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直口快的对话者

埃克森的工程师和各部门主管间流传着一句玩笑：“避开雷克斯·蒂勒森，如果你的对手是他，你就输定了，毫无悬念，因为他天生就要往上走！”蒂勒森掌握着每件事情的运转，并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挑战他的权威。在涉及关键问题时，他也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哪怕这些观点与常人迥异，或者挑战所有人的常识和传统认知，让人大跌眼镜，也对他毫无影响。他强硬保守，雷厉风行，与埃克森美孚公司固执、傲慢与极端程序化的风格相得益彰。他的决断力也大大提升了公司的凝聚力和执行效率。

蒂勒森在埃克森美孚四十年的经历就像一部理工科骄子向卓越管理大师演进的历史教科书，他从一个工程师逐渐成长为一位名誉世界的典型的“石油大亨”。这是典型的美国企业家的成长模式。近一百年来，财富排名前500的美国企业家有62%的人都是理工出身，还有11%的人年轻时有丰富的从事一线技术工种的经验，比如程序员、记账员和管道工。

1952年，蒂勒森出生在产油大州得克萨斯。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石油家在美国最后的天堂。23岁时，他从与石油业关系密切的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获得工程学士学位后，从此便迈进了石油行业。他进入世界石油巨头埃克森公司担任产品工程师，在37岁时就成为埃克森美国中央生产部门的总经理。

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让他不断晋升，在与同事的竞争中总能脱颖而出。那时候，埃克森的工程师和各部门主管间流传着一句玩笑：“避开雷克斯·蒂勒森，如果你的对手是他，你就输定了，毫无悬念，因为他天生就要往上走！”46岁时，蒂勒森成为埃克森麾下俄罗斯子公司油气有限公司的总裁，正式跻身这家世界级油企高管的行列；在52岁时，他成为合并后的埃克森美孚公司总裁，两年后，又升任为集团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

对自己如此快的跃升速度，蒂勒森的回答像他一贯的风格那样毫不拖泥带水，简单痛快：“我觉得公司的每一个人都会为了公司付出自己的一切，我便是如此。埃克森美孚不会亏待他的员工，而我要做的还有很多。”

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大部分时间，蒂勒森都是一个言词温和与行事低调的人。他身居集团管理层金字塔的顶端，至少在埃克森美孚掌握着每件事情的运转，并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挑战他的权威。但他多数情况下喜欢用较为温和、轻柔的方式处理这些程序性的问题。

不过，在涉及关键问题时，蒂勒森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哪怕这些观点与常人迥异，或者挑战所有人的常识和传统认知，让人大跌眼镜。这都对他毫无影响，不会左右他的主见。他认为对的、一定要坚持的东西，就会直接讲出来，一点也不关心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是谁。

例如，当共和党的上一任总统小布什抛出“石油成瘾”的观点时，工商界名流一片沉默。蒂勒森却并不认同，采取了强硬回击的态度。在他看来，石油和天然气已经成为推动这个国家乃至全球经济增长的发动机。这不是一个依赖和成瘾的问题，而是一个铁的事实。“石油不是香烟、毒品，如果它产量足够，为何不充分地开发它？发现新的油田是好事。”他进一步反驳说：“人们对金钱的热爱和依赖比石油更甚，为何我们不烧掉所有的钱？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荒谬的话题。”至于政客与环保主义者呼吁的“能源独立”，他坚持认为能源独立不仅不现实，而且也不可能实现，甚至根本不值得讨论。

另外，在谈到全球变暖的议题时，这位工程师出身的金牌管家也展示了自己的独到认识。他为全世界的环保主义者和绿色组织指出了一个新命题和思考的新方向。他说：“我们认识到，地球大气中不断积聚的温室气体对人类造成了风险，并可能对社会和生态系统产生显著影响。我们现在应该针对这些风险采取行动，这是没有疑问的。但在采取这些行动时，我们必须考虑成本以及相关判断仍然存在的不确定性。”他举了做手术的例子，一些高危手术的风险让人望而却步，但能因惧怕手术风险就拒绝进入手术室吗？言外之意，他认为我们应该衡量两种不同选择的风险，从而做出一个不那么坏的选择。

