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桂之性
胖瘦二人并未交谈，步伐也不甚急。
郝爷爷待二人走到身边，礼貌拦住，问道：“听说二位神僧是少林弟子？”
瘦削汉子双掌合十，躬身道：“小僧正是。”
郝爷爷道：“我与少林颇有渊源，请问二位拜的哪位高僧为师？”
瘦削汉子以为他要买药，不想竟问出这么一句，道：“是登封一位老师傅。”
郝爷爷面露诧色，道：“嵩山可是大寺啊，不瞒二位神僧，鄙人认识山上不少高僧，敢问二位师父的法号叫做什么？”
瘦削汉子道：“小僧不敢提及师父名讳，还望施主海涵。”
郝爷爷沉吟道：“也是。既然不方便吐露，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本事吧，没准我能瞧出来呢。”
肥脸汉子没有耐性单独表演，何况药已经卖完了，道：“我们累了，改天你再来吧。”
郝爷爷道：“海内存知己，既然无缘见识二位的神技，那就握个手吧。”笑着伸出手去。
肥脸汉子不愿多耽，为尽早打发郝爷爷，当下伸手与他握住。
郝爷爷握住他手，脸上现出微笑。肥脸汉子见他久久不松手，挣了一下，跟着脸色大变，叫道：“诶哟，烫，烫。”
郝爷爷笑道：“我这不外传的玄门内功，比起你们正宗少林内功如何？”
瘦削汉子见师弟受制于人，态度立变，喝道：“老头，你搞什么鬼。”
郝爷爷放开肥脸汉子的手，笑道：“若说搞鬼，谁搞得过你们？”
瘦削汉子脸色一沉，道：“谁搞鬼了。”
郝爷爷道：“手上装电门，以电击刺激穴道弹跳，唬弄无知百姓可以，想骗我就难了。告诉你，这世上真有点穴功夫，可是不像你这么用。”言毕，目光扫过肥脸汉子后背，一指点向他背后风门穴。
肥脸汉子正端详手掌，突感后心剧痛一下，随后半个身子都酸麻起来，忍不住呻吟一声，原本他左手捏住右腕，这时也放开手。
瘦削汉子见师弟挺起肚子，便似抽筋一般，心道：“这老头真能点穴？”一股畏惧油然而生。
肥脸汉子道：“麻，麻了。”脚下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向前彳亍，额头顶上树干方停。
瘦削汉子信以为真，转向郝爷爷，问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郝爷爷笑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武当派的。”
瘦削汉子见他一指便制服师弟，不再疑心，道：“小弟今天大开眼界，您是世外高人，我们只是为了攒点路费，您没必要为难我们。”
郝爷爷听他不再自称小僧，改为自称小弟，更加确信二人身份作假，笑道：“真是巧了，我爷俩刚好盘缠也花光了，也想攒点路费。喂，你们今天挣了不少钱吧，全都送给我吧。”
瘦削汉子捂紧口袋，道：“咱们少林和武当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了这点小钱破坏两派关系，实在……实在因小失大。”
郝爷爷道：“此言在理。”仰起头来，看向远处天空。
瘦削汉子盼他顾念大局，别来难为自己，见他认同自己的话，正感窃喜，却听郝爷爷道：“你先投入武当派，我再向你要钱，那就是晚辈孝敬长辈，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了。”
瘦削汉子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既已拜入少林门下，那就……”
郝爷爷不等他说完，飞起一脚，正中瘦削汉子裆部。瘦削汉子猝不及防，怪笑一下，捂着裤裆蹲在地上。
郝爷爷道：“好啦，你现在已经捂裆了，虽然是山寨货，不过总算不会伤到两派和气，把钱交出来吧。”
瘦削汉子被踢中后，胸口像是被火车撞过一样，又堵又闷。他知道郝爷爷不拿到钱不会罢手，乖乖伸手入怀，摸出钱袋，单手举过头顶。
郝爷爷提起钱袋，掂量一下，笑问程致远：“怎么样，好玩不？”
程致远既知二人招摇撞骗，更无半分同情，满面欢颜，指着肥脸汉子道：“那位叔叔还不算武……捂裆弟子。”
郝爷爷哈哈大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结下梁子。”提膝弹踢，足尖正中肥脸汉子胯下。
肥脸汉子闷哼一声，便似被锯断的大树，重重摔在地上，顿时扬起一片灰尘。
程致远立刻拍手叫好。
郝爷爷对程致远道：“卖假药伤天害理，以后遇到这样的家伙，就像我今天这样，什么招式直接有效，就赏他们什么，不必心有所忌。”
程致远应道：“是，我记住了。”
郝爷爷牵起程致远的手，道：“咱们走吧，几十年没吃人间的食物了，今天改改馋去。”一手牵着程致远，一手提着钱袋，走出公园。
瘦削汉子脸上布满汗珠，蹲在地上，喃喃道：“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郝爷爷牵着程致远走进一家食杂店，笑道：“想吃什么尽管挑。”
程致远道：“郝爷爷，咱们应该把钱还给那些被骗的人。”
郝爷爷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些人不值得同情，要不是他们蠢，骗子还能猖獗么？他们养活骗子，等于同伙，你要同情骗子的同伙？”
