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上瘾由来已久
瘾原本的意思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强烈连接:在古罗马,上瘾(being addicted)意味着你被判处了苦役。如果你欠了别人的钱,无法偿还债务,法官会判你“上瘾”。你会被强迫做奴隶苦役,直到偿还完债务。这是“上瘾”一词的最初用法,但后来,它的意思发生了演变,用来形容一切难以打破的纽带。如果你喜欢喝酒,你是喝酒上瘾;如果你喜欢读书,你是读书上瘾。上瘾没什么根本性的错误;许多瘾君子不过是真心喜欢吃、喜欢喝、喜欢打牌、喜欢阅读的人。做个瘾君子,就是对某种东西充满激情,随着数百年岁月的推移,“上瘾”这个词的意思被稀释了。
到了19世纪,医学界为这个词赋予了新生。尤其是19世纪末,医生们对化学家学会合成可卡因一事尤为关注,因为要戒断这种药物越来越困难。最初,可卡因似乎是一种神奇的药物,能让老人走上几千米,能让精疲力竭的人重新获得清晰的思维。不过到了最后,大多数用户都上瘾了,许多人还送了命。
我马上就会说回行为上瘾,但为了理解它的兴起,我需要先把重点放到药物上瘾上。“瘾”(addiction)这个字,仅在最近两个世纪里指涉滥用药物,但原始人药物上瘾的历史有几千年。DNA证据表明,早在4万年以前,尼安德特人就携带一种名为DRD4-7R的基因。DRD4-7R基因令尼安德特人具备一系列与其他早期原始人有别的行为,包括爱冒险、追求新奇、寻求感官刺激等。尼安德特人之前的原始人胆小、规避风险,尼安德特人则不断探索,难以满足。DRD4-7R的变体DRD4-4R,至今仍存在于10%的人身上,这些人比其他人更为蛮勇,成为连环瘾君子的概率也要大得多。
如今要想锁定第一个人类瘾君子已不可能,但记录表明,这个人生活在13000多年前。当时的世界跟现在非常不同。尼安德特人早就灭绝了,但地球仍然覆盖在冰川之下,猛犸象还将继续存在2000年,人类刚刚开始驯养绵羊、山羊、猪和奶牛。耕种和农业几千年后才出现,但在东南亚的东帝汶海岛上,有人偶然发现了槟榔。
槟榔是现代卷烟的古代表亲,未经提炼。槟榔含有一种名为槟榔碱的无嗅油状液体,作用跟尼古丁差不多。人在嚼槟榔的时候,血管会舒张,让呼吸更轻松,血液泵动速度更快,心情也轻快起来。人们经常说,嚼槟榔之后能更清晰地思考,所以,在南亚和东南亚的部分地区,槟榔仍然是一种流行的药品。
不过,槟榔有个讨厌的副作用。如果你经常嚼槟榔,牙齿会变得又黑又烂,随时可能脱落。尽管有这么明显的外貌代价,许多爱好者却还是不断咀嚼,连牙齿都没了也不愿停。2000年前,有个中国人去越南,他问招待他的当地人,为什么他们的牙齿是黑色的。当地人解释说:“咀嚼槟榔能保持良好的口腔卫生,所以牙齿变黑了。”这套逻辑真是够呛。如果你身体的一部分变得黑乎乎,你的思路要何等开放,才能得出结论说,这种变化是健康的啊。
在古代“嗑药”上瘾的,并非只有东南亚人士。其他文明也在本地出产的作物里寻寻觅觅。千百年来,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之角的居民一直咀嚼一种叶子,这种刺激品的作用有点像兴奋剂(也叫脱氧麻黄碱)。阿拉伯茶的用户们就像是喝了好几倍浓咖啡一样,变得健谈、欣快、好动,他们的心率也会提升。大约在同一时期,澳大利亚原住民偶然发现了皮特尤里树,北美洲的原住民则发现了烟草。这两种植物既可以吸,也可以嚼,两者都含有大剂量的尼古丁。大概7000年前,安第斯山脉的南美洲人开始在大型公共聚会上咀嚼古柯植物的叶子。而地球的对面,苏美尔人学会了调配鸦片,这可把他们乐坏了,赶紧把用法说明刻在了小泥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