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生死
晋王登上棱堡,手举单筒望远镜,仿佛纵横北大西洋的黑骷髅海盗船船长,眺望远处海天相接的猎物。
昌平城北,被摧毁殆尽的防御工事外,蜂拥上前的朝鲜王军踏着汉人包衣的尸体,义无反顾走向这篇死亡之地。
“棒子来了!”
遂平王歇斯底里怪叫,脸上竟然洋溢着喜悦神色。
一个人,一把刀,杀尽天下狗,犯中华者,虽远必诛。
何况狗已经到了家门口。
“都给本王听着,不要活口!不要活口!不要活口!”
崇祯皇帝说过,重要的话要说三遍,于是宁王就说了三遍。
他早料到鳌拜会来报复,只是没想到来得竟然是高丽棒子,而且来的这么快。
棒子们这种毫不妥协的奴性精神让宁王诧异不已。
“当奴才还当上瘾了?万历年打日本,也没见你们这么卖力!今天本王就替万历将士们讨个说法!”
晋王喃喃自语,转身望向身后炮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等棒子进入射程后再点炮。
因为出发仓促,朝鲜王军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就连队列也很凌乱,旗帜歪歪斜斜,盾车沾满泥土,像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似的,所有人漫无目的的跌跌撞撞往前走。
“这些棒子,都是要急着去投胎吗?‘’
他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让棒子如此癫狂。对故国大明如此凶狠。
除了骨子里的奴性,对满清主子的绝对顺从,实在找不到其他合理解释。
“前日靠包衣奴才攻城,包衣奴才被我们杀光了,今天又派高丽棒子!“
他大声对火铳手炮手喊叫,试图鼓舞明军士气,然而士气无需鼓舞,各人都知道自己已经身处死地。所有人都忙着装填弹药,根本没人搭理殿下。
“快看!那是啥!”
在敌我两边数千人注视下,五六辆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大车被朝鲜人从战阵后面推出来,缓缓朝往明军棱堡而来。
旁边总旗道:“殿下,这是鞑子攻城用的盾车,人站在盾车后面,可以遮蔽弓箭火铳······”
“要你多嘴,老子当然知道,那是盾车,是用来遮蔽弓箭的!”
打断那总旗,满脸尬笑,不无恼怒。
来昌平前,他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当然不知盾车为何物。
“盾车?,把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对准他打,看能打碎不!”
远处,盾车歪歪斜斜吱吱呀呀往前走着,后面跟着群铠甲不整,精神亢奋的朝鲜王军。
“连包衣奴才都不如,看来鳌拜是要你们来送死啊,”
晋王嘴角浮起淡淡笑意,目光扫过远处凌乱的战阵。
忽然的,鹿战谦出现在视野中,脸上还刻着怨妇式的表情。
“龟儿子的,还敢来送死!”
城头两门火炮发出震天怒吼,两发炮弹准确击中两架盾车,单薄的盾车剧烈晃动,木屑横飞,周围有人被碎屑击中,翻滚在地,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原本凌乱的阵线很快濒临崩溃。
晋王兴致勃勃望着凌乱的战阵,这时视野中忽然出现两门黑洞洞的炮口。
“红衣大炮!”
这时候,清军阵地出现更多红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涿鹿城头。朱聿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粗略估算,清军阵地至少已经架起十多门红衣大炮。
“完了!”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念头,今天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未来所有的想象瞬间化作虚无,他忽然想到刚刚死去的秦王朱聿键。
莫非大明藩王要一个个死绝吗?
“都给老子躲好,炮手·····“
话还没说完,大地震动,火星四溅,炮弹没有砸碎垛口,弹跳着落在城墙后面,旁边几名铳手躲闪不及,被砸成重伤。
晋王从砖石瓦砾之间爬起来,剧烈咳嗽着,举起望远镜望向对面。
“鞑子还有红毛鬼子助阵!”
十多名红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荷兰人忙着调试炮口位置,手中卡尺对城墙比比划划。
在京师时,他曾在汤姆士那边见到过这种卡尺,所以并不陌生。
“都躲起来,把佛朗机抬下去!”
然而垛口后面静的出奇,爬过去看时,佛朗机炮手已经全部阵亡。
红衣大炮炮弹在半空划过条抛物线,准确落入棱堡垛口,垛口砖石被打倒一片,垛口后面的明军铳手中间,传出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叫。
鳌拜举着单筒望远镜,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三轮炮击过后,明军惨重伤亡,城头已经见不到几个活人了。
鳌拜对炮击结果颇为满意,他转身道:“勇士们可以登城了,攻下涿鹿后,城中明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清军精锐战甲一边清理据马,一边运土填壕,更远处,辅兵更役们推着盾车,抬着云梯,艰难向壕沟逼近。
晋王手上只有五门虎蹲炮,虽说经过改进,然而与红衣炮相比,射程明显不足,几轮对射下来便被清兵炮手锁定位置,陆续被对手摧毁。
一时之间,城头惨叫声不绝于耳,垛口多次的玄护已经被红衣炮击穿,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明军尸体,除了五门虎蹲炮炮手,还有五名来不及躲闪的明军铳手。明军辅兵登上城头将伤兵拖入棱堡内。
“鞑子登城了!鞑子登城了!“
隔着垛口玄护朝前面望去,数百名清兵战甲蜂拥而至,在辅兵掩护下向最前排城墙逼近。
和包衣战甲相比,今天攻城的真夷装备精良,气势凶悍。各人手持圆盾,手握长枪短斧铁骨朵,身披两层或是三层铠甲,除了普通的铁甲,还有些银白色战甲。
这些都是鞑子的白甲兵,是各旗中的精锐,鳌拜派他们上来,就是要给明军雷霆重击,迫使朱聿圳尽早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