程致远道：“我觉得他们很无辜。”
郝爷爷道：“少年郎，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走到里面，选了几样零食，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就给他们一次聪明的机会吧，不被人骗，怎么知道防骗？”拿起一袋零食，问道：“我记得你爱吃的这个，没错吧。”
程致远点了下头，道：“郝爷爷，你买这么多吃的东西，不教我功夫啦。”
郝爷爷道：“今天先不学了，一会儿咱爷俩去野餐。”
郝爷爷买了两大袋零食饮料，二人回到公园。划船来到湖心，郝爷爷将船桨扔在身后，坐低身子，双手背在脑后，道：“致远，咱们认识足有两年了，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程致远想也不想，直接道：“您很好啊，我很喜欢您，您就像我爷爷一样，虽然我没有爷爷。”
郝爷爷畅快一笑，问道：“我给你讲的道理有用吗？实话实说。”
程致远道：“虽然我说不出道理，但是心里记得很牢，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郝爷爷道：“那就好。”
程致远问道：“您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郝爷爷哈哈一笑，望着天空说道：“你啊，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
程致远道：“我说正经的呢，您要老实回答才行。”
郝爷爷笑道：“老实说，你还是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说完，顿了一顿，正色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地太仁善，叫人难以放心。要知道纵虎容易捉虎难，以你的性格，将来没准要吃大亏。”
程致远道：“既然您担心我，不如教我些厉害功夫，让我用来防身吧。”
郝爷爷白了一眼，道：“喔，原来你小子话里有话，我倒是没防备这手儿。”
程致远道：“您总说等一等，已经等了半年多了，您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教我厉害功夫啊。”
郝爷爷道：“再等一等，等你打牢基础再学。”
程致远道：“我有几句怨言想说，您听了可别生气。”
郝爷爷肚里好笑，道：“你先说，生不生气我待会儿告诉你。”
程致远想了想，道：“您总让我静坐，还不允许静坐的时候看书，这让我很为难，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郝爷爷问道：“完了？”
程致远道：“没有啊，还有您教我吐纳的方法，我真是不知怎么才好了。”
郝爷爷道：“我让你静坐，是为了让你放空心思，什么都不要想，你看书干什么？教给你的吐纳方法，的确是额外加了些东西，但那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集中精神。”
程致远道：“很枯燥啊。”
郝爷爷问道：“那你有没有好好练习啊？”
程致远无奈道：“我很用心在练了。”
郝爷爷问道：“那你感悟出什么没有啊？”
程致远道：“没有。”
郝爷爷道：“你静不下心，总想应付了事，当然领悟不出东西啦。我怎么说的？你要像熟睡的婴儿一样，身体不动，脑中不想，只有在生命活动的最低点，才能有所领悟。你找不到‘气’，后面什么都练不成，懂吗？”
程致远道：“我知错了，回去我一定认真练。”
郝爷爷坐直身子，道：“回家和你妈妈说，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你先不回家了，到公园来，我陪你一起练。”
程致远“啊？”了一声，为难道：“妈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郝爷爷道：“你回家告诉她，说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我相信她会同意的。”
程致远心头一震，问道：“您……您的时间不多了？”
郝爷爷笑道：“你以为我要死啦，才不是呢，小孩儿心事倒重。”
程致远问道：“您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
郝爷爷道：“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具体就不告诉你了。”
程致远登时泛起一股离别的感伤，问道：“什么时候去啊？您还会回来吗？”
郝爷爷道：“说不准，如果我走之前你没找到‘气’，损失会很大，懂吗？”
程致远想到过往郝爷爷的谆谆教诲，道：“我懂，我一定加倍努力。”
郝爷爷道：“努力没用的，投入才重要，要专心，专心很重要。”
程致远唯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