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自然与动物民歌

这里所说的歌唱自然与动物的民歌，是指鄂温克族歌唱自己生活的美丽富饶的自然环境，以及歌唱各种野生动物或牧养牲畜的民歌。说实话，在鄂温克人看来，人类是大自然的产物，大自然不仅是人类生存的物质依靠，也是人类生存的精神依靠，大自然给人类提供了生存所需的一切物质需求，同时也提供了人类生存所需的一切精神需求。人类可以从大自然，或者说从自然界中，获取无穷无尽的快乐、幸福与美好。从东方升腾的红彤彤的太阳、宁静入梦的夜空中悬挂的一轮明月、满天闪烁的神秘而充满幻想的星座，还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柔情四溢而浸透心灵的春雨、融化人心的初夏的暖风、宛如天宫的七色彩虹，还有那皑皑白雪的冬天、百花盛开的春天、蝴蝶飞舞的夏天、洒满金色霞光的秋天，还有那高高的“宝格达山”、奔腾不息的清澈河流、一望无际的森林、美丽富饶大草原等，都会让鄂温克人沉浸在大自然美丽的怀抱里，令他们情不自禁地用最美妙的歌声唱诵孕育他们的大自然。由此就有了许许多多唱不尽的讴歌大自然、赞美大自然、爱恋大自然、陶醉大自然的民歌。

鄂温克族无论在山林还是在草原上都要沿河而居，不同家族或地区、方言区的人都以他们相依为命生活的河流来命名，同时以河流为界进行相互区分。比如说，鄂温克族把沿着杜拉尔河、阿荣河、讷河、辉河、伊敏河、莫日格勒河、敖鲁古雅河流域生活的本民族同胞，分别叫杜拉尔河鄂温克人、阿荣鄂温克人、讷河鄂温克人、辉河鄂温克人、伊敏河鄂温克人、莫日格勒河鄂温克人、敖鲁古雅鄂温克人，他们使用的鄂温克语也分别称作杜拉尔河鄂温克语、阿荣鄂温克语、讷河鄂温克语、辉河鄂温克语、伊敏河鄂温克语、莫日格勒河鄂温克语、敖鲁古雅鄂温克语。鄂温克人把河流称为母亲之河、父母之河、生命之河。而且，这种情感在他们的民歌里毫无保留地被表现出来。不过，鄂温克人在赞美和讴歌河流的同时，也要赞美和讴歌同河流共存的美丽的山峦。例如，在敖鲁古雅河岸边生活，山林里自然牧养驯鹿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唱的《敖鲁古雅河》中写道：

巍峨矗立的高山

和我家父一样

家乡的敖鲁古雅河

和我家母一样

呼日 呼日兰，呼日 呼日兰

敖鲁古雅河是母亲河

高大粗壮的落叶松

和我耿直勇敢的家父一样

美丽洁白的白桦树

和我烧火做饭的家母一样

呼日 呼日兰，呼日 呼日兰

敖鲁古雅河是母亲河

很显然，这首歌里把敖鲁古雅河讴歌为母亲河，同时将巍峨矗立的高山、高大粗壮的落叶松赞美为父亲。很有意思的是，把美丽洁白的白桦树也比作母亲，这或许跟白桦树流出的白如乳汁的树汁有关。另外，生活在维特根河流域的鄂温克人在《维特根河的水》这首民歌中，同样将该河流唱诵为父母之河。

维特根河的水呀

越流越清澈

越看越美丽

越喝越甘甜

维特根河的水呀

像那纯净的矿泉

像那甜美的乳汁

像那父母般亲切

维特根河的水呀

无论我走到哪里

它总出现在眼里

永远是我的思念

鄂温克族民歌里讴歌河流的歌确实有不少，其中绝大部分是把河流视作母亲，唱作父母之河的例子并不多。在鄂温克人看来，母亲同河流的关系十分密切，一日三餐做饭的水、洗衣搞卫生的水、给孩子洗澡的水、让刚出生的羊羔小牛犊马驹饮用的水等都要到河里挑。母亲每天从早到晚要去河边好多次，故此他们将河流视作母亲的河。另外，在他们生命观中，河流用那纯净的河水养育着草原和森林的一切生命，就像母亲用乳汁养育孩子们一样，这也是他们把河流唱为母亲河的主要。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歌唱河流的同时，也会唱诵河流与河水的恩典——富饶的山林草原与茂盛的植被，以及他们牧养的牛马羊和驯鹿等。例如，在民歌《辉（河）和伊敏（河）》里就唱道：

辉河的流水呀

要从“豪梦”高山流下来

伊敏河的水呀

要从“伊贺”高山流下来

红花基的松树呀

一片汹涌澎湃的景象

辉河的芦苇呀

一片波浪起伏的景象

辉河的原野呀

一片生机盎然的风光

伊敏的松树呀

染绿成如此的富美

伊敏的牧场呀

到处是肥壮的牛马羊

辉河伊敏的森林里

到处是鹿狍

显而易见，该民歌通过讴歌辉河与伊敏河，唱出了被这两条生命之河滋润、养育的美丽富饶的松树林、波浪起伏的芦苇塘、生机盎然的原野、遍地是肥壮的牛马羊及牧场、到处是鹿狍的充满活力的森林。除此之外，也有赞美湖泊的民歌。例如，《天鹅湖》这首民歌就唱道：

