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大漠 3
突然风随行觉得脚步一紧,身后的骆驼停住了脚步,绑在骆驼上的绳索拉得风随行身形一滞。有敌人来了吗?风随行握住小离的手停止了脚步。百步之外风雪中依稀有人影晃动,毕竟还是被他们追上了,只是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爹!他们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小离握紧拳头,轻轻问道。
此刻的风随行显得异常的冷静,他平静的说道:“小子,有一个道理你要记住,官兵抓贼是应该的;奴隶主抓自己的奴隶也是应该的。贼不让官兵抓是应该的,奴隶反抗奴隶主也是应该的。这些就和男人天生注定要爱上女人一样,这是天道,这是天地间的正理。所谓众人皆有生存之道,而你不要在乎别人做得是否正确。我们既然决定要走,那么坚持自己的路也就是了。”
“小离明白。”孩子低声答道。
风随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微笑道:“是否做好出战的准备?还记得如何射箭吗?”
小离稚嫩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笑容,回答道:“我记得!”
风随行远望对手的阵形,皱眉道:“是怒山那个秃子的飞沙帮,他们匈奴最擅长在恶劣的气候下作战。”说着他又松了口气道,“好在只有二十骑,否则我们连打都不用打了。”
远处的怒山也在打量这孤单的爷俩,身边的子弟轻声道:“慕容傲来的确不在。头领下令吧!”
怒山皱眉道:“此时此地他们居然一点也不怕我们。”
另一个匈奴帮众道:“动手吧,只是一个残废和小崽子,放手的话,传出去我们就不用混了。”
怒山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冰雪在手中融化后,翻身上马,喝道:“冲!”二十余骑如飓风一般呼啸而起。
望着疾驰而来的马贼,风随行双手中神奇的托起了一张大弓,右手张弓左手搭箭,羽箭连珠而发……转眼数匹战马飞速在身边擦过,而马鞍上的骑手已倒入雪地之中。与此同时后续的匈奴人也已上来了,风随行将弓弩往地上一丢,大剑脱鞘而出,人如弓箭一般射向敌骑中的怒山。怒山两侧的马贼各举马刀当先拦截,风随行一声长啸,巨剑拄地,飞起一脚,扫在左侧敌人腰际,身形平展,躲过右侧敌人的马刀。右侧的敌人一刀走空,咽喉上就钉上了一支羽箭倒地身亡,小离的弓箭也于无声无息中发威。
怒山冷笑一声,借着健马冲刺之势,巨大的狼牙棒带动满天的风雪横扫而至。风随行待要退后,身后金风响动,退路已被封死,他一咬牙硬接对手的狼牙棒。“嘡!”箭棒相交火星四射,怒山的战马向侧前方冲去,风随行一个趔趄,两人擦身而过。
风随行尚未站稳,背后马刀又再砍来,他回身就是一个旋斩将对手劈于马下,而此时四周的马贼都已涌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陷危局。风随行深吸口气高举大剑,苦练数十载的伏龙剑法舞得风雨不透,再加上远处小离不停的用雕翎箭掩护,隐约间竟有反客为主的架势,剑光过处血肉横飞。
怒山看着自己的子弟一个个倒下,才这点时间飞沙帮仅存十人左右,混战中自己却插不了手,愤然叫道:“都给我散开!两个人去对付那个小崽子,大的交给我!”
剩下的十余骑向两旁散开,后退的时候又被劈翻两人。怒山抖动缰绳,战马缓缓向前,手中的狼牙棒舞动得像风车一样,面目狰狞仿佛煞神。
风随行并不在意面前的煞神,看到飞沙帮的人向远处的小离举起了弓箭,心中只是挂念孩子的安危,展动身形向那几个飞沙帮的子弟飞掠而去,将背后的空门完全让给了怒山。
怒山嘴角泛起残酷的笑意,决战之时岂能如此?战马如电般窜出,狼牙棒猛凿风随行的后心。风随行大吼一声,身形突然加速射出,在那举起弓箭的马贼身后如一道飞虹般掠过,那几个马贼应声而倒,但是弓箭已经射出。风随行的突击不但未能阻止对方出手,更把自己的生命整个交给了怒山的狼牙棒!
