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精神虚无化之当代困境
德国社会哲学家指出现代化的本质是工具理性的蓬勃发展,造成科技日新月异的进步。企业组织、管理或营销在精准的计算和规划下,商品经济活力无限,市场经济对全球产生穿透力。大多数现代人何其有幸地在二战后快速走出了物质匮乏的窘境,随着经济不断发展,享受了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再配合开放多元的社会形态、民主政治对人权的法律保障以及个人幸福至上的个人主义人生观的广泛流行,发达国家及正在快速走向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的现代人,无疑已享受了人类空前富裕的物质生活,但是正当人追求物质富裕的世俗性生活享受时,现代人的心理、精神生活的状态和质量是否与时偕行地与物质文明同步提升呢?韦伯说现代化的进程中,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不能相互兼顾地均衡发展,造成价值理性的萎缩,即人文素养的稀释、人文精神的不振。
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培(Karl Theodor Jaspers, 1883~1969)认为人生有三种界限情况(Boundary Situation)造成存在的焦虑和苦恼。那就是身体界限所导致的生病、痛苦、衰老、面临死亡;心理界限所衍生的失落感、嫉妒感、自我否定;灵魂界限即人生崇高意义所导致的失落感。他认为人可透过“界限情况”的不愉快体验而启动通往“存有”之门路。美国基督教神学家田立克(Paul Johannes Tillich)认为人类会遭遇许多样式的“存在困境”,例如命运、死亡、虚无感、生命无意义感、罪愆、焦虑等,这些“存在困境”促使人面对现实而激活“存在的勇气”。存在主义描述现代人的人际关系,常以冷漠、疏离来刻画人在工商社会的孤立性,异化了人的真实人性和社群属性。在商品经济的长期洗脑下,人不自觉地追求可量化的有形价值,如高收入、财富之累积、名牌的消费品、豪宅等,以个人本位之感官享受的最高消费值来订定人生的成就和价值标的。逐物不返而遗忘了人性的灵性生命之尊严、人生崇高的精神意义和价值,陷溺于身外之物的占有而疏忽人生为万物之灵的本真或人应然之所足,这是精神世界之空洞化,人文生命意义之虚无化的困境状况。
现代化是人类整体文明必经的一段历程,两岸的华人自然也无外逸出这一人类文明史的宿命。事实上,现代化的商品经济及普遍化的改善民生福利之公共政策确实为两岸华人提升了物质生活的享受。公共卫生的推广和医药的发达也使我们活得更健康和更长寿。然而,利弊双生,科技的发展使人类掌握宰制大自然,开发和改变大自然的原貌,却也造成生态的破坏、能源的枯竭、气候的反常,大自然的反扑也构成了天灾和人祸的悲剧,使人类的生活遭受到共同的威胁。市场经济的繁荣,工作效率的提高,科技的发展,造成人们工作压力大,就业和失业问题突出。职场上竞争激烈,人与人互不信任、相互利用,人情淡薄,矛盾冲突迭起,黑心商品泛滥,诈骗集团一个接着一个,人性贪婪、腐化和堕落,抑郁症等精神病患日益普及,再加上校园枪击,国际恐怖事件的无穷尽,人的精神常处于焦虑不安状态,这一切足以说明现代人精神虚无化的难言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