，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存世之作有四言抒情诗三首，俱收入《诗经》，倍受推崇、流传至今，最著名的是《载驰》。许穆夫人的身世极其的特殊，因其母亲错综复杂的婚恋史，导致了许穆夫人的辈分很尴尬，可谓一言难尽，不太容易说清楚。
春秋姐妹花——许穆夫人的母亲和姨妈
许穆夫人的母亲就是芳名远播的大美人齐宣姜，而她的姨妈就是历史上少有的女军事家齐文姜。姐妹二人不仅长相漂亮，就连名声也是一样的不好。齐文姜是齐宣姜的妹妹，在还未出嫁前就和自己的哥哥（齐襄公）私通，后来嫁给了鲁桓公却还不忘这段乱伦之情，时隔十几年后，在鲁桓公访问齐国的时候，她再度与同父异母的哥哥齐襄公乱伦，被鲁桓公得知此事后，却因丈夫的怒责而挑起齐鲁之间的矛盾。
齐襄公为了给妹妹文姜报仇，宴请鲁桓公饮酒，将鲁桓公灌醉后，让公子彭生将鲁桓公抱上车，并命公子彭生折断鲁桓公的肋骨，鲁桓公当即死掉。齐文姜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不敢返回鲁国，于是，她的儿子鲁庄公继位。文姜长期居住在齐国，后来，鲁庄公接她到齐鲁之间的禚地居住，她却仍然常常与齐襄公相会。之后齐襄公被作乱的手下杀死，文姜也没有离开，就在那里帮助儿子鲁庄公管理政事，并指挥军队作战，展现了极高的政治军事才能，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女军事家。文姜千百年来在历史上都是毁誉参半，是一个难以评说的复杂人物。
而文姜的姐姐，许穆夫人的母亲宣姜的事迹恐怕要更为复杂一些。宣姜原本是要被许配给卫宣公的儿子公子伋的，但是却被卫宣公这个老流氓看中，于是使了一个“掉包计”，公公就变成了丈夫。之所以说卫宣公是个老流氓，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和自己的庶母私通，生下了三个儿子，其中就包括公子伋。现在又色胆包天地娶了自己的原定儿媳妇。虽然春秋时期的男女关系十分错乱，但是卫宣公的行为还是被世人所不齿，《诗经》中的《新台》说的就是这件事：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译文：（根据余冠英先生的《诗经选》注解）
河上新台照眼明，河水溜溜满又平。只道嫁个称心汉，缩脖子虾蟆真恶心。
新台高高黄河边，黄河平平水接天。只道嫁个称心汉，癞皮疙瘩讨人嫌。
下网拿鱼落了空，拿个虾蟆在网中。只道嫁个称心汉，嫁着个缩脖子丑老公。
《诗经》中将卫宣公比喻成癞蛤蟆，体现了对他的厌恶。宣姜嫁给卫宣公之后，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寿和朔。据史书记载，这兄弟二人的性格差距很大，寿仁义善良，而朔偏狭狠毒。等到寿和朔长大以后，卫宣公才真的老了，开始要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了。当时的卫宣公有宣姜为他生下的两个儿子寿和朔，同时又有庶母夷姜为他生下的三个儿子伋和黔牟、昭伯顽。朔为了继承王位，就和母亲宣姜说如果卫宣公死了，让伋继位，伋一定会害死他们母子三人。宣姜于是挑唆卫宣公杀死这个自己曾经的未婚夫伋。
但是宣姜的儿子寿和伋的关系很好，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便去通风报信。但伋从宣姜来到卫国以后就看透了一切，不想逃离卫国。寿无可奈可，为了保全伋，假意与之饯行，将其灌醉，手持旗扮成使者，却在河渡边上被刺客杀害。等伋醒来后，非常着急，立即赶往河边，没想到却看到了寿的尸体，他趴在寿的尸体上大哭，对刺客承认自己的身份，并让刺客把他也杀了，然后倒在了弟弟的身旁。
《诗经》中记载的《二子乘舟》一诗，就与这个故事有关。这件事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阴险狠毒的朔了。他最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王，就是后来的卫惠公。后来卫国发生了政变，伋的弟弟黔牟即位，朔逃到了宣姜的娘家齐国。而他的舅舅齐襄公（与文姜乱伦的那个）为了促进齐国和卫国的旧族关系，居然让自己的妹妹宣姜嫁给昭伯顽（卫宣公与庶母所生的儿子）。有史料上记载二人的婚姻是被强迫的，可是他们却接连生了五个子女，分别是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等。到此，本篇许穆夫人的复杂身世才算交代清楚。
