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序数参照的特点

2.3.1 单一性与混合性

有些序数只在一种参照上构成，有些序数在多种参照上构成，后者所依据的多种序数参照实际上形成一种混合参照，所以序数参照存在单一性和混合性差异：

单一性是指构成序数时所依据的参照只有一种。如“左一、左二、左三”是依据空间参照构成的序数，“第一个季度、第二个季度、第三个季度”是依据时间参照构成的序数。上文所讨论的序数参照都是单一性的序数参照，这里不再赘述。

混合性是指构成序数时所依据的参照不只一种。当几种参照混合在一起时，就形成混合参照，常见的是命名编号参照与空间、时间、地位参照的混合，即混合参照有“空间参照+命名编号参照”“时间参照+命名编号参照”“地位参照+命名编号参照”等类别。

2.3.1.1 空间参照+命名编号参照

依据空间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既能体现事物的空间次序，又给事物编号，赋予它们特定名称，以此区分不同空间次序的事物。如“第一教室、第二教室”是依据空间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一方面它体现了教室之间的空间关系次序；另一方面它给教室命名编号，既能区别、分类，又能命名不同教室。需要强调的是，“第一教室、第二教室”与“（楼上）第一间教室、第二间教室”不同，后者是依据空间参照构成的序数，它只能体现教室之间的空间关系次序，没有给教室命名编号。又如：

（55）正文用四号字排印，配有插图，醒目生动。（《人民日报》1995.11.24）

（56）论文打印纸规定必须用A4纸。（方方《定数》）

（57）宇宙速度分为四级，即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第三宇宙速度、第四宇宙速度。（《现代汉语词典》2012: 1589）

例（55）中“四号字”是指依据字体大小编号为第四的字，它与“一号字、二号字、三号字、五号字、六号字、七号字、八号字”等构成印刷汉字字号序列。这类序数依据空间度量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它们既能体现字号的大小次序，又给字号编号，赋予不同字号特定名称。例（56）中“A4纸”是指依据尺寸大小编号为第四的A类纸张，它与“A1纸、A2纸、A3纸、A5纸”等构成A类纸张的型号序列。这类序数依据空间度量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它们既能体现纸张的大小次序，又给纸张编号，赋予不同纸张特定名称。例（57）中“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第三宇宙速度、第四宇宙速度”分别指7.9千米/秒、11.2千米/秒、16.7千米/秒、110～120千米/秒，这类序数依据空间度量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它们既能体现单位时间每秒内物体运动的距离远近次序，又给宇宙速度编号，赋予不同宇宙速度特定名称。

2.3.1.2 时间参照+命名编号参照

依据时间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既能体现时间次序，又给事物编号，赋予它们特定名称，以此区分不同时间次序的事物。如“第一季度、第二季度”是依据时间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一方面它体现了时间先后次序；另一方面它给季度编号，既能区别、分类，又能命名不同季度。需要强调的是，“第一季度、第二季度”与“第一个季度、第二个季度”不同，后者是依据时间参照构成的序数，它只能体现季度之间的时间先后次序，没有给不同季度编号。由时间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有两种类别：

第一，以时间先后和命名编号为参照，可以构成既具有时间先后关系又具有编号性的历法时间序列。李向农（1997: 12）认为，“时间是连绵无尽的连续体，它既表现出可以量度长短的周期性，又具有状态和状态相互交替的序列性，这就为确定时间的顺序提供了前提”。历法时间是人们为了推算和指定时间的先后次序而人为硬性规定的时间。例如目前世界通用的公历纪年，就是以传说中耶稣的诞生年作为纪年的起点，即公元一年（公元元年），此后的年份依次为公元二年、公元三年……。又如人为规定“元月”为一年的第一个月，“一号”为一个月的第一天，“一点钟”为一天的开始。历法时间确定了年、月、日、时等的时间次序，如“一九九八年”一定在“一九九七年”后面、“一九九九年”前面，“九月”一定在“八月”后面、“七月”前面，这样可以形成很多既具有时间先后关系又具有编号性的历法时间序列。请看下例：

世纪序列：十八世纪、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

年代序列：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九十年代

年份序列：（公元）一九九七年、一九九八年、一九九九年……

季度序列：第一季度、第二季度、第三季度、第四季度

月份序列：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十二月

日期序列：一日、二日、三日、四日……三十一日

星期序列：星期一、星期二……星期六

钟点序列：一点钟、两点钟、三点钟、四点钟……十二点钟

一时、两时、三时、四时、五时、六时……二十四时

以上不同类别的抽象时间序列还可以互相搭配构成更复杂的抽象时间序列，如“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星期六三点钟、四点钟”“一九九九年第一季度、第二季度”。

第二，以时间先后和命名编号为参照，可以构成既具有时间先后关系又具有编号性的事物或事件序列。请看下例：

（58）据了解，南京长江四桥选址位于长江二桥下游10公里至15公里处的石埠桥附近。（《人民日报》2006.01.07）

（59）杰杰是大姐，崔书是二弟，朝阳是三妹。（池莉《太阳出世》）

例（58）中“二桥”“四桥”是指依据建筑时间先后编号为第二、第四的桥梁，这类序数的构成参照是时间和命名编号，它们既能体现时间先后次序，又给桥梁编号，赋予不同桥梁特定名称，具有命名作用。可见，“二桥”“四桥”与“第二座桥”“第四座桥”不同，后者仅以建桥时间为参照，没有给桥梁编号。例（59）中“大姐”“二弟”“三妹”是指依据时间先后排行为第一的姐姐、排行为第二的弟弟、排行为第三的妹妹，这类序数的构成参照是时间和命名编号，它们既能体现时间先后次序，又给兄弟姐妹编号，赋予不同兄弟姐妹特定名称，具有命名作用。

