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中说序

嗟呼！孔子而后，秦何戾也！千万世之人心，藉孔氏而不冺，而秦火矣，卒之望夷戮而函关启，若振落焉，彼其快也，初不知孔子之教之关于秦如斯急也。汉儒守一致极，岩镇渊含，其质近古，然孔、墨罔辨，坐致霸夷，传非细矣。六朝之声幽而葩，唐之音绘而典，总之奏偃师之技也，涌凌波之舞也，孔脉何当焉？政之靡惫，亦其学习然耳。宋儒镂骨析毛，原天地古今之奥，说者谓议论多而成功少。两宫沉沙，块肉填海，鹦鹉可为傧哉？歧而无断，勿其咎欤？然赴池登楼，鬼神可泣，芝兰成室矣，谁谓宋儒非孔氏之忠臣哉？

明兴，圣道为鹄，宋儒为彀，自洪、永及弘、正，其间射雉者云蒸雾合，塞则朱、程，通则韩、范，咏则嵇、谢，急则郭、李 。譬之室焉，宋荷畚而筑，明刻桷画栋矣；宋聚狐腋，明裘而禓矣；比数汉、唐，不难为较哉！由嘉、隆来，士蔽于奇，幻者鹜《老》《庄》，刻者驰《商》《韩》, 《吕览》鸿蒙，无惭代书。近方琢切沈、庾，争藻二陆，汉杂唐靡，极矣秦火何烈焉？

兹《四书中说》，吾乡中庵卢先生作也。不佞童而习之，壮而靡穷其窅际，稍窥土苴，仅仅射覆耳。盖其浅也，里儿、饷妇之口，床箦蠕动之微，靡不该，三尺童子，皆可面命；其深也，九天无高，九垓无广，老师哲人，难涉堂粤；其故也，董、郑、何、马而下，及于闽、洛，罗无纤遗；其新也，有王新建、薛大理、蔡、陈诸君子所未发者，自冶铸焉。且也浅者又可以额颜、冉而欣游、夏，深者又无虚而无寂，故者信古而折古，新者驳今而翼今，此独集诸儒之成乎？直孔氏之血系也。是书出，为靡滥堤矣。不佞不忧汉、唐、宋之季，恐秦也。计孔子而怜宋儒也，非私一卢先生也。

先生讳翰，字子羽，仕衮州司理，直不苟合，拂衣去。著书数万言，藏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