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蚩尤墓
早已进入洞中的金爵等人,这会儿正艰难的在洞中攀爬着。
这洞口从外面看不出端倪,但进入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山洞是朝下倾斜的,地面潮湿,散发着一股原始的泥土味道,仔细地吸一口还能闻到些血腥味。金爵带着巫公往前爬了一阵,停在一个拐角处,这里有个岔路口,一个朝上,一个朝下。
他挪了挪身子,腾出一丝空间,手电往后方照了照,只见道衍和穷奇正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再往后面,还有一群血鸦。
“这道衍,还真是个疯子!”
道衍见金爵看他,咧嘴一笑,伸手朝着下方的洞口一指。他会意,立即爬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一凶兽,以及一群血鸦出现在一块平地上。这里比较昏暗,看不见阳光,入目之处全是大榕树,手臂粗的藤蔓像是血管那般,占满了整个大地。
巫公脸色苍白地站起来,看着金爵,眼神满是爱怜。他俯身到金爵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衍的话不能全信,你不要掉以轻心,在这里,谁都不能信。”
“那你呢?”金爵反问道。
巫公话语一滞,却是不再搭话。道衍从后面走过来,指着大榕树的后面,用生硬的汉语说:“大树后面有一条隧道,我们穿过去就安全了。”说完,他带头朝前面走去,金爵扶着巫公站在后面,犹豫不决,第六感告诉他,前方肯定有危险。然而现在的局面,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道衍的话……毕竟后面还有黎雪妖等人,要是等他们追上来,怕就凶多吉少了。来不及多想的他,只能扶着巫公跟着道衍继续走。
绕过大榕树来到隧道前,所谓的隧道,其实也就是一个峡谷而已。远远看去,宛如一线天,高耸入云的山峰像是被人用斧头从中间劈开那般,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来,显得很是压抑,只是看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从中间走过,更能感受那股苍劲,金爵抽手摸了一下峭壁,拨开上面的青苔,仔细一看,这上面竟然露出了一缕划痕,他心头一震,快速地理出一片空地。这一下,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那划痕,分明就是人工打磨过的。
“难道这真是人为劈开的?”金爵不无震撼地想着。
反观道衍却是跟个没事人似的,他看都不看这峭壁,直接就走了过去。金爵一颗心沉了下来,被道衍所救的感激被他藏到了内心深处。他现在很冷静,快速地分析着前因后果——道衍拯救自己,然后带着自己走到这里,想来也是有问题的。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的山洞,那里有一条是往上的,而道衍却叫他往下,推算起来的话,那朝上的应该是出口。那么这里,想来必定是通往蚩尤墓的正确道路无疑。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青年了。他的初衷是为了在苗疆寻找九尾金翅凤解毒,但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让他绝了那个念头。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一切,蚩尤墓也好,九尾金翅凤也罢,都显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巫公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苗疆,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道衍,以及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黎雪妖与张之凡。种种一切,都在指引着他,逼着他做一个选择,一个探明一切真相的选择!
走出隧道后,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小平原,一眼看不到头,疯长的野草有半人那么高。
走到此处,道衍便停了下来,他来到金爵和巫公身旁,说:“现在,该说说你是什么人了吧。”
这一次,他用出了纯正的苗疆口音。
巫公挣开金爵的搀扶,后退一步,虚弱的喘了口气,他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是透着明亮的色彩,他念道:“凤兮凰兮归故乡,遨游四海为其凰。”
“九黎誓言守于心,万载不相忘!”道衍接口道。
巫公与道衍两人同时一震,异口同声说:“族人!”
一个用苗疆古语,一个用汉语,但说的话却都是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当这三个字出现的时候,金爵浑身一颤,只觉一阵模糊的画面传至眼前,依稀之间,似乎见到了一个上千人的大家族。
熟悉感,越来越强了。
金爵压住心头的纷乱,装作没事一样地看着眼前两人。他在等,等他们说出下文,也许,真相已经摆在眼前。而他也只差一个契机,记忆就能全部恢复。
巫公找了个空地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他招呼着金爵过来,说:“将烟碾碎敷在我的伤口上。”与之同时,又将唐刀递给了金爵,显然,他是想让对方将子弹挖出来。
道衍上前一步,夺下对方的唐刀,用汉语说:“我……我来吧。”
巫公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他盘膝坐在原地,嘴里叼着一根树枝。道衍走过来,他先用打火机烧了烧刀尖,干净利落地往伤口处一挑,只听“啪嗒”一声,一颗指甲大小的子弹便被剜了出来。金爵眼疾手快,将早就准备好的烟草敷在巫公的伤口上,同时将碎布紧紧地缠了上去。做完这一切,巫公已经汗如雨下了,脸颊毫无血色,如同死人。金爵喊了两声,见后者并未回应,一着急,便伸手朝巫公脖颈的大动脉摸去。
感受到血脉的跳动后,金爵才放心地收回了手。巫公是痛昏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巫公放在一块干净的平地上,挨着他坐了下来。而道衍则是坐到了另一头,他没有看金爵,反而有些悠闲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目光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夜无话,第二天,巫公从昏睡中醒来,他看着伏在膝盖上的金爵,眼里闪过一抹心疼,扭头看了眼肩膀,被鲜血染红的碎布,已经完全干燥,掩藏在里面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他轻轻地推了推金爵,说:“醒醒……醒醒!”