天鹅鸟飞落天鹅鸟在玩耍

天鹅湖美丽

天鹅鸟戏游

天鹅湖美丽

天鹅湖真慈祥

天鹅鸟在筑巢

天鹅湖真幽静

《天鹅湖》不仅赞美了天鹅湖的美丽、慈祥、幽静，同时也赞美了天鹅悠然自得、幸福快乐、宁静安详的生活。与此相关，在鄂温克族民歌中，确实有不少通过唱诵飞禽、鸟类来赞美自然、山林、河流域湖泊的内容，类似的结构类型，以及反映这种意境或美好思想内涵的实例确实有不少。例如，在《喜欢》这首民歌里写道：

相伴飞翔的喜鹊

喜欢宁静的树林

整齐飞翔的小鸟

喜欢广阔的天空

顺排飞翔的鸟

喜欢宁静的岩山

横排飞翔的鸟

喜欢移动的暖流

一群群飞翔的野鸡

喜欢柳树灌木林

一双双飞翔的大雁

喜欢平静的湖泊

这首民歌通过唱诵大雁、野鸡、喜鹊、小鸟，歌颂了广阔的天空、宁静的树林与岩山、绿油油的柳树灌木林、平静的湖泊。事实上，他们通过鸟类和这些自然环境的赞美，突出地表现出一个十分安详宁和、自然幽静、醉人心脾和情感的自然环境。同时，也有以唱小鸟、花朵、树林、小马等来衬托赞美自己家乡美丽自然环境的民歌。例如，《最美》这首民歌唱道：

高高飞翔的小鸟

在蓝天里最美

红红绽放的花朵

在少女眼里最美

绿叶满目的树木

在绿波荡漾的兴安岭里最美

秉性温顺的小马

在家乡的马群里最美

在另外一首叫《夏营地的人家》的民歌，也是通过描述美丽的花朵、活泼可爱的小羊羔、嬉戏奔跑的小牛犊，以及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衬托出鄂温克族美丽富饶的生活环境和美好的心灵世界。

三月盛开的小花

看起来多美丽呀

渡过严寒的小羊羔

牧人眼里多可爱呀

五月嫩绿的牧草地

是目光中最美的景色

成群游动的牛羊

就像撒满珍珠的草原

六月盛开的花朵

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辽阔平原广布的牲畜

就是一双眼睛的福影

夏季是多么美丽呀

夏营地的村落更是好看

嫩草地上小牛犊跳戏奔跑

牧包前妇女们幸福地谈笑

听了这首民歌，人们不仅看到三月暖阳下发芽的嫩草、迎着阳光绽放的春花、辽阔草原上荡漾的暖风、蓝蓝的天空中漂浮的白云，而且还能听到嫩草的发芽的生长声、花朵的绽放声、河流的流动声、暖风吹来的声音和小羊羔小牛犊稚嫩美妙的欢叫声完美融合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汇集成草原最美妙的乐章，给人心灵深处以最美的音乐享受、艺术享受、精神享受。当然，除了上面谈到的，通过讴歌河流、湖泊、山峦、树林、原野、草原、动物等，来歌唱美丽富饶的生存环境、生活环境、自然环境之外，还有直接歌唱季节的变化、自然环境的民歌。例如，在民歌《美好的春天》唱道：

布谷鸟啼鸣的时候

冻的土地就会融化

封冻的河水就会流动

冻僵的植物就会复苏

布谷鸟啼鸣的时候

桦树林就会开始发绿

挤奶的夏营地就会热闹

情绪和心情就会自然舒展

不难看出，这首民歌通过歌唱布谷鸟的啼鸣声、冻土的融化、冻河的流动、植物的复苏、树木的嫩芽、牧场的热闹景象，赞美了万物复苏的春天的到来，以及春天给人们带来的美好心情。

我们的调研资料充分证明在鄂温克族歌唱美丽的大自然和自然环境的民歌中，赞美河流的民歌最多，其次是赞美山林草原、原野和野生动物的民歌，再就是有关树木花草或湖泊等方面的民歌，最后是唱诵一年四季的变化、蓝天白云、彩虹云霞、风霜雨雪等方面的民歌，其中包含有他们对大自然的仰慕与崇拜。众所周知，鄂温克族是一个信仰大自然，以及相信自然界万物有灵的民族。所有这些，在他们的民歌里表现得淋漓尽致。鄂温克族赞美大自然的民歌，歌词虽然十分朴实，但其中往往蕴含有人与自然交流的深刻哲理。他们带着对大自然的无限眷恋、无限热爱、无限倾慕，怀着敬畏之心歌颂大自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