“爹!我没事!”耳边小离的声音传来,孩子机敏的躲在了驼峰之后,骆驼被射中十余箭,而小离毫发无损。听到儿子的叫喊声,风随行精神一振,大剑在雪地里一插,身形旋动起来令人难以想象的再次加速,在半空化作一道光弧,人剑合一飞向怒山。
如此形势下对方还能反击?这是传说中的“弓箭烈”身法?怒山倒吸一口冷气,策马后退。但那道飞虹如影随形的跟定了他,就仿佛飞出的箭矢不中靶心誓不回头。
眼看长剑就可刺中怒山,突然雪地中一马贼挺身而起,一把将风随行的左腿抱住,风随行奋力挣扎,但那马贼十指深入风随行小腿的肌肉死不放手。风随行抬起右腿猛踢马贼,但是跟腱断裂的右脚丝毫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反而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摔得满头满脸都是冰雪。
怒山死里逃生,一声长笑,手中狼牙棒于半空中直捣而下,正砸在风随行的后背,狼牙棒上的尖刃深入背肌扎得血肉模糊。怒山大吼着催马向前起速猛跑,狼牙棒拖着风随行在雪地中向前滑去,拖出长长的一道血印,溅起一地冰渣。
风随行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左手依旧死死的抓住大剑不放,他耳边依稀听到小离的呼喊声,心中不停的念叨:儿子千万不要冲上前来,一定要忍住,上来只有死路一条。
小离看着爹爹被马拖着,胸腔中的热血仿佛沸腾欲出,但是愤怒让他身子不停的颤抖,居然无法迈出一步,眼睁睁的看着爹爹被越拖越远,手中的弓箭却始终无法稳定射出,射出三箭全部落空。“啊!……”他愤怒的大叫,力图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大叫声也激起了到了怒山的杀意。
怒山狂笑着拖着风随行冲向小离。满天风雪中,羸弱的孩子与那巨灵般的怒山遥遥相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离看着那愤怒的敌人,心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对方离自己越近,自己反而越平静,终于可以把握敌人的动向。此时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七丈。小离一咬牙左手使劲一拍驼峰上的箭头,骆驼发出一声哀号,咆哮着往怒山冲去。紧接着孩子张弓搭箭,箭矢牢牢锁定因骆驼的冲击步伐为之一缓的战马,“嗖!”羽箭飞出正中怒山战马的右眼,战马“咴遛遛”一声长嘶,前蹄高抬而起。
风随行感到滑行之势一缓,奋力拔地而起,巨剑挥动带起厚厚的冰雪。怒上待要下马,战马已不受控制,一个镫里藏身,躲过风随行的大剑。但风随行的剑去势不减,一劈之力将战马拦腰砍为两段。而怒山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中,随着战马崩溃在雪地里,怒山也摔倒在地。
怒山身子刚接触地面,正挣扎着要起身,风随行已毫不停歇的猛扑上来,骑在怒山身上长剑怒刺而下。怒山大喝出拳正中风随行的面门,风随行被打的口鼻溢血却毫不退让,剑斜入怒山胸腔,鲜血飞洒。怒山双拳拼命捶打风随行,风随行的剑不停的落下,从面门到胸腹怒山被扎得千疮百孔,终于无力回击,只能在雪地中抽搐。
这巨变发生的实在太快,方才还占尽优势,转眼间自己的头人居然被人格杀了,看着缓缓站起一身浴血的风随行,这个家伙难道是打不死的?剩余的五个飞沙帮的帮众失去了动手的勇气,尖叫着打马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风随行转过身,望向小离,破碎的脸庞绽出一丝微笑,轰然倒地。
小离发疯般的跑到爹的身前,大声呼喊着,风随行张张嘴,没有力气说什么,眼中的神采时聚时散,唯一能让人听到的只是“无望湖……山海关……大槐树”这几个字。
小离大声呼叫,却始终无法得到回音,满天风雪中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谁能救救我爹,谁能救我爹!谁来救我爹啊!!此时天已渐渐放明,但风雪却毫不停息,孩子咬着牙从驼峰上抽出一条毛毡,将风随行的身子一掴,猛喝几口马奶酒,把毛毡系在身上,拖着风随行的身子迈步前行。去无望湖,那里有梦星辰,只有他才能救爹,他一定能够救爹!
这个地方距离无望湖只有九里路,九里路满是风雪,这九里地对十岁的风离来说就好像先前的大戈壁那样的艰难。看着风雪中凄迷的曙光,风离擦去脸上的泪水,紧要牙关向南走去。依稀间他仿佛听见背后阿爹断断续续地自语:“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卫青不败……李广无功缘数奇。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九里并不算远,但满是风雪,这九里路对风离来说就像大漠那么远。
“奴隶主抓自己的奴隶也是应该的,奴隶反抗奴隶主也是应该的。”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应该的?难道你这样躺在雪中也是应该的,你的一生就这样草草断送在大漠也是应该的?风离脑海中满是阿爹的话语,心中充满了疑惑,轻声说道:“老爹你不能死啊,你还没带我去看大槐树,你不可以死的。”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候,风雪终于渐渐停息,走过这个坡地就是无望湖,耳边已经传来流水的声音。风离抹去脸上尘土,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十来骑蒙古人,那些蒙古人也静静的望着他。
火狼卓雷轻轻扯了一下头上的皮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声道:“没想到我们等到的居然不是怒山那个混蛋。”
身旁的一个高瘦汉子笑道:“头领,金子至少可以到手一半了。”
卓雷微微皱了皱鼻子,冷冷道:“你是说风随行的人头?”
“难道说头领要放过他?”高瘦汉子问道。
火狼卓雷一笑,道:“多达兄弟,到手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要?”
多达脸上浮起残忍的笑容,傲然道:“交给多达。”
卓雷摇摇头,一带马的缰绳跃众而出,朗声道:“交出金子,放你们走。”
风离静静的看着马背上的敌人,那个蒙古汉子有着清隽的面容,顾盼之间显得自信十足。风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他知道现在自己根本无法与对方抗衡。金子和生命当然命更重要,可是,自己哪里来金子给他?!风离冷冷的回答道:“没有金子。”那冰冷淡漠的声音远远超过了风离的实际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