金爵抬起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蹦多高,等看清是巫公在叫他以后,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道:“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话语一落,一旁的道衍也走了过来。经过一夜的休整,几人的精神都得到了恢复,他说:“我们去祖地。”
“祖地?”
金爵倒吸口凉气,难道这里都还不是目的地?
“没错,等到了那里我就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巫公站起身,冲着道衍点点头,后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带头朝着前方走去。半天后,三人来到一处隆起来的小山坡上,从这里往下俯瞰,一切尽收眼底,茂密的森林中,一片巍峨的建筑在其中若隐若现。
巫公走在中间,忽然说:“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说和道衍是族人?”
正赶路的金爵被他问得一愣,但还是抬起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些对他实在是太重要了,他需要知道这一切,正如同他失去的记忆一样,唯有知道得越多,记忆才能恢复得越快。
巫公苦笑一声,说:“记得我上次跟你讲得那个故事吗?蚩尤战败以后,被他的部下埋到了苗疆,这些可不是虚假的,而是真实发生的,而这一切,又该从一座大墓开始说起吧。”
巫公吸了口气,缓缓地道出一个埋藏了几千年的惊天秘闻。
“苗疆,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这里流传了太多太多的传说,可是你知道吗?这些传说,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制造的,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扰乱世人的眼睛,让他们不要注意到这里藏着的真正秘密。”
金爵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道衍没有插话,只是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巫公说:“部落时期,文明初始,有两支文明发源于黄河,一支自称有熊,一支自称九黎,有熊氏天性善良,聪明伶俐,而九黎则是生性好斗,擅掠夺,有熊与九黎在日积月累的矛盾中,最终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规模战争,这就是历史上所写的逐鹿之战。当时,我们的部落首领,蚩尤,他带着整个部落的男人上了战场,可惜最终战败身亡。而我们,也被赶出了有熊原。”
“当然了,我们的祖上之所以会来到苗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传说是因为一张地图,那地图是首领蚩尤留下的,上面记载了一个神奇的世外桃源,那里有一座神矿,这神矿隐藏在大山当中,外面看不出什么稀奇,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人走到这神矿里面,会飞起来……不错,就是飞起来。”
巫公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有一丝向往。
金爵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他无法将这些故事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感觉很是别扭和牵强。
他说:“那然后呢?”
巫公咳嗽了一声,说:“然后啊,然后我们就将蚩尤葬到了这神矿当中,因为祖上有传言,这神矿是凤凰的诞生之地,凤凰是不死的,所以蚩尤也就不会死。当然,那时候的文明很不健全,是封建、迷信的,以现在的科学来解释,那神矿无非就是一个玛瑙或是水晶矿吧。”
他自嘲一笑,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抗战时期,那一代的九黎族首领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藏在地图中的秘密,一个秘密中的秘密。他发现我们守护的蚩尤墓,或许不只表面那么简单,于是他第一次带领着族人前往墓中,打开了我们守护几千年的蚩尤墓。”
“也正是那一次探索,彻底改变了我们九黎一族。自那以后,我们便不得安宁,族人开始离奇死亡,一些古怪的传言也开始在族群当中流传,说是我们触怒了先祖的英灵,招来了祸乱。”
“什么祸乱?”隐约之间,金爵抓住了一点灵光。
“嗯,就是诅咒吧。”
“诅咒?”金爵嘴角一咧,“可笑,这世上哪有诅咒。”
见他不信,巫公也不辩解,而是说:“如果没有的话,你身上的紫凤纹又该怎么解释呢?”
金爵面容一红。有些事的确是现在无法解开的,他只好说:“那一代的首领打开了蚩尤墓导致祸乱开始,那之后呢?之后族人又怎么样了?”
