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4章 醉风青楼

流华殿。

第一次进内殿,居然没人拦着,还是有点小紧张,不知道是不是黍洱守门的缘故,看来下次得好好贿赂一下。

她进入时,内殿无其他侍奉宫人,看了看某个窗口,想起来进宫第一天便是在那偷窥,见到夏王与蕴蓝抱在一起来着……

也不知茱萸在高骊过的如何,那冥栈容也屁颠屁颠的跟去,那两口子是幸福快乐,丢她一人在宫里头,忒不讲义气。

宫中实在郁闷无趣,难怪茱萸极喜欢逃宫到处溜达。

想起正经事,不思太多,她再拐过一道珠帘,进入。

南宫祤正执笔亲书,勾完最后一个字,拿了一方小玉印盖章,折叠纸张,封好,他察觉到有人,抬眼淡淡一瞧,“你来做什么?”

极轻的语气,仿佛上次不曾发生什么。

他应当是气消了?

既然是过来谄媚的,她当然得回,“几日不见王上,臣妾甚是思念,便过来看望。”

他眸眼微缩,极为想把她伪面给撕下来,便道,“你说些人话,孤也不会怪你。”

“臣妾说的是实话。”

他瞟了她一眼,“鬼话连篇。”

玲珑再走近了些,飞快的转移话题,“王上,臣妾给您研墨。”

他虽知她不怀好意,却也不阻止。

玲珑研着墨汁,看着案桌上的大堆奏章,很是替自己为难,不会还有这么多奏疏要阅吧?

她都故意挑这个点过来啊。

研磨了半个时辰,玲珑甩了甩酸痛的手,南宫祤正待去拿茶杯,她连忙把杯子捏起递过去,“王上,请喝茶。”

他倪了她一眼,接过杯子,只听她又掐着声音说,“王上,您饿不饿,臣妾唤人传晚膳。”

于是,他又放下杯子,唤了个人名,“黍洱。”

黍洱很是时候的闪身出现,“奴才在。”

“去给明妃备一份晚膳。”

玲珑赶紧接道,“王上,不用,臣妾来时,就给王上做了膳食,王上何时用膳,臣妾便何时用膳。”

膳桌。

玲珑与南宫祤相对而坐,黍洱把膳食放上之后,不敢独留,麻溜的退到房外。

而看着桌上那所谓的膳食——

白粥之上飘了一点儿青菜碎叶。

南宫祤早已深深皱眉,“关玲珑,你是在喂猪吗?”

玲珑噗嗤一笑,“王上,你怎能说自己是猪呢。”看到他阴侧过来的眼神儿,玲珑又端正改口,“原来王上见过猪。”

玲珑端起碗,盛上白粥,“臣妾知道王上尊贵之躯,定然是没有吃过这些清粥菜梗,可是王上,半月前,清河郡突发水灾,灾情严重,有多少子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连梗菜叶子都吃不到,王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与子民同苦,您说是吧?”

碗,递在他面前。

他接过,“牵强附会,清河水灾和你给孤吃青菜粥,有关系吗?你身为嫔妃,这衣食俸禄都是子民所供,你若怀感恩戴德之心,便也该与子民同苦,不如,孤赏你天天吃青菜粥,直至灾情有所缓解为止。”

拨弄着碗碟,她道,“若是王上为了子民肯天天喝青菜粥,臣妾也愿奉陪。”

她说完,只见他拿起碗,一口将青菜白粥喝完,空碗掷桌上,玲珑看的目瞪口呆,他唤了声,“黍洱。”

黍洱又很麻溜的进来。

他便道,“去吩咐膳房,从明日起,孤与明妃的三餐膳食,便是青菜白粥。”

黍洱虽意外,但也只听从,“是。”

遂,玲珑真的吃了一日白粥。

这夜。

玲珑从熟悉的窗门翻进,夜探入流华殿,流华殿内寝和内殿,她都已了然于心,在这夜半之时,内殿中并无人看守。

她来到批案的文桌前,上头一堆折子,排列有序,手指尖在奏疏上划过,很容易按照分类找到她要看的那份,她抽出来,从头阅到底,虽然此奏疏已被批,却还没有送返。

原来如此。

要她喝白粥也并非一时兴起。

原封不动放回奏疏,正待要离去,却见案桌另一本奏疏上有她熟悉之物,玲珑惊了惊,拿起那本折子,透过烛光,折子封面赫然显示一个她认识的符纹,因为这折子封面本就与众不同些,即便多加一个符纹也看不出怪异。