许穆夫人才华横溢，相貌端庄清丽。身为王室女儿，不仅没有金枝玉叶的娇气，反而将国家的安危放在首位。当时的许国和齐国都来求婚，许穆夫人觉得齐国是强国，而且距离卫国又很近，联姻以后，卫国有事，支援很方便。如果按照许穆夫人的意愿，她的老公就是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了。但也许是卫懿公对齐国有成见，坚持将她嫁到许国，成为许穆公的夫人，所以此后她便成为了许穆夫人。
许穆夫人自幼在卫都朝歌读书习文，在城郊骑马射箭，在淇水边垂钓荡舟。这些都是根据她远嫁许国怀念当时的生活时写的《竹竿》（《诗经·国风·卫风》）一诗体现的：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译文：
钓鱼竹竿细又长，用它垂钓淇河上。难道我会不思乡，路远无法归故乡。
泉源汩汩流左边，淇河荡荡流右边。姑娘长大要出嫁，父母兄弟离得远。
淇河荡荡流右边，泉源汩汩流左边。嫣然一笑皓齿露，身佩美玉赛天仙。
淇河悠悠日夜流，桧木桨儿柏木舟。驾车出游四处逛，借以消遣解乡愁。
看来，许穆夫人当时生活的自然环境十分不错，她还有一首《泉水》的诗文，其意思与《竹竿》差不多，这里就不再罗列了。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许穆夫人的爱国诗篇
许穆夫人最为闻名的就是这首《载驰》：
载驰载驱，归唁卫候；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不我嘉，不能旋反。
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
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译文：
驾起轻车快驰骋，回去吊唁悼卫侯。挥鞭赶马路遥远，到达漕邑时未久。许国大夫跋涉来，阻我行程令我愁。
竟然不肯赞同我，哪能返身回许地。比起你们心不善，我怀宗国思难弃。竟然没有赞同我，无法渡河归故里。比起你们心不善，我恋宗国情不已。
登高来到那山冈，采摘贝母治忧郁。女子心柔善怀恋，各有道理有头绪。许国众人责难我，实在狂妄又稚愚。
我在田野缓缓行，垄上麦子密密遍。欲赴大国去陈诉，谁能依靠谁来援？许国大夫君子们，不要对我生尤怨。你们考虑上百次，不如我亲自跑一遍。
这首诗的发生背景是卫懿公喜欢养鹤，将心思全放于鹤上，却不理朝政。后来北狄前来攻打卫国，将士们都不听从卫懿公的命令。后来卫懿公在这场战争中死亡，卫人便立戴公（许穆夫人同父同母的哥哥）于漕邑。不久戴公也死了，卫人又立文公（也是许穆夫人同父同母的哥哥）。许穆夫人得知卫国遭此浩劫，要回到卫国吊唁卫侯，可是许国人怕惹火烧身，不允许她去。她走到半路上被卫国的大夫追赶，于是愤怒的做了这首《载驰》来回应许国的大臣们。
许穆夫人的爱国热情是挡不住的，她四处奔走，大声疾呼，终于得到了齐桓公的支持，齐桓公派兵戍漕邑，又派出自己的儿子无亏率兵三千、战车三百辆前往卫国。同时，宋、许等国也派人参战，打退了狄兵，收复了失地。从此，卫国出现了转机，两年后，卫国在楚丘重建都城，恢复了在诸侯国中的地位，一直延续了四百多年之久。自然，这一切和许穆夫人为复兴卫国而奔走不懈是分不开的。
“绝世红颜矗风雨，挺身而出是为卫。”许穆夫人不仅是一位美女加才女，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外交活动家。她是在距离我们如今已有2600多年的春秋时代，我们只能通过一些史料的记载和诗文的留存想象她的风采，许穆夫人的果敢与才干，美丽与坚强，使得她不愧为我国历史上青史留名的一位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