“之后我们便遭到了灭顶之灾,一夜之间,族人死亡大半,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正在这时候那一代的首领力挽狂澜,他整顿好剩余的人离开了祖地,来到离祖地不远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阿鼻寨。”
随着巫公的诉说,一张千年家族史在金爵面前徐徐展开。
金爵忽然想起了阿鼻寨的灭亡,以及巫公所说的日军入侵,于是又问:“可是阿鼻寨的人已经死了啊。”
“对,就是死了,可是谁知道是为什么呢?如同明朝的那一支族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呵呵,后来也有传言说是他们被当地的村民屠杀了,可是谁信?也只有不明所以的当地人才信。”说到这里,巫公的眼睛有些红,他捂着胸口说:“残存的九黎人自那以后,便失去了祖地的地图,整个族群也彻底分散开来,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金爵打起精神,倾耳聆听。
“抗战爆发那会儿,我和你爷爷在战场上不期而遇,无意中让我看到了他的文身,也就是家族祭纹,这祭文,是我们九黎族的传承,我知道他是我的族人,想必他也知道,但我们都没有点明身份,而是结拜为异姓兄弟。战场上我们同生共死,还结交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我们的连长,而这连长竟然也是九黎族人。”
“那时候我们太年轻,也血气方刚,经过文身的确认,深信是命运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于是,我们结伴来到阿鼻寨,开始探索蚩尤墓,想要找到当年族群祸乱的根源,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我们没有预料的,而且也是在那一次,我们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
“阴谋?”
“嗯,阴谋,我们发现原来蚩尤墓不仅仅是一座墓那么简单,而那个神矿也不简单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到墓中,可以飞起来,那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核心矿,那个核心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正是那东西才导致了族群的祸乱。而且,经过千辛万苦地探索,我们还发现,这墓中还藏着一部典籍,一部逐鹿战争时留下来的典籍,那典籍,我称呼他为《上古神策》,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逐鹿之战发生的原因,以及有关这核心矿的来源。”
巫公说完又喘了几口气,他面容露出一丝痛楚,说:“当年的日军入侵,也是为了这上古神策和核心矿,而我们族人的祸乱也是源于此。”
“可是你之前跟我说我爷爷和你是在战场上走散的。”金爵打断巫公的话,有些生硬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
巫公叹了口气,他说:“因为你爷爷拿走了我的紫蛊蟾啊,也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导致连长身死。如果不是你忽然找到我,我都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疯狂?”金爵疑惑。
“是的,那时我们年轻,可也是受到了你爷爷蛊惑的缘故,反正就是那之后,我和你爷爷失散了,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直到你来找我那一刻,我才想明白,他是刻意如此的。”
“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相信一个预言,那就是身怀紫蛊的人,可以开启真正的蚩尤墓,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这不仅能够解开家族为什么会祸乱,也能解开那墓中隐藏的秘密,那一部被称之为《上古神策》的典籍所记载的秘密。”
“你可能不知道,那《上古神策》所记载的内容不仅关乎逐鹿之战的因果,也关乎一段历史,这史册要是被我们找到了,那我们的历史将会翻开一个全新的篇章。”
金爵忽然有些明白,或许这才是巫公的真正目的吧!什么紫蛊需要九尾金翅凤的鲜血来解开,什么必须到苗疆才行,这根本就是个幌子!
说着话,几人已经走到那片建筑的边缘,而巫公也停止了谈话,道衍朝前面走了两步,回头说:“到了,这里就是先祖进去的入口。”
巫公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往下一看,一个凹陷的大洞顿时显露而出,他眼睛半眯,身体微微颤抖着。
“道正,你的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这紫蛊关乎的一切,我一定会毁了它。”
正在这时候,后方的草地中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巫公身体一顿,抬枪转身,而道衍也是如此,两人警惕地看着草丛。
嗒嗒……嗒嗒……近了,脚步声拉近,几个人的影子也渐渐露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黎雪妖一行人。
“你们还真以为跑得掉?”张之凡仰面而笑,他看着金爵身后的大洞,两眼放光,暴露出其中的贪婪之色,“九黎祖地、蚩尤墓、天外神矿、上古神策、永生石,呵呵……有趣……”
巫公面色很难看,他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些秘密,只有九黎族的核心人员才会知晓。
张之凡立在原地,露出思考之色,似乎在想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他冲着金爵勾了勾手,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到达这里。”这话一落,顿时让巫公的面色一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金爵,难道说他是卧底?
金爵同样如此,他心头有火气,不由驳斥道:“你不要挑拨离间,我什么时候带你们来了?”
“哈哈,你个傻子。”张之凡笑了,他指着金爵,说:“你身上有一个追踪器。”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所以也就不再顾虑。在他看来,金爵等人已经失去了价值。现在将这些因果告诉他,无非是要他死个明白而已。
金爵在身上一阵摸索,最终在裤子的夹层中取出一个芯片。他震惊地抬起头,但目光却不是落在张之凡身上,而是停留在一语不发的黎雪妖身上。
“这是你早就策划好了的吗?”金爵落寞地说着,他将追踪器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粉碎。
黎雪妖风情万种地一笑,但笑容却让金爵从心头升起了一股寒意,对方白了他一眼,说:“没错,是我!”