于是,她便再打开这份一阅,所书内容简单,是一个附属小国祝贺王后寿辰的折子,折中略表愧意不能亲自到来,还说待明年夏王寿辰,必将备礼亲临。没有朱批,看来这折子夏王还未曾阅。

左看右瞧,折子无异常。

可这个符纹……怎么会在折子封面上。

她百思不解,放回奏疏,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便再次翻窗离去。

而在她离去后,寂静的流华殿,多了一抹影子,人影一挥衣袍,坐在了文案桌前,动过的文书只有两份。

一份是弃瑕上书,有关运送清河赈灾的官银。

另一份,是南庭王少正修鱼上书,有关王后寿辰祝贺客套之词,还送了寿礼过来。

南宫祤单挑出第二份,在手间翻转,陷入犹疑。

关玲珑,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所有一切,都是装的?

故意在落尘庵遇见他,故意与他轻浮,多次三番的探取禁地和地道,甚至今夜,胆子大到窃看国事机密奏章!

轻佻献媚,放荡不羁,是关玲珑。

黑衣如魅,从容自若,是冥解忧。

你入了王宫,接近他,是为了什么?

报仇吗?

他想起,几年前的奴桑覆灭,她夫君的惨死,她踏着一路的血腥,掌控着晋国大部分皇权,坐拥高位,晋国朝堂,早被她这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女弄的乌烟瘴气。

祸害完了晋国,如今轮到了他夏朝?

次日,玲珑正在补觉,睡的一塌糊涂,大清早的,黍洱就在她眼前晃,奉旨,即刻梳洗,王上召见。

不得已,她翻了翻很困的眼皮,起榻。

到了流华殿寝中,南宫祤随手丢了件衣裳给她,“换上衣裳,出宫。”

她遂想起今日是逢五的休沐日,这夏王,趁着有时间,又要带她出宫搞点事情。

看了看丢过来的衣裳,又是男装,又是上次那件,她不满,“王上,能换一件吗?”

他只给了她一个眼神。

好吧,不能。

她碎碎念,“可这件真的太丑了。”

马车内。

玲珑仍旧不满意衣衫,被马车晃的头晕,昨夜去探流华殿,又陪着那狼狗唠嗑,实在是只睡了两个时辰。

她本来只想浅浅的闭目养神,不曾想,竟然靠着车窗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等她醒来,车内无一人。

掀帘,一条鲜有人的街道。

跳下马车,她很是不解,这又是哪一出,怀疑她入王宫有目的,所以真的放她出宫?还是有别的?该不会有人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吧?

她若是真的逃,胜算大不大?

计算转悠着一切可能,又抛诸于脑后,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吃了一天白粥,她是极想念山珍海味的,看到街上的烧鸡小摊,过去,一摸身上,没银两。

匆匆忙忙的,她也不知要出宫,银两自然没有带,遂又怪起了南宫祤,既放她出宫,好歹意思一下给她塞点银两啊,不然她怎么活?

无奈,无奈,她只好找人问路。

天下说。

玲珑进入,瞟了多眼,整个都逛了遍,左右还是不见南宫祤,却意外见到另一个熟悉的人。

过去,拍了拍那人肩膀。

人回头,见到她微凝笑容,“小白,好久不见。”

江怀彦看着她,再看她旁侧,无人陪伴,旋即,江怀彦随意一瞟周围,上次那男子确实不在,这才放心些,朝她含笑道,“玲珑姑娘,许久不见。”

“小白,既然我与你如此有缘,不如出天下说,去喝顿酒畅聊一番。”

江怀彦道,“这天下说才子虽多,但多不如玲珑姑娘上次一言,即是玲珑姑娘一邀,我必当作陪。”

于是,两人出了天下说。

醉风楼前。

江怀彦迟疑,再三确认,“玲珑姑娘,你当真要进去?”

