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塞外寒锋
寒锋坐于车内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尽管这车驾豪华而舒适，巨大的车厢足容得下一个二十多的人宴席，在训练有素的驭手的驾驭下，六匹马并辕缓缓向前，可他就是觉得不妥，似乎他是在向一处危险靠近。这种感觉几年前远征波斯帝国的时候，他也曾有过，结果他们的确陷入了重重包围，如今这马车又要将拉他去哪里？
寒锋拉开珠帘望向车外，道路两旁行人远远观望，淡漠的面容中皆透着一丝不屑，与莫名的恨意。他放下珠帘，改变了一下坐姿。这些举动都落在一旁李笑天的眼中，他低声道：“皇上有令，贵使出行闲人回避。因此即便是走在BJ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和右军街，也是畅通无阻。”
寒锋道：“这就是皇权？”
李笑天道：“这是皇上对贵使的尊敬。”他拉开珠帘，指着外面的一座府邸道，“那就是右军街上的王右军旧府。一代书圣王羲之曾住在那里。”他微微一顿，笑道：“这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寒锋道：“很遥远了，大漠七国结成联盟，也不过近百年的事情而已。”
李笑天道：“不错。世间万物，变化莫测。不变的只有天道，和你我手中的长剑而已。”
寒锋道：“侯爷也是天下的知名剑手，却不知在你心中，何者为剑？”
李笑天拈须笑道：“我老了，不摸剑久已。不知贵使以为何者为剑？”
寒锋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不知。”话虽如此，李笑天却明显感到这个话题方一引出，寒锋给人的感觉就已明显不同，一股昂然的剑气在他身上呼之欲出。寒锋则看了眼身边这个自称久不摸剑的李笑天，亦收起了小觑之心，能在他先天剑气之旁安然端坐的，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
李笑天道：“从右军街，过天桥，到紫翎道就是驿馆。这条道，贵使早晨上朝该已走过。”
寒锋道：“不错，但早上我是骑马经过的，道路两旁也没有那么多目光。”
李笑天道：“银鹰车驾是专门为他国国王级别的贵客准备的，我那么多年也仅仅坐过两次。这是皇上对贵使的尊敬。”
寒锋淡淡道：“那多谢皇帝陛下了。”
风离远远望着驶来的车驾，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感觉，前方有些熟悉的东西在等着他，那究竟是什么？他虽然没见过寒锋，却已在最近听过他很多事情，这家伙是慕容天野最小的弟子。慕容天野是大漠的武神，他在塞外武者心中的传奇色彩，并不亚于梦星辰在中原群豪心中的影响。寒锋十二岁的时候，就在云风山中脱颖而出，十四岁的时候就作为天狼旗的传令使者在大漠行走。十六岁的时候他进入大漠联盟的大军远征波斯，赢得天外神剑的美誉，更在三年一次联盟击剑大会上，成为大漠年轻一代中名正言顺的第一。
风离想到此处，不由笑了笑，这家伙的经历顺利的可怕，这家伙的成长过程像极了当年的武状元东方一，这一战东方一来或许才更为合适吧。
“但是，今天是我在这里，我在天桥上，我要去斩下寒锋的人头。”风离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慕容天野有什么了不起，大漠联盟有什么了不起，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起你们。”他将缠绕在梦魂狂刀上的布条扯去，看则赤红色刀柄上“快意恩仇”四字，重复道：“我要去拿下那家伙的脑袋。”
梦魂狂刀在肩头一扛，风离大步踏上了空空荡荡的天桥，他忽然想到他在BJ城的第一战，就是在天桥上，那一战后他差点冻死在桥下，这一战呢？我要砍下那家伙的脑袋！他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意。
银鹰车驾上，李笑天和寒锋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忽然寒锋静了下来，脸上露出异色。
同时马车亦停了下来。车帘一挑，车外的瓦剌侍卫对寒锋道：“大人，有人拦路。”
寒锋眼中精芒闪动，低声道：“不错，这个人还带着一口好刀。”
李笑天面色一寒，寒锋不曾向车外观望，却已知道风离的存在，这家伙……有些高深莫测。
天桥上，传来了风离的声音：“大漠寒锋何在？风离来接你的战书！天外神剑寒锋何在？尔可敢与我一战？”
寒锋步下银鹰马车，望向天桥上那一身黑衣的青年刀客，他那雄壮挺拔的身躯让天桥四周观看的百姓发出一片惊呼。
李笑天道：“贵使请回，这里有下官处理就好。”
寒锋道：“战书是我在雁门关下的。终于有人回应了，大明总算有人。”他摆手道：“侯爷请回，寒锋自己下的战书，岂有不迎战之理？”
李笑天道：“可是……皇上有旨……”
寒锋淡淡道：“朱祁镇是你的皇上，不是我的。”说着不理李笑天大步向天桥上走去，他一面走一面想道：“风离，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李笑天面无表情的退在一旁，向两旁护卫点了点头，近两百名护卫一下子把天桥附近控制起来，就连那些大漠来的随从亦已无法自由行动。这两百人竟然都是由年华楼的鲲鹏组及秦戈盟血卫组成。
寒锋扶着腰际的长剑，在距离风离十步处停住，他仔细端详着风离的眉目，低声道：“阁下好生面熟，我们曾经见过？”
风离沉默片刻，宝石般的眼眸透出一丝无奈，缓缓道：“原来你九岁那年去的地方是云风山。利雷，好久不见了。”
好久没有人叫过自己这个名字，真的好多年没人叫过……寒锋拳头骤然握紧，终于在对方身上捕捉到些许童年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气道：“小离，是你？”
十多年前，克雷克牧场有一个叫利雷的少爷，他年方五岁就能骑马，七岁的时候就学会了马上射箭，他是家族的骄傲。而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个瘦弱的男孩，那就是比他小了一年的小离……
一个倔强的奴隶小离，虽然利雷能做的事情，他这个奴隶也都能做到。他们不是兄弟，虽然在利雷对他举起鞭子前，小离曾经以为彼此是兄弟，但他们不是。
风离笑了，这贼老天真是有趣啊。他可从来没想过还能遇到利雷，虽然回忆就像鬼一样的无处不在，过去的点点滴滴只是临时被隐藏在深处而已。
寒锋也笑了，他从来不认为风离他们逃离牧场，是因为他的鞭子。
官兵抓贼是应该的，奴隶主抓自己的奴隶也是应该的。贼不让官兵抓是应该的，奴隶反抗奴隶主也是应该的。这些就和男人天生注定要爱上女人一样，这是天道，这是天地间的正理，所谓众人皆有生存之道。风离又想起了父亲风随行的话，是的，他们不是兄弟，虽然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骑过同一匹野马。
寒锋道：“小离，回去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杀你。”他微微一顿，摇头道，“我知道，你的刀已经很了不起。可你不是我的对手。”
“慕容天野他就教了你这个？”风离道，“决战之前，对敌人心慈手软？我现在砍下你的人头，不会眨一下眼睛。”
寒锋面色转冷，低声道：“那就是你自己不知死活。”
风离微微欠身一礼，这是当年在牧场每日都要行的礼，随后手扶刀柄对寒锋道：“天外神剑寒锋，今日我来取你的人头。”
寒锋傲然一笑，目光落在风离手中赤红的刀柄上，淡淡道：“你我永远都在两个天空下。”雄壮的身躯陡然升起凌厉无比的剑气。远在百步之外的李笑天等人都能感受到那磅礴的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