金爵听后,笑了一阵,只是比哭还难看。他紧握双拳的手在颤抖着,语气森然地说:“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必多问。”黎雪妖一脸冷漠之色。
“受谁人之托?”巫公抢先一步发问。
黎雪妖看了眼巫公,眼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恨意,说:“一个死人为什么要知道。”说完就抬起了枪。她速度之快,堪称闪电。正当巫公感觉要被射杀之时,一阵疾风传来,他被一股大力带着狼狈地摔在地上。
原来是一旁的道衍出手了。早在黎雪妖等人出现之时,道衍就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他见黎雪妖的动作,就知道对方要开枪,下意识地动作,便拯救了巫公一命。
黎雪妖见没将他打中,不由面色一冷,手指扣住扳机,正欲继续开枪,金爵跑过来,一把拦在巫公的前面,说:“你要杀他就把我一块儿杀了,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杀了我们,就别想顺利进去了,更别想着拿到里面的宝藏。”
张之凡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继续说。”
“我身上的紫蛊,不,紫凤纹,是开启蚩尤墓的钥匙,你杀了我就别想打开。”
“钥匙?”张之凡疑惑地回头,见黎雪妖对他点了点头,他眼珠一转,便说:“那我不杀你,杀了他们总可以吧。”
“你要是杀了他们,我就自杀。”
“呵呵……”张之凡怒极反笑,“那以你所言,我该怎么做呢?”
“你们想要进入蚩尤墓,就要保护好我们,我们要是有一点闪失,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去。”说话之人,是道衍。
他用的苗疆古语,张之凡贵为考古学教授,自然听得懂,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注意到这个人,此刻见对方讲话,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道衍将巫公扶了起来,说:“蚩尤墓虽然就在这里,但里面机关重重,每一个机关都是致命的陷阱,你如果想要平安无事地进去,那只能倚靠我们带路。”说完,他便起身朝着那个凹陷的大洞走去,将后背留给张之凡,这看起来不设防,却无疑是化解眼下必杀之局的最佳方法。
张之凡生性多疑,做事讲究运筹帷幄,所谓“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如果道衍所言非虚,那么他还真是不能在这里将他们给杀了,不然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金爵回头深深地看了眼黎雪妖,在对方漠然的目光下,转身跟着道衍朝前面走去。黎雪妖和后面的大汉上前一步,抬枪指着他们的背影。
“姑且信他们一次,暂时留他们一条命。”张之凡制止了黎雪妖的举动。
黎雪妖放下手枪,眼神一颤。她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她看着金爵的背影,冷漠的目光下潜藏着一丝灼热。
她很想告诉金爵——她,也是有苦衷的。
张之凡冷哼一声,越过黎雪妖跟了上去。
后面的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彼此苦笑一声,端着微冲一拥而上,留下黎雪妖站在原地。她看着众人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时至今日,她已经没法回头,有些事终究要去面对,也必须去面对,这些……都由不得她。
所谓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道衍带着众人走进大洞,看起来显得轻车熟路。但谁都不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刚才的话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保命而刻意如此说的,可现在,却是真正走进了这里,这个装满机关的地方,可谓是步步惊心,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命丧黄泉,甚至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进入山洞后,光线便彻底消失了。
而金爵,在他走进去的那一瞬间,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探照灯的光芒下,不留痕迹地朝胸口看了一眼,那紫蛊又出现了变化,已经不是凤凰的形状,而是逐渐曲折起来,有点像是一张地图。
他心头暗颤,一丝记忆如同明灯那般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些丢失的记忆,以片段的形式呈现在他的心头。
他想起来了!自己来过这里,不仅来过,还进去过!他抓住这记忆碎片开始深究,然而却是无法再回忆起更多的内容。
即便如此,这些记忆,也足够为他所用。他往前两步,与道衍并肩而行,后者意外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话另有所指。
金爵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淡然地说:“我想跟你走一起。”
在昏暗的地方,两人的眼神交流,并没有被巫公以及张之凡等人发现。道衍会意一笑,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他知道,金爵所知道的。