“当真,千真万确的真。”

“可这醉风楼毕竟是……”

玲珑截断,“小白,咱们去的便是青楼。”

江怀彦道,“天下说是寒门士子畅谈之地,这醉风楼便是属于官场贵人,他们在里头包厢听曲,风雅谈趣,结交往来,比那天下说是高贵许多。”又接着道,“虽然醉风楼女子卖艺不卖身,但玲珑姑娘是女儿身,总归不太方便。”

“谁也无规定,青楼不准女子进入,如今我是一身男儿装,若真被认出,你便说,我是你带来的女眷。”

江怀彦无奈,“玲珑姑娘执意,那便进去吧。”

两人方踏入里头,便有一管事过来,朝两人道,“两位公子有些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可有官令牌?”

江怀彦便从怀中掏了一个。

管事接过一看,又还给江怀彦,笑容抬起,“大人里边请,大人可要包厢房?”

“不用,随意找个清净的角落便可。”

管事明白,不包厢房,自然也不用找姑娘弹琴听曲,想来是刚入官,来凑凑热闹的,但醉风楼向来以礼待人,今日虽是小官,来日说不定飞黄腾达。

不敢怠慢,管事遂道,“大人,那这边请。”

一楼座位有序,每个坐席都有帘子隔开,到底不让人探了隐私去,两人一坐下,待管事离去,玲珑才道,“入醉风楼,还有这门道。”

“若是随便一个都能进来,和那天下说又有何区别。”江怀彦拿起杯子且茶。

“小白,你有官职了?”

“礼部小小司务,还在考察期。”

玲珑瞅着他,“还不错,以后定能扶摇直上,能参朝,能面见君王,小白,等了你有呈奏疏的资格,记得多上些奏疏。”

“为何多上奏疏?”

“因为夏王太闲了,多给他点压力。”

江怀彦笑极了,想起她说面见君王,上次她身边那男子……早已面过了不是吗?

不然,轮他这穷酸身份,也没给点银子打路,哪能有这小小官职。

小厮在帘外道,“酒菜来了。”

然后才掀帘一入,小厮上了几道菜,和一壶酒,便又退去。

看着一桌菜,玲珑抿了抿唇,“小白,你随意,我不客气了。”

说着,倒了一杯酒,交给他,又倒一杯,自己一口喝了,才开始吃菜,昨天喝了一天粥,今早上才一碗粥,实在是太饿了。

江怀彦喝了那杯酒,再给她倒,“玲珑姑娘,酒量可好?”

玲珑拿着杯子,“酒量不太好,喝酒伤身,点到为止,五杯即可。这第二杯,有缘与小白你相识,敬你。”

“请。”江怀彦举杯。

两人碰杯喝完。

又听她忽然道,“你还记得你在我家院子爬墙偷窥吗?”

江怀彦抿唇,“爬墙偷窥这种耻事,君子不做。”

“说自已是君子,颜面何存。”玲珑又夹了块肉,思虑道,“不过,你也很奇怪,三更半夜爬墙,定然没好事。”

江怀彦佛了佛袖,“玲珑姑娘想必认错了人,我行的正坐的端,若非要冤枉我,这可如何是好。”

玲珑再喝一杯,朝他道,“把手伸过来。”

“做什么?”

“帮你看手相。”

“你会看手相?”

“不才,略会一点。”

不得已,江怀彦伸出左手。

玲珑再道,“右手。”

他又换了另一只手。

她碰着他指尖,又翻过来,了然于心,遂放开他,“小白,偷窥还不认账,这说谎的君子,称作小人。”

“玲珑姑娘何意?”

“我拉你上墙,摸过你的手,你手背上有道小小的疤。”

江怀彦看了看自己的手,这道疤只有指甲大小,少时顽劣玩火,不小心烫伤,不细看自然不知。

眼看瞒不住,江怀彦不得不承认,“玲珑姑娘好眼力,其实那次……说来都不好意思,我入王都,途中路过关家镇,我与同行人打赌输了,便只好应他们要求,去看一眼这闻名镇上的关家玲珑姑娘,到底是如何国色天香。”

看在他承认又如此实诚的份上,玲珑叹气说道,“小白,看吧,要你如实承认,都不需我不费周折,你那道疤,是我方才仔细看你手才知道的。”

江怀彦心中抓狂,“……”

遂倒了两杯酒。

“玲珑姑娘欺我诈我诓我,自罚一杯才是。”

她接过杯,喝了,又道,“你想瞒我骗我蒙我,这杯酒,你也得喝。”

江怀彦便也自罚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