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票
发现小票有问题的时候，是周日的早上。
我基本上每两天都会去超市采购一次，主要就是些做饭的食材，除此之外几乎不再出门。一般来说购物小票我会随手将其放在塑料袋里，到最后一起扔掉。周日早上，在准备处理掉垃圾前，我随便看了一下周六购物的收据。
上面多了一样东西，剪刀。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购买过它，更何况食品超市压根不出售刀具。翻遍了整个袋子也一无所获，而且我也没有理由去买它。
可能是营业员录入商品时出错了吧，随手扫到了旁边其他人的东西。是个挺粗心的人，我这么想着。
随后的周一，又要去置备食材了。结账时，在收银前我刻意避开人工通道去自助结账，当然之前那把本该属于我的剪刀我也没去要，权当送人了好了。
周二的早上，我看着小票两眼发直，上面赫然多了一个东西：清洁剂。
我气的无话可说，且不说凭空出现剪刀这样的问题。这次明明用的是机器结账，为何还会出错？
在反复确认了自己袋子中没有清洁剂时，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超市在欺骗性强买强卖。
有些商家认为顾客不会检查小票收据，就在结账时自主的加入一些超市库存过多的货物，在顾客结账后再由自己人拿走。即便之后被顾客发现，他们也以没有证据来定性。
我当机立断拿着收据返回商厂，找到了负责人，把情况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果然，他们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们查据货单，确认您曾购买了这些物品。
我找不到证据去推翻他，毕竟这里没有监控，我也没有及时反馈问题，加上这些东西价值不高，确实也没必要一直争执下去。
既然问题没办法解决，那么换一家就好了，超市还能找不到吗？
周三早上，我刻意多走了一公里到另外一家。像往常一样，扫描，包装，付钱，走人，就连心情都比往常要好了许多。做好饭后，我打电话给女朋友，想让她下班后直接过来，却一直没人接听。
她还是在记挂上周吵架的事吧，看来还需要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
想来奇怪，最近我睡眠质量不好浑身肌肉酸痛，但还是拖着惓乏的身体起了个大早，处理掉垃圾之前，我又想到了小票，虽说换了一家超市，但强迫症还是会迫使我再确认一遍。
新超市的小票字迹清晰简洁，上面的大字直映眼帘，让我浑身发颤。
多了一把锯。
反复出现同样的问题，让我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坐下来冷静的思考。
起初我想要去新的超市质问，但以往的经验使我知道这不奏效，思来想去后，我选择了迂回的方式，向超市说明我在购物期间曾有遗失物品。果然，他们配合了许多，也调出了监控，设备分辨率很高，在画面里，我看到了周三早上的自己，一举一动都巨细无靡的展现在这里。
没错，我就是需要这个，有了证据就不怕……等等，那是什么？
镜头中的我从购物车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长盒，扫描后，放入装袋区。
以防万一，我佯装记性不好，询问了店家这样商品是什么。店家迟疑了一下，转身去柜台敲了几下键盘，随后走了过来。
千万不要是那个东西！
我被告知，这是一把锯，是我买的商品之一。
扫描，付钱，包装，一气呵成，这次不会有问题的，所以票据我也不必再看。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超市走了出来，也全然没去理会店家询问我遗失物品的事，我用力拍打着脑袋，空荡荡的颅骨没有丝毫答案透露给我。
为什么我没有购买的印象？难道店家合着伙欺骗我？还是说我年纪轻轻已经开始记忆衰退？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真的买了，那东西去哪儿呢？
没有答案，没有证据。灵光乍现！也许这会是解决疑虑的方法。
周五上午，我照例来到超市采购，在结账完成后，机器缓慢的吐出了小票，一行行物品名在清单上格外瞩目，我伸手撕下，展开。
这一次，清单正常，和袋中的一模一样，不多不少。怪事终于结束了吧。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时，一周后的周日，诡奇的事又不期而至。
这天早上，我打扫房间时发现屋中弥漫着很大一股怪味儿。会是垃圾变质的味道吗？我拾掇好丢弃袋，揉皱的小票就摊在最垃圾的上方，鬼使神差的我又多看了一眼。
在食材最下方，写着工具锤，数量一。
怪事又开始了！
可是怪就怪在我早在购物完成的时候就检查过小票和袋中的所有物品，完全吻合。也就是说，工具锤是在我回来之后才出现在收据上的。
我将收集好的小票陈列开来，它们像铺天盖地的白色大网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它们目光从疑惑，逐渐转为呆滞。
期间的三张票据，在每张票的最下方分别有着三样物品：胶带、塑胶手套和抹布。
毫无疑问，我的袋里并没有这些东西，在每次购物后也没有检查到有任何异样。我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坐下来，是我的记忆出了差池？
或许我真的买了这些东西，那么它们都去哪了？电光石火间，我骤然察觉极有可能是有一个人在这期间暗中操作，拿走了这些物品，以此来享受于我终日惶恐的狼狈模样。如果真的如此，那所有可能性都对准了一个人。
我的女朋友。
上周五我们因为琐事吵架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期间我打了无数次电话想要低头认错，但她从不接听，到后来索性直接关机。但是，这次无论吵架谁对谁错，这种恶劣玩笑一定要有个说法。
我再次拨打她电话，机械的忙音悠悠传来。
既然电话不接，人总是要出面的吧，想到这里，我怒不可遏，换衣服出门。辗转一个小时才来到了她的住所，说是来对峙，其实也并未严峻到此种程度，或许我只是想见见她。
无数次敲门，里面没有一丝回应，刚刚一腔热血也慢慢消退了下来。正在此时，隔壁的老夫妻邻居恰好出门，看到我之后便友好的打了招呼。因为经常来，所以附近几家人也正好认识。
这位老太向丈夫夸赞我费力的帮女友搬巨大的行李箱，觉得我是个很贴心很能干的小伙子。我笑着谦虚回应，心底却重重迷疑，什么大行李箱？我丝毫没有印象。
在小区等了两个小时无果后，我返回家中。
屋内死气沉沉的，隐约近似发霉的恶臭味，我坐在玄关，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黑暗的深处，想到这几日来的诡异小票，想到不回电话不出面的女友，想到种种无可奈何。
我逐渐变得气愤，开始狂躁，于是我站起来用力掀翻了餐桌，滑落的碗碟在屋中炸响粉碎，砸烂镜子，碎玻璃顺势滑落一地。我发疯似的抓起柜子上的合照，扔向墙壁，它击中了储藏室的把手，门被顺势砸开，相框碎裂四散开来。
我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看着那张曾经我们的合影，不禁鼻子酸痒。我慢慢站起身来，走向散架的相框。虽然她不在身边了，但是回忆仍值得珍惜不是吗？
当我捡起照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储藏室的角落里似乎有个系着绳子的长方形物块，我走近拾起，发现竟是女友的手机。
为什么掉在这个地方？
我环视整个储藏间，地方不大，一股浓郁的怪味在漆黑晦暗的房间里弥漫。储物间正中央有个巨大的行李箱，磨损的边角里填满褐色的尘埃，像字符铭刻在死气沉沉墓碑上。
箱子下方有很多模糊不清的红色斑点，似乎仍在扭动，我没有在意，慢慢走近，注视着它，爱抚着她。
原来如此，你在这里啊！
我站起身慢慢倒退回房间外，不小心碰倒一旁的工具箱。箱子倒了，里面的剪刀、胶带、锯子、乌黑的抹布，乱七八糟的四散开。
退出储藏室后，我在屋里躺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咯咯笑着。
藏好了吗？我要来找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