几人往里面大概走出了十来分钟,山洞变小,顶部也不再是凌乱的石块,而是变得无比工整,尽头处,一道石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打开这扇门就可以进去。”道衍说。
金爵点点头,脚步快了几分。谁知张之凡却是冲了过来,他拦住金爵,面向道衍用苗疆古语说:“你去。”
他的举动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后方的巫公和黎雪妖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道衍呵呵一笑,但却不为所动,而是摆了摆手,坦言说:“我不知道怎么打开。”
“什么?”张之凡面色一寒,持枪指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开门的机关,我只是记得路,我来的时候,这扇门是打开的,而且……”道衍浑然不在意地笑着,“我曾经是跟着族人进去的,是他们解开的机关,所以,你现在不能杀了我,不然,不仅机关找不到,连路都找不到。”
他一语双关,不仅打断了张之凡的威胁,还摆脱了对方的限制。他相信对方不敢杀他,再则,他本来就不知道机关在什么地方。
金爵生怕张之凡会做出出格举动,连忙说:“你如果杀了他,那就一个都别想再走出去。”
金爵将选择权踢给了张之凡,他相信对方不会贸然做出出格的举动,否则他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还相安无事。
这种地方谁敢擅自冒险?张之凡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没有万全的把握是绝对不敢出手的。
果然,听闻金爵的话后他便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汉子不要动手,不过他还是气笑了,说:“那行,既然他解不开,那就由你去解开,我不信你不知道方法。”
“张之凡,你不要欺人太甚。”巫公掏出手枪指着张之凡,在他的意识中,金爵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那么他哪里知道解开的方法?张之凡这么做,无疑是想让金爵去死。
“老头子,我去试试吧。”金爵叹了口气,他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况且到这里有些事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可是……你……”巫公看着他,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相信我。”金爵说完,便绕开道衍来到石门之前,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石门,忽然闭起了眼睛。
与之同时,他脑海中开始出现无数模糊的画面,其中正有开启石门的一幕,他按照那画面的方法,将双手按在石门的中央,大拇指和食指同时朝里面一扣,只听咔的一声,没有半点瑕疵的石门顿时凹了进去,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太极图。
“阴阳锁。”巫公瞳孔一缩。
后方众人同样露出震惊之色。哪怕是道衍也是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金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的一抹笑意一闪而逝。
金爵动作不停,他俩根手指点在鱼目上,有节奏地朝里面按着,九浅一深,刹那之间,四周便传来咔咔咔的齿轮转动之声。石门晃动,灰尘朝空气中弥漫,便在此时,石门彻底动了,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内而外地将门打开。
不出一分钟,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见状,张之凡顿时冲了过来,他拧开一根冷烟火扔了进去,刺眼的红光将里面照亮,露出一道走廊。
“永生之路。”张志凡默念这几个字,嘴唇颤抖着,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激动地说:“这是机关城独有的道路,难道说这藏宝地是在机关城当中?”
此话一落,众人皆骇之。
机关城,这三个字蕴含着极大的分量。从古至今,唯有墨家的机关城流传于世,而且还是个未解之谜。
“战国时代,百家争鸣,秦大一统后,焚书坑儒,烧毁诸子百家典籍,至此历史断片儿,百家思想走向没落。以机关与器械闻名天下的墨家为保证传承不流失,以惊人的技术在某一地方修建了一座闻名千古的机关城。此城有三宫,分别为天宫、神宫、仙宫,下有四泉,分别为黄泉、冥泉、幽泉、蛊池。据传,此城以巧夺天工之术,硬是在地底开凿出一个巨大的溶洞,将机关城建在了半空。
此事震惊天下,机关之术至此登峰造极,成为千古绝唱,几千年来,吸引无数人前往探索。以盗墓闻名的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组成的联盟,前赴后继地调查机关城的方位,但都无功而返。至此,墨家机关城成为传说,被世人认为这只是一个可笑的谣言,岁月交替,墨家机关城也逐渐被人们遗忘。”
“难道这才是当年日军扫荡这里的根本原因吗?”巫公眼神闪烁,显得很复杂。谁能想到一座九黎藏宝地会与墨家机关城扯上关系。这些隐秘消息就连身为九黎传人的他们都不知晓,由此可见是何等重大。
相对于巫公的震撼,张之凡倒显得有点淡然,似乎他早就知道似的。即便如此,他眼里也少见地闪过一抹惊喜之意。他研究九黎多年,从无数失落的典籍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战国时的墨家,或许就有可能是九黎一脉的后人。
相隔千年,这座旷世之城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张之凡推开金爵,带着黎雪妖等人先一步走了进去。