2.3.1.3 地位参照+命名编号参照

依据地位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既能体现地位高低次序，又给事物编号，赋予事物特定名称。如“第一责任人、第二责任人”是依据地位参照和命名编号参照构成的序数，一方面它体现了责任人的地位高低次序；另一方面它给不同地位的责任人编号，既能区别、分类，又能命名。需要强调的是，“第一责任人、第二责任人”与“第一个责任人、第二个责任人”不同，后者没有给不同责任人编号，所以不具有命名作用。又如：

（60）会谈时，李瑞环主席的陪同人员，柬国会第一副议长罗新成、第二副议长宋苏贝等在座。（《人民日报》1995.12.07）

（61）你如果替我做完了，所有的文章，你都署第一作者，我排第二就行。（方方《定数》）

例（60）中“第一副议长、第二副议长”是指依据地位高低编号为第一、第二的副议长。这类序数的构成参照是地位和命名编号，它们既能体现副议长的地位高低次序，又给副议长编号，赋予不同地位的副议长区别符号，具有命名作用。例（61）中“第一作者”是依据撰写文章的主次地位编号为第一的作者。这类序数的构成参照是地位和命名编号，它们既能体现作者的地位高低次序，又给作者编号，赋予不同地位的作者区别符号，具有命名作用。因此，“第一作者”与“第一个作者”不同，后者没有给不同作者编号，所以不具有命名作用。

2.3.2 绝对性与相对性

严格地说，不同类别的序数参照各不相同，但从另一角度来看，不同类别的序数参照也存在一些共同点，形成某种聚合，不同的聚合也体现了序数参照的不同特点和运用情况，绝对性与相对性就是序数参照的特点之一。构成序数时所依据的参照，可以是绝对、恒定的，也可以是相对、非恒定的，所以序数参照有绝对性与相对性之分。

绝对性是指序数参照自身具有恒定性，依据它所构成的序数不会受观察视点等因素的影响。例如历法时间参照具有恒定性，依据它构成的序数“一九九八年”“一九九九年”都不会受观察视点等因素的影响。

相对性是指序数参照自身不具有恒定性，依据它所构成的序数受观察视点等因素的影响。例如“我左边的第一栋房子”是以说话人的左边方位为参照，这种参照不具有恒定性，当说话人所处位置改变时，所指方位也会变化。“下一年”是以当前时间为参照，这种参照也没有恒定性，当说话时间改变时，所指时间也会不同。

序数参照的绝对性与相对性在汉语的亲属排行称谓语中有突出的体现，形成绝对参照排行和相对参照排行。请看下例：

（62）（赵元任有四个女儿，以下是大女儿赵如兰写的一封信）……连我三妹莱思跟她的丈夫波冈维作，老远也从西雅图来过。……我的四妹小中（还有她的儿子力虎）住的离我们不远……我们跟二妹新娜……（《人民日报》1982.04.13）

（63）我父亲四年前就去世了；1981年7月，妈妈又被癌症夺去了生命，剩下了我们姐妹4人。我不久前刚考进纺织厂当学徒工，大妹桂香从小右腿残废，走路很困难，二妹桂芳正在读初中，三妹桂红才12岁，脑子摔坏了，不能上学念书。（《人民日报》1982.01.02）

为方便了解上述例句中的亲属称谓，下面用图表列出来，其中“△”表示称呼者，“＞”表示左边的人先于右边的人出生：

姐姐称呼三个妹妹时，例（62）依次为“二妹、三妹、四妹”，例（63）依次为“大妹、二妹、三妹”。从例（62）、（63）可见，姐姐称呼同一个人时，所用的称呼语不同，例如姐姐既可以称呼B为“二妹”，也可以称呼B为“大妹”。造成以上差异的主要原因就是绝对参照与相对参照的不同。例（62）是绝对参照排行，这种排行以所有姐妹的出生时间为参照，排行范围内所有姐妹按“大、二、三、四”依次编号，同一对象只有一种编号，所以三个妹妹分别称为“二妹、三妹、四妹”。例（63）是相对参照排行，这种排行以称呼者的出生时间为参照，编号时不包括称呼者，比称呼者小的妹妹依次编号为“大、二、三”，所以三个妹妹分别称为“大妹、二妹、三妹”。

绝对参照排行与相对参照排行的最主要区别就是：绝对参照排行在排行范围内具有恒定性，同一对象只有一种编号；相对参照排行受参照点或称呼视点的影响，当称呼者不同时，同一对象可能会有不同的编号。实际上，例（62）、（63）的差异可以通过改变称呼者的方式来观察，请看下图：

上述称谓语的结构形式是“编号+中心语”, ①、②存在以上差异：

①是绝对参照排行，称呼者不同时，只改变称谓语的中心语，而编号不会改变。如C被A、B称为“三妹”、被D称为“三姐”，这些称谓语的编号都没有改变。

②是相对参照排行，称呼者不同时，不仅要改变称谓语的中心语，还要改变编号。如C被A称为“二妹”、被B称为“大妹”，被D称为“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