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年到成年:社会转型、阶层分化与城市成年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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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成年轨迹的历史变迁

从西方的经验来看,自工业革命以来成年轨迹经历了先标准化后个人化的两个转变过程。成年轨迹的标准化发生在西欧和美国的19世纪至20世纪初,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Kohli, 1986)。第一,行为转变的发生时间更加集中,次序更为一致(Modell, Furstenburg &Hershberg, 1976; Stevens, 1990)。第二,成年轨迹在不同人群中的相似性提高,逐渐形成统一的标准。基于美国的研究表明,自20世纪以来,成年轨迹在不同性别、不同种族及不同国家背景的人群中逐渐一致(Fussell & Furstenberg, 2005)。基于荷兰的研究表明,19世纪的荷兰有多种成年轨迹,而自19世纪末至20世纪前半叶“早期组成家庭”这种类型逐渐成为最主要的成年轨迹(Bras, Liefbroer& Elzinga, 2010)。标准的成年轨迹逐渐形成,其特点是以完成学业、拥有稳定工作、结婚和孕育下一代这几个行为转变为标准,并以“完成学业—稳定工作—结婚—生育”为标准次序。

自20世纪后半叶以来,西方青年的成年轨迹逐渐呈现个人化的趋势。个人化的基本特征包括,行为转变的时间推迟,次序打乱,不同人群的成年轨迹的差异性增大(Stanger-Ross, Collins & Stern, 2005)。青年越发难以遵循“完成学业—工作—结婚—生育”的次序。一些行为转变越来越难以实现(如结婚生育),一些行为转变被合并(如半工半读),而一些行为转变的次序被打乱(如未婚生育)(Shanahan, 2000)。家庭背景成为影响成年轨迹的重要因素。研究表明,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青年大多依然遵循标准的“学业—工作—结婚—生育”的成年轨迹,但来自底层家庭的青年的成年轨迹则相对多元化,易出现半工半读或未婚生育等上述新的成年轨迹(Settersten & Bay, 2010)。

成年轨迹的个人化的趋势在东亚国家也有所显现。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国的青年在校时间延长,就业延迟,结婚和生育的年龄推迟(Raymo et al., 2015)。在这些国家一个备受关注的议题是结婚年龄显著提高,且近30%的30—34岁女性未婚(Jones, 2007;Jones & Yeung, 2014)。但和西方国家不同,东亚国家青年的成年轨迹的次序并未被打乱(Rindfuss et al., 2010)。以日本为例,尽管日本青年人的结婚年龄推迟,但未婚生育的比例极低。当未婚女性怀孕时,她们会选择迅速结婚,而不是在未婚状态下抚养孩子(Raymo, Iwasawa, & Bumpass, 2009)。

已有的关于中国成年轨迹的研究表明,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青年的成年轨迹也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个人化的趋势。中国高等教育扩招延长了青年在校学习的时间,推迟了他们就业、结婚和生育的时间,但并未改变成年轨迹的次序。中国青年依然遵循“学业—工作—结婚—生育”的成年轨迹(Yeung &Hu, 2013; Hannum & Liu, 2005)。但已有研究大多呈现的是碎片化的证据,仅对一至两个行为转变进行分析,对成年轨迹自改革开放以来的变化缺乏系统性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