“走。”巫公提着枪,小心翼翼地跟在张之凡身后。
进去之后,众人再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这段不宽的走廊上,刻满了星辰日月,地板上更是铺开了一方浩瀚的画卷,每一副画卷,都是一段历史。
金爵满眼震撼地看着这段走廊,大脑一阵眩晕,杂乱的记忆似乎变得清晰,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肯定自己到过这里。
随后身体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他下意识地踏上了走廊。随着他脚步的起落,寂静的空间顿时传来震动之声,黑暗的四周顿时变得明亮,他的脚步触发了机关,那些摆放在四周的千年石蜡纷纷自动点燃。
光芒显现,使得四周更加明亮,这一刻众人才彻底看清了这片空间,长长的走廊蔓延到黑暗的尽头,在那里,隐约间露出一个不大的凉亭。
而在这段至少两百米的走廊上,下方没有一个支撑节点,古人的智慧无法想象,在那个年代,他们到底是借用了何等力量,才能修建出这等夺天地造化的走廊,每一块石板紧密契合着,没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缝隙。
金爵没注意到这点,当他踏上走廊的那一刻起,这座机关城便缓缓运转起来。
“小子,你站住。”这一刻,张之凡从震撼当中如梦初醒,机关城危机四伏,他这般贸然进去,无疑是将众人陷入了未知的绝境当中。
巫公也是如此,他着急地看着金爵,但任凭他如何喊叫,都无法让金爵停下脚步,便在此时,黎雪妖和道衍动了,他俩步伐极快,像是泥鳅那般绕过众人走到走廊上。
刹那之间,沙沙之声便从四周传来。
“不好。”巫公大喊一声,连忙冲过去将金爵扑倒在地。
嗖嗖嗖……
破空之声传来,金爵刚刚站立的地方,竟然插着好几根青铜古箭。那古箭的箭头散发着幽幽亮光,即便是过了千年,也没有被腐蚀其中的锐利之气。
古箭出现,如蝴蝶效应那般,无数机关开始运转起来,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似要将入侵者扎成筛子。
巫公瞳孔一缩,暗道一声死定了,如此密集的箭雨,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的,想罢,他叹了口气,随后露出满脸坚毅之色,紧紧地将金爵抱在怀中,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挡箭雨。
“可笑。”站在另一端的张之凡嗤笑一声,说,“血肉之躯也想抵挡这青铜箭雨,我看你是活腻了。”
就在箭雨即将到达的片刻,紧跟而来的黎雪妖就动了。她手腕一抖,一个不大的伞状屏障就此打开,看似薄薄的一层,却硬是将箭雨挡在了外面,即便如此,她也异常不好过。
箭雨是挡住了,但她终究轻视了箭雨的冲击力量,庞大的冲击力将她震得倒在地上。她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地起身之后来到金爵身旁,一把掐住他的人中。
金爵呼吸一滞,猛地咳嗽了两声,一口气上来,顿时睁开了眼睛,入目之下见到黎雪妖正紧张地看着自己,他刚要开口,便听对方冷漠地说:“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这样的表情,似乎先前的那一抹紧张只是幻觉。
说完,她便起身走到张之凡身后,第一轮箭雨后,释放箭雨的剑闸便停了下来,但众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一旦等青铜古箭补充完毕,那么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毫无生还可能的险境。
张之凡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老头子,你没事吧。”金爵将巫公扶了起来,不无担忧地问。
“咳,老了,反应都有些不及时了。”巫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望着黎雪妖的背影,说:“希望她不是我的敌人就好。”
金爵无可奈何地一笑。黎雪妖心里在想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潜意识却在不断告诫着他,黎雪妖不是敌人,特别是她刚才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紧张,使得他整颗心都为之震颤起来,“或许她是有什么苦衷的吧”,金爵想。
他却并未留意到巫公字里边儿的意思,他说的是“我”,而并非“我们”。
金爵扶着巫公踏上走廊,道衍跟在后面,几人快速朝着张之凡等人追去,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这老东西站在那里做什么?”道衍问了句。
“呵呵,他不过是在等我们而已,等着我们去为他扫雷。”巫公的嘴角扬了扬,仿佛把对方的一切都看穿了。
张之凡背着手,带着黎雪妖和一众保镖站在一座浮空走廊上,看起来似乎是在等他们。
见金爵过来了,张之凡就指着他面前的一头青铜牛说:“听说你在大学喜欢研究奇门遁甲的小玩意儿?”
金爵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这爱好只有黎雪妖知道,想来也是对方透露的。金爵默然一笑,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张之凡见他承认,脸上的笑容更深,说:“现在我想考考你的水平,你过来看这座走廊和这头牛,看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紧随而来的道衍听完后倒吸口凉气,他并没有看张之凡,而是回头震撼地看着巫公。
这还真给他猜中了啊!
