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迷那木措
在见到那木措之前,我仅是凭着从前看到的一些相关资料去想象着它的形状,而在这想象之中,总是糅合着许多内地湖泊的大致模样。而只有当自己真正来到了那木措,才感到之前对这个湖的想象与亲眼之所见竟相差甚大。那木措位于拉萨的当雄县和那曲地区的班戈县之间,湖的南面是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终年白雪皑皑,雄伟奇峻。那木措因湖面海拔达4718米,故人称其为天湖。
我们从拉萨出发到达那木措,车沿着109国道开了约四五个小时。除了个别路段较泥泞外,总体路况尚可,但海拔却是不断地在上升。行至念青唐古拉山脉的那根拉山口,海拔已达5190米,这是我们此行到达的最高海拔了。从山口往远处望去,那木措已清晰可见。但没想到的是,看似近在眼前的湖,竟然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
游玩那木措,走马观花是可惜了。据说,一天之中,水的颜色会有不同的变化。但囿于时间,我们难以从容不迫地去观赏。尤其是当我翌年再次来到那木措时,才发现在不同的季节里,这湖的景色竟与从前又有了很大的不同。我猜,这或许是缘于时辰、光线、温度等等的差异吧。
那天,最让我难忘的是,路上遇见了一位正在徒步的年轻人。当时,我们的车正在湖边公路上行驶,忽见前方有一身影在踽踽而行,至其跟前,我们停车与他搭话。原来这是位转湖者。转湖,即绕湖行走,与转山一样,是当地藏民为了向神灵表达敬意,祈祷保佑的一种仪式。而那木措因面积大,转湖是极其艰辛的。从其装束上看,他显然不是当地的藏民。一问,原来他是即将毕业的中山大学的一位研究生。
当我伸出手与他相握的一刹那,那小伙子竟浑身猛地一哆嗦,并迅速将手缩回,脸上显露出痛楚的表情。这时,我才惊诧地发现,我握着的这只手的手背上居然像被开水烫过似的全褪了皮,好些地方还露着刚长出的粉红色皮肤。原来这位小伙子已在此绕湖行走了十来天,手上的伤是被高原强烈的紫外线灼伤所致。再细看他的脸,尽管眼睛以下蒙着薄薄的毛巾,但未遮住的部位依旧可见明显的灼伤。那木措面积有1900多平方公里,在没有任何外来支持的情况下,在空气稀薄的高原,要独自完成绕湖之行,这是何等坚强的毅力!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正面作答,只是很平静地说,他早就想来了,但一直没时间,现在,马上要毕业了,趁这个机会来了却一下心愿吧。感动!我们一时无语。临别时,怕弄疼他,我不敢再与他握手,只是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臂膀:保重!年轻人,千万保重!
小伙子这种苦行僧似的行为,似乎是他对人生规划和追求过程中自设的一个铺垫。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了甘地,只不过,同样的“自虐”式行为,一个是为了警悟他人,一个则纯粹是为了磨炼和考验自己。不管其中的意义是作用于群体还是作用于自身,我都觉得很伟大。至今,那荒原上孑然而行的身影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待我们到达扎西半岛的湖边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而在西藏这个纬度,正是烈日当头之时。因此,天空和浩瀚的湖面形成了强烈的漫散光,对面的念青唐古拉山主峰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烟,这严重影响了摄影效果。为了能拍出稍理想点的照片,我只好设法变换方位,徒步前往五六里外的湖泊西侧。怕时间来不及,这段路走得格外急。虽说自己一直没什么高原反应,但在这海拔接近五千米的地方如此疾走,呼吸不免变得急促起来。
但位置变换后,光线依然不佳,只是雪山的位置好像稍微近了些。尽管空气的通透度不是最理想,但那木措依然显示着过人的容貌。也同样是季节的原因,此时的远山除了念青唐古拉山主峰积雪甚多外,周围其余的群山则基本是一片褐色,与这蓝宝石一般的水色相较,映衬的效果就逊色了不少。显然,此时的那木措一定不是最靓丽的时候。
后来,在西藏走的时间长了,我渐渐知道,要想看到不打折扣的风景,选对时辰很重要。那木措原本当然是很美的。其除了有着浩大辽阔的水面,更重要的还在于那蓝得令人惊悚的色彩和依水而立的念青唐古拉山山脉,这几个元素叠加在一起,便构成了这幅大自然的巨作。
夏之那木措
如果要问对那木措的哪一点印象最深刻,那我肯定会说:蓝色!那是那木措所独有的水色。这种水色与我国的南海或东南亚一带的海水有相似之处,但是更艳、更沉、更具夺目的光泽。
往回折返时,行进的脚步放缓了许多。突然,我冒出一念头:想触摸一下这天上之湖。万里迢迢地赶到这儿,还没与湖水作过亲密接触呢。于是,便越过高高的土坡径直朝岸边跑去。当我蹲下身子,将手触及水面的瞬间,抬头仰望,只见湛蓝的水面好像托举着雪山,涌上寥廓的天际,携着绵柔的云层,向我荡漾而来。顿时,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感谢上苍的眷顾,将如此壮美的画卷展示于我。此时,我或许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从踏上西藏的土地直至触摸到这圣湖,多少年的念想,现已然成真。如梦,却不是梦!
返回拉萨的路上,天忽雨忽晴。一团乌云过来,旋即玉珠倾盆,车窗上水花飞溅。可未待你回过神来,头顶竟又变为一片蓝天。令人惊奇的是,在离市区还有几十公里时,前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绮丽无比的双层彩虹。平生曾无数次见过彩虹,但像这样的双层彩虹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家既诧异又兴奋,立即停车,纷纷冒雨跑到田野里去抢拍这难得一见的景观。让人叫绝的是,这彩虹似乎就在矗立在眼前,但车辆的前行并未使我们缩短与它的距离。任你再怎么往前驶,这彩虹始终在前方的触手可及之处,却又永远也无法超越。直至快进到拉萨市区,那彩虹仍如影随形地等候在前方,好似在城边竖起了一道顶天的拱门,欢迎着我们的归来。
回到住处,即与丹增取得了联系,他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家旅舍里。吃过晚饭,丹增赶来与我见面。翌日他就要载着客人去珠峰大本营,时间节点与我们的行程刚好错开。我以为在此后的行程中不会再与丹增碰面了,便将随身携带的一把瑞士军刀送给他留作纪念,并邀请他以后来我们家乡作客,丹增也再三请我有机会去香格里拉玩。香格里拉,我一定还会去的,因为此行根本就没有尽兴,也没观赏到梅里雪山的全貌。我说明年吧,我一定来,再徒步去趟雨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