“全球变暖真的是石油造成的吗？”在一次私下的谈话中，蒂勒森心直口快地说出了他的观点。他对那些人文主义情怀嗤之以鼻，认为环保家的担忧是短视的。在一次商业聚会中，蒂勒森极力为埃克森美孚塑造了“全球最干净油企”的形象。“我们不会为地球多制造一点温度，因为我们深知石油其实是干净的资源，它埋在地球深处。如果它是不干净的，它就不会这么大量的存在于地下。虽然我不觉得全球变暖是人所乐见的正常现象，但也不至于天真到把它归咎于石油的燃烧。”

我丝毫不怀疑蒂勒森是出于人择理论给出上述表态的。他在做出该表态时，毫不隐瞒自己的看法，因此有时他被视为一个不太好交流的人。关于有人提出的“石油峰值论”（石油资源已经到了开发的极限，马上将无油可采），蒂勒森肯定地说，这是一派胡言。

“人类在可预见的将来，还不会耗尽石油资源；另外，如果在未来的30年内仍然有大量便宜的化石燃料，那么我们就应当集中力量将它弄成清洁的燃料，而不是去白费力气开发其他的能源。”

在新技术领域，蒂勒森的见解也直截了当。他对石油开采业的反对者说，与人们保守的认识相反，新技术的潜力长期以来被低估了。事实上，新技术不仅提高了现有油井的产量，还推动了全球范围内石油勘测技术的发展。这有助于解决全世界未来的数十年对石油的热切需求。新技术让整个能源领域受益，降低了环境污染的程度，加大了油气的利用率。与此同时，他鼓励下属抓住这个契机，极力推动公司在技术研发方面投入巨资，力求占据先机。

说话直来直去，并不妨碍他成为出众的管理专家。他深知尊重不同观点的重要性：“要给反对你的人留有空间，并尊重他们的工作。”因此，尽管所持的观点不同，却一点不妨碍埃克森美孚为许多社会组织捐赠金钱，比如“竞争企业协会”——这家华盛顿的思想库自诩为“战胜全球变暖恐慌斗争的领袖”，里面有一群想拆掉埃克森美孚在世界各地的油井与炼油工厂的环保狂热分子。蒂勒森直言不讳地反驳他们，认为他们大错特错，并又资助给他们金钱。

同时他强调，气温变化受排放影响的程度有多大仍然无法确定。正因如此，研究这些议题才十分有趣而且令人期待。在他的主持和推动下，埃克森美孚公司已经投资10多亿美元建设工厂的循环联供系统，用来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此外，公司还为斯坦福大学的全球气候能源项目捐赠了1亿美元，鼓励科学家们找出开发绿色能源的方法。

总体而言，作为埃克森美孚的金牌管家，蒂勒森的工作态度是严肃务实的。他对自己不认可的观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表态，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保留。诚然，假如布什所说的“美国对石油的依赖已经成瘾”——假如这个观点有1%的事实依据，那么埃克森美孚公司在得克萨斯州贝敦的工厂就是注射用的针管，专门生产和向美国的血管中注射毒品。

蒂勒森的严肃与反应的直接在此时彰显无遗。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石油领域，他的发言就是石油界的权威。他不保留地为埃克森美孚辩护：“如果你们来过这里，你会看到它比医院手术室还要干净！”

贝敦工厂位于墨西哥湾，它是美国最大的炼油厂，每天把56万桶以上的原油提炼为美国人急需的汽油、航空用油和其他石油产品。拆掉贝敦工厂的后果是什么？在这场公关危机中，人们感受到了蒂勒森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给任何人留面子。同时，他也用事实佐证了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至少很有说服力。