巫公眯着眼睛,没想阻拦的样子。
金爵走到走廊边缘,打着手电往前方看了一眼,他实在是不得不承认墨家机关城的巧夺天工。这座目测三米宽的走廊,竟然是真的直接悬浮在半空的,其实也算不上,只是这座走廊太长了,一眼看不到头,所以才会感觉它是漂浮着的。
至于走廊旁边的青铜牛,则直接被金爵给无视掉了。
他四下看了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黎雪妖身上。对方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金爵的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眼睛刹那就变得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让你看路,没让你看人。”张之凡脸色一沉,作势要发飙。
道衍见情况不对,就跟了上来,直接站到金爵的旁边,三人目光交织在一起,都没有说话,可气氛却沉重得吓人,让人感到呼吸都很困难。
金爵对着道衍笑了笑,说:“路没什么好看的,不论是悬在天上还是挂在河上,都是给人走的。”
他说得轻松,可眼里却全是凝重之色。自从进入这里以后,他失去的记忆就开始在他脑海中出现,那种曾经到过这里的感觉,也更加呼之欲出,在他记忆中荡漾。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说了句“一门二桥三妖兽”,此话一落,众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巫公站在后面,眼皮子跟着一跳,他默默地看着金爵的背影,一双眼睛变得格外幽深。
张之凡笑了,说:“好一个一门二桥三妖兽。”
“一门二桥三妖兽”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通俗语言,本质是三种机关。一门,代表一元机关阵,也就是金爵刚才开启的那扇门。二桥,则是他们刚才走过的那一段桥。至于三妖兽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总不至于就是面前的这头牛吧。
张之凡又说:“我曾经在一个巧合下,得到了这座机关城三分之一的机关资料,上面也是好巧不巧地提到了这段话,既然你知道,那你就来说说,这段路我们该怎么过去。”
三分之一的资料?巫公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张之凡一眼。
金爵此刻也是僵在原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说了那句话,可当这句话出现以后,他的注意力就变了,先前是注重走廊,可此时却是注意到了走廊旁边的青铜牛。他蹲下身子,用手电将青铜牛照了个遍,隐约间他感觉这牛和走廊有关系。
刚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便被青铜牛臀部上的两个小篆给吸引了目光。
“青铜牛。”
他面色忽然一变,眼前莫名的浮现了好几个血红色的画面。他似乎看到了这头青铜牛活了过来。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异变开始出现,原本就跟石头似的青铜牛,竟然兀自发出了一声狂吼。众人吓了一跳,皆是惊恐地看着青铜牛,脑中浮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牛——是活的。
“老爷子,‘一门二桥三妖兽’的意思就是三个机关阵法,我开的门是第一关,渡过的桥是第二关,这牛,就是第三关,也就是三才阵的阵灵,它是守护这座走廊的阵灵,我们赶紧走。”金爵吼了一声,拉着巫公就踏上走廊。他脚步落在走廊上的瞬间就触发了机关,发出吼声的青铜牛哗啦啦地动了起来,从鼻孔里面喷出两道灼热的气流。
金爵目光一缩,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带着巫公就飞快地往走廊的尽头飞奔而去,道衍是第二个踏上走廊的人,因为他一直都距离金爵很近。
倒是张之凡这会儿有点懵,可能是被气到了。他万万没想到机关开启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反应的时间,只是失神的这么一刹那,他便被一声惨叫惊醒,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保镖被青铜牛撞倒在地,牛蹄一踏,将其胸口踩得凹了进去。
一击毙命。
张之凡的瞳孔狠狠一缩,即使是运筹帷幄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带来的保镖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可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便折损了一个。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金爵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神变得无比的诡异起来,见黎雪妖和余下的保镖还试图用微冲抵挡青铜牛的进攻,不由骂了声,说:“还打什么,这东西是打不死的,赶紧跟我走。”说完,他便率先踏上了走廊,跑得飞快。黎雪妖和余下的保镖对视一眼,利落地跟了上去。他们前脚刚刚踏过去,便听身后一声惨叫传来,回头一看,却是那个保镖被青铜牛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上,整个身体都塌陷了大半。
对方口鼻出血,看着黎雪妖和剩下的一个保镖露出一丝惨笑,费尽力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赶紧走。
黎雪妖脸色变得森然,一双美目几乎快红得出血。她很想去救他,可身旁的保镖却拽着她的手就开始跑起来,几乎就在他们跑出十几米的时候,便听轰的一声传来。
拽着黎雪妖的保镖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在继续跑的时候呼吸变得重了几分,隐约听到了一丝抽泣。
这些人对于张之凡来说,仅仅只是个保镖,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彼此就是战友啊。
这会儿金爵和巫公等人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竖立着四根石柱子,金爵看了眼,就说:“我们站到柱子上去,千万不要下来。”
