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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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考斯
Gina Kaus

“在慕尼黑我偶然看见她……她坐在‘史蒂芬妮’(Stefanie)里……一个娇小美丽的犹太人……什么都不是……甚至不是自由文艺人……不,是一个聪明的收银员,很专心……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人请她喝咖啡……而我这个大笨牛把她从泥沼中救出来,培养她成器……”恶意、毫无忌惮而且不留情面,弗朗茨·韦费尔(Franz Werfel)的小说《芭芭拉,或虔诚》(Barbara oder Fömmigkeit)中,吉娜·考斯Gina Kaus, 1893—1985)被如此描写。小说中说话的“我”名叫巴希尔(Basil),真实生活中他就是弗朗茨·布莱(Fmnz Blei)。他发掘她,并且培养她成了大器,那个时候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他们在维也纳的“荷仁霍夫”咖啡馆第一次相遇。她还记得:“布莱对我的天分很有信心。但是我还需要磨炼。他觉得我写的东西大部分都太戏剧性,太不现实。”她不停地写,遵照布莱的指示。“布莱非常高兴。而我则因为他高兴而高兴。短短几天内,我写完八十几页的叙事文《晋升》(Der Aufstieg)。”当她1920年,也就是三年后出书时,布莱颁给她冯塔内(Fontane)文学奖。当然,他们在谈恋爱,而全部作品也是如此——当我们今天重读这些作品,会觉得这些故事都发生在奇异的国度里,发生在帝国最后几年的维也纳,他们坐在咖啡馆里,帝国正在毁灭的同时,他们谈情说爱,书写精神细腻的小说。当时,吉娜·考斯的初恋,她的新郎,刚刚在战场上阵亡。此前她曾秘密探访爱人,为了留在他身边,谎称自己是战地记者。被发觉后,她的爱人被调往前线,两个月后,他就阵亡了。考斯虽然出身贫穷,却向往名利,银行家、商业巨子约瑟夫·克兰茨(Josef Kranz)收养她。换句话说,她成为了他的情妇。克兰茨有家室,为了让她能够一直留在身边,又不必受道德谴责,便收养她为义女。考斯则爱上在文学创作上鞭策她的布莱,奥匈帝国沉沦时的大情圣,也是最好的文学鉴赏家和伯乐,但他发掘的对象不限于女人。现在情况变复杂了:考斯想出办法让她的情夫兼养父聘雇布莱做他的私人秘书,让他住进家里。克兰茨显然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虽然布莱把一般商业往来的书信写成韵律奇特、文学性强的散文,往往令一般收信人摸不着头脑,但克兰茨还是很赏识他。因为他一表人才,八面玲珑,谈吐文雅,且头脑清晰。考斯也很高兴,每天可以在维也纳她那像宫殿般的居所中,见到她的爱人。稍后她更说服克兰茨,拿出大笔金钱来资助布莱和他的朋友创办哲学杂志。克兰茨慷慨解囊,杂志创立,命名为《总论》(SummaSumma,智能知识总结之意。),编辑室就坐落在市中心气派的建筑里。赫尔曼·布罗赫(Hermann Broch)常驻于此,罗伯特·穆西尔(Robert Musil)跟每个人都生气,最后把一切都写出来的弗朗茨·韦费尔(Franz Werfel)、奥托·格罗斯(Otto Gross),或者可卡因鼓吹者、自由恋爱或公社拥护者,在战争期间,所有人都来啃噬工业巨子的这块大饼,众人一边写作一边吸他的血、吃他的肉。整个维也纳早就在讥讽天真的克兰茨和他的“女儿”。1917年在一份社会主义的报纸上,出现一篇讽刺文,影射克兰茨发战争的横财,披露他的生活方式。这使得原来只是讲讲闲话的人民愤怒了,加上其公司恶性涨价引起诉讼。克兰茨深怕失去他的无忧乐园,害怕失去名声和财富而丢脸,便结束了这场闹剧,解雇布莱,也解散才发行几个月的新杂志。吉娜·考斯因此离开“父亲”,1920年8月时,嫁给作家兼心理学家奥托·考斯。

她写了不少中篇和长篇小说,也有质量很不错的娱乐文学、有点俗气的历史传记以及侧重命运的历史别解。她的写作很成功,连美国都出版她的书。关于她的书被焚毁这件事情,她曾写进自传《一种什么样的生活》(Und was für ein Leben, 1979),这本书以袖珍本的方式出版,并且改名为《从维也纳到好莱坞》(Von Wien nacb Hollywood),书中写道:“5月10日我的书在柏林被公开焚毁,跟其他超过30名作家的作品一起。只是,在这之前我生活在上流社会,他们不是。”

吉娜·考斯后来逃到美国,并且活到92岁。她死后半年,欧洲才开始有人追悼她。她几乎完全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