比如，受到邀请去贝敦工厂参观的记者与公共知识分子不得不承认，尽管埃克森美孚公司在环保组织中的名声不佳，但贝敦工厂却异常洁净。这里几乎没有油渍，和街边普通的加油站也没什么两样。为什么美国人习惯了加油站的存在，却容不下一个更干净的贝敦工厂呢？蒂勒森抓住这点大做文章，迅速扭转了事态。

这就是埃克森美孚在蒂勒森的领导下给外界的印象，它不遗余力地追求生产效率，同时又奉行严肃、务实与绝不妥协的态度。一如蒂勒森在管理中树立的风格，他从不随意屈从形势，而是会运用自己掌握的东西去改变形势。他认为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解决之道，那些失败者不过是走错了方向而已。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引发争议

这些年来，蒂勒森治下的埃克森美孚迅速成长，一度恢复了世界第一石油巨头的名号。在蒂勒森的领导下，公司在世界各地扩大了影响力，市值扶摇直上。同时，蒂勒森在替代能源和环境保护等问题上的立场也饱受环保组织的攻击。他说话直来直去的风格也让他承受了很多非议。

第一：蒂勒森的埃克森美孚一向强调只做“石油和天然气生意”，对于替代能源业“没有兴趣”。

第二：蒂勒森支持在阿拉斯加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开采原油，他觉得这项投资利大于弊。

位于阿拉斯加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受到数百家动物保护与环保组织的关注，不少人写信抗议，还有人发去死亡威胁：“快停下你的计划，否则同归于尽！”与其他的大石油公司加强替代能源的研发、避免触动公众情绪的做法相比，埃克森美孚的固执引来不少非议。作为直接决策人，蒂勒森首当其冲，要面临媒体与公众的狂轰滥炸。

不过，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会坚持贯彻到底。这导致的结果是，他没有为埃克森美孚公司在美国人民支付高油价时赚取了巨额利润而致歉。他觉得这是没必要的，因为无论如何美国人民都要支付高油价，不是给埃克森美孚就是给其他的公司。

“那么，道歉有何意义？我们只是做了一家企业应该做和可以做的事情，我们会尽可能争取有利于公众，但我们无法保证这一点。”

正是凭借这种有一说一，且极其强硬的作风，蒂勒森毫无争议地登上了埃克森美孚公司的最高权力宝座。工程师出身的他符合这家石油巨头的文化标准与行事原则，他们高度契合。在任上的这些年，雷克斯·蒂勒森与埃克森美孚合二为一，就像史蒂夫·乔布斯之于苹果，是少有的世界级企业的强势领导者。

也正是因为蒂勒森这种特点鲜明的强悍作风和在管理中至高无上的权威，才帮助埃克森美孚公司取代上一届《财富》美国500强的冠军沃尔玛，并且超越通用电气公司，成为美国最有价值的公司——美国最好的企业，这是由蒂勒森在17年间一手打造的。

一个“不会被人颂扬”的对话高手

2014年6月，纽约期货交易市场的高级市场顾问弗莱切·麦卡辛发表了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关于蒂勒森的内容。他称赞蒂勒森是一个坦诚而又无所畏惧的称职的高管：

雷克斯·蒂勒森率领着埃克森美孚一跃成为《财富》500强的冠军，这不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至少绝不仅仅是因为高油价才冲上冠军宝座的，是因为蒂勒森。诚然，高油价的确有所帮助，所有的油企都梦想油价像太阳一样永远不落，但埃克森美孚成功的真正原因却并不在于此。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并且可以大胆地继续预测，蒂勒森因为他的坦诚直言而受人诟病，不会得到人们的颂扬，他的埃克森美孚也不那么招人喜爱。但他和他的公司无所畏惧，只要赚钱就好了，并不在乎人们是怎么形容的。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上，只要美国人喜欢驾着加满汽油的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恣意地飞驰，只要全世界的工业设备不停止运转，蒂勒森为埃克森美孚打下的基础就不会褪去辉煌，他建立的荣耀和功绩就会一直被公司的后来者颂扬。因为不管外人怎么看，他永远都是埃克森美孚的“金牌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