巫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和道衍一人选了一根跳了上去。
没过多久,就见到张之凡和黎雪妖他们远远地跑了过来。金爵他们的动作没有瞒过张之凡的眼睛,经过“一门二桥三妖兽”的事件后,张之凡已经无比确信这座天机城就是按照奇门遁甲之术所修建的。
他看着这从地面冒出来的四根柱子,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必然就是一门二桥三妖兽后面的机关阵点,按照奇门遁甲的说法来看,那就是四象阵的机关阵点。
四根柱子上雕刻着不同的壁画,依次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也间接说明了只有这四个点才是这阵法的阵眼,或者说——生门。
只是这生门的范围实在是太小了,每一根柱子的面积都只能容纳一人。到达这里的有六个人,那么余下的两人……张之凡还没想完,就见到黎雪妖站到了最后一根柱子上。
他面色一变,不管不顾地就直接跳了过去。
便在此时,漫天的灰尘从走廊的尽头飞了过来,伴随着出现的便是那头忽然活过来的青铜牛。
作为三才阵的阵灵,它半边身子都被刚才的爆炸给炸得烂掉了,露出里面正在快速运转的精密机关。它的一只牛蹄重重地踏在走廊上,使得整个大地都跟着颤了颤。
这头被炸得即将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的阵灵兽,依旧在恪尽职守地执行着从几千年前就设定好的法则。
它通红的牛眼几乎瞪出了火光,所向无敌一般地冲了过来。
“轰隆!”在它踏进这四根柱子内部的瞬间,一股热流从地里面蹭地一下冒了出来。红色的热流,这是属于天机城内部的岩浆。
青铜牛被岩浆包裹着无法动弹,剧烈的高温将它浑身烤得通红。很快,岩浆就已经上升了两尺,将青铜牛的四肢全部吞没在其中,眼看就要被彻底毁灭,它却在最后爆发出一股惊人的能量。
它轰的一下撞向朱雀石柱的方位,同一时刻,石柱下的张之凡猛地将黎雪妖拉了下来,自己站了上去。
他刚刚站上去青铜牛便冲到了跟前,被拉下来的黎雪妖没有半点反应就被青铜牛顶着冲破四象阵,跌落到下方的无尽深渊当中。
“雪妖!”金爵心脏一滞,他只觉得喉咙发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死门已开,血泉中的岩浆还没有沉没,无法下地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雪妖消失在深渊下,就这么愣在石柱上说不出话来,好似丢了魂魄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见地面的岩浆已消失,便横冲到张之凡的面前,他一把将对方提了起来。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黎雪妖落下去的画面他便目眦尽裂。
这丧尽天良的老东西!
“咳……”张之凡吐出一口老血,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他吃力地抬起眼皮,未曾开口,嗓子便已经沙哑了,他说:“因为我想活下来。”
“狗屁!你活下来有个屁用!”金爵眼睛一瞪,厉声说,“她可是你学生啊!这一路走来要不是她时刻保护着你的话,你也能活到现在?”
金爵咆哮着,面容扭曲,说话之时一把将张之凡扔在地上,随后狠狠一脚踩下。
“我今天就先打死你这个老狗。”
“住手。”
巫公大喝一声,快步冲过来挡在张之凡面前,见到金爵狰狞的样子,他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现在杀了他有什么用,别忘了他身上还有内城三分之一的机关地图。”
刚才发生在黎雪妖身上的意外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纵然他心里也有杀了张之凡的冲动,可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如此。
此刻外城的机关全面大开,站立在百丈之外的五行阵上的青铜机关人也有发动的迹象,如果现在还要继续内斗的话,那么他们将面临的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金爵愣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冷冰冰地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张之凡,说:“如果雪妖真的死了,我一定要让你给她陪葬。”留下这句话,他便朝着内城的方向走去。
江林把张之凡扛了起来,对盯着他看的道衍苦涩一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道衍扭头发出一声冷哼,却是不拿正眼看他。他说:“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我赞成金爵的话,如果黎姑娘真的发生了意外,那么即便是脏了我的手,我也会立马送你们去给她陪葬。”
一场精心策划的动乱,便在一死一失踪的结局中彻底告了一个段落。
此刻黎雪妖下落不明,生机渺茫,即便金爵的内心一再否认这个念头,却也不能扭转已经发生的事实。
被青铜牛撞下万丈深渊的她,真的还能活下来吗?金爵不知道,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彻底找到黎雪妖之前,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哪怕下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将黎雪妖给挖出来。想到这他便打起了精神,只是气质变得更加冰冷了。
他赤红的双眼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身上的紫蛊也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那对紫红的翅膀开始收拢,缓慢地朝着他心脏部位靠拢。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当翅膀彻底到达心脏之时,便是他身死之时,只是他没有说,而是将衣服紧紧地扣了起来。
“雪妖,你等着我。”金爵伸手一把按在关闭的内城大门上,手指嵌进大门的凹陷中有规律地扭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