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马尔基佐1
五楼右侧有一间空会客厅。
客厅的地面上铺着星形图案的剑麻编织地毯。
墙壁裱着仿茹伊印花布的墙纸,墙纸上印着葡萄牙式四桅大帆船,船上架着大炮和轻型长炮。船正向着港口驶去,大三角帆和后桅帆被风吹得鼓鼓的。水手们爬在绳梯上正在收落船上其他的帆。
墙上挂着四幅画。
第一幅是静物写生画,虽是现代派表现手法,仍显示了从文艺复兴时期到18世纪末全欧特别流行的结构,即以五种感官为中心的十分有条理的结构: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放着一支点燃的哈瓦那雪茄;一本小说——《没有结束的交响乐》,看不到作者署名;一瓶朗姆酒;一个不倒翁;还有一只放满核桃、杏仁、杏脯、李子干等干果的果盘。
第二幅画的内容是四周空旷的郊区一条街的夜景。街的右边有一个金属灯柱,横梁两端交叉点上各挂着一盏闪光的大电灯泡。街的左边正好是灯柱的倒影(底座朝天,尖顶朝地)。浅蓝色天空中布满了深蓝色闪点,如同窗玻璃上结满了霜花一样。
第三幅画上画的是一头被称作“塔郎德”的传说中的神奇怪兽。关于这种怪兽,萨尔马特人革隆曾第一次对它做过如下描述:
“塔郎德”这种动物,大如小公牛,头似鹿,稍大,有明显分叉的角。蹄裂如牛,毛长似熊,皮硬稍逊于盔甲。一般在西徐亚一带可以找到此兽。它们随出没场所的变化而变色,时呈青草、树木、灌木丛、花丛、房舍、牧场、岩石等不同的颜色,总之,它可以变成它所接近的一切物体的颜色。在这一点上,它酷似海洋里的章鱼,又像多埃兹、南非猎狗和变色龙。这是一种蜥蜴类动物,德谟克利特很欣赏它,以至为它著书立说,全面阐述其形貌、体态,以及用于施魔法时的用途和特征。我曾见过这种动物变色,不仅是因为接近有色物体,而且还会因为恐惧、激动等情绪变化而自行变色。那是在一块纯绿色地毯上,我亲眼见它像印度公鸡的鸡冠一样,由于情绪的支配,不一会儿就从绿变为黄、蓝、棕、紫等颜色。特别是我们发现这头可爱的“塔郎德”不仅面部、皮肤变色,甚至毛色也能变得同周围物体一模一样。
第四幅是福布斯的油画《罩帘后的一只老鼠》的黑白复制品。这是画家根据1858年冬天发生在泰恩河畔纽卡斯尔的一个真实故事创作的:
福瑟赖特老夫人以她的钟表和机械玩具的收藏品而自豪。她最珍贵的一件收藏品是镶嵌在一只晶莹雪白的薄薄的大理石蛋壳里的一座微型钟。她委派了她最老的仆人专职看管她的收藏品。这位老仆是一位侍奉她六十多年的马车夫。自从他第一次有幸为她驾车之日起,这位马车夫就坠入情网爱上了女主人。他把对她的恋情暗暗地转移到她的收藏品上。他是一位十指灵巧的人,尽心尽力地细心照看着每件收藏品,夜以继日地给精巧的机械玩具上弦。有些收藏品是有二百多年历史的珍品。
最珍贵的收藏品专门放在一间“藏宝室”。部分珍品放在玻璃柜里,大部分珍品挂在墙上,用薄薄的平纹细布罩帘覆盖上挡灰。老仆就睡在隔壁房间里。
不久前,有一位单身学者搬到了城堡附近,他和马丁·马格龙、蒂里诺伊·韦拉一样,在实验室用老鼠来试验马钱子碱和箭毒的相反作用。福瑟赖特老夫人和她的老仆都以为他是一个强盗,迁住附近的主要目的是她的收藏品。他正在策划一个可怕的计划,准备盗窃她的珍奇瑰品。
一天深夜,老仆被隔壁“藏宝室”传来的窸窣声惊醒,他以为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学者驯服了一只老鼠前来偷盗钟表。他立即起床,从他从不离身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铁锤,他走进“藏宝室”,极为轻捷地走近罩帘,用铁锤向他认为发出声音的部位使劲一敲。可惜,并不是老鼠作怪,而是镶嵌在蛋壳里的华丽的微型钟的机械零件出了一点儿小毛病,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福瑟赖特老夫人被铁锤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立即赶到现场,老仆失魂落魄地张大嘴,站在原处,一手拿着小铁锤,另一只手拿着被砸碎的钟。女主人不容他分辩,马上叫来其他仆人,把老仆当作一个可怕的疯子囚禁起来。两年后,老夫人去世。老仆获悉其死讯后,从遥远的囚禁处潜逃出来,回到城堡。他在发生这场灾难性事故的现场“藏宝室”里上吊自尽了。
这幅油画是福布斯青年时期的作品,还没有很好地摆脱博纳的影响。他根据这条社会新闻,自由发挥创作了这幅画。他画了墙上挂满钟表的“藏宝室”,老仆穿着一身白色皮制服,站在一把中国式红漆太师椅上面,正把一条长绸巾系到屋顶横梁上。福瑟赖特老夫人站在门口,右手拎着一条挂着晶莹雪白大理石蛋壳残片的小银链,极其愤怒地看着她的仆人。
公寓大楼里住着好几位收藏家,往往比这幅油画中的人物更为怪异。瓦莱纳本人长期保存着斯莫特夫从外出旅行抵达的各处寄给他的明信片。他正好有一张泰恩河畔纽卡斯尔的明信片,还有一张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纽卡斯尔港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