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吕文穆公未第时，薄游一县，胡大监旦方随其父宰是邑，遇吕甚薄。客有誉吕曰：“吕君工于诗，宜少加礼。”胡问诗之警句，客举一篇，其卒章云：“挑尽寒灯梦不成。”胡笑曰：“乃是一渴睡汉耳。”吕闻之，甚恨而去。明年，首中甲科，使人寄声语胡曰：“渴睡汉状元及第矣。”胡答曰：“待我明年第二人及第，输君一筹。”既而次榜亦中首选。

【评析】

吕蒙正早年穷顿，以致游走乞讨，遭人轻慢。后中状元，成为名相。《宋史》说他“质厚宽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之前，卢多逊为相时，儿子招为员外郎，此后成为常事，而吕蒙正拜相后，上奏朝廷：“臣忝甲科及第，释褐止授九品京官。况天下才能，老于岩穴，不沾寸禄者多矣。今臣男始离襁褓，膺此宠命，恐罹阴谴，乞以臣释褐时官补之。”他说自己中状元后最初才是九品京官，况且天下许多有才能的人终老山野，没享受过半点官禄，现在他的儿子刚成年就接受皇恩特赐的如此任命，恐怕会遭到阴谴，所以请求授以他自己中状元后最初的官职。皇帝准奏，自此之后宰相之子只做九品京官。吕蒙正虽做宰相，不忘“天下才能，老于岩穴”者，可谓不忘本；虽手持重权，却严格律己，实在可贵。

吕蒙正诗现存六首并三残句，风格大体都如“挑尽寒灯梦不成”句，过分浅直。《祭灶诗》谴责世道混乱，表达了怀才不遇的愤慨，但似打油诗：“一碗清汤诗一篇，灶君今日上青天；玉皇若问人间事，乱世文章不值钱。”《行经鸿沟》一首诗味较浓：“沟中流水已成尘，沟畔荒凉起暮云。大抵关河须一统，可能天地更平分。烟横绿野山空在，树倚高原日渐曛。方凭征鞍思往事，数声风笛马前闻。”诗中描绘出战乱带来的荒凉景象，表达了江山统一、天地平分的愿望，最后两句将往昔与当下、愿望与现实相联系，征战不断，不禁让人喟叹。

胡旦不能礼遇吕蒙正，似因其贫贱；因诗嘲讽吕蒙正，是恃才。他不输吕蒙正，同样考中状元，但可惜仕途坎坷，后双目失明，晚年潦倒，甚至死无葬埋之费，亦为可悲。

胡旦学识渊博，著述颇丰，有《汉春秋》、《五代史略》、《将帅要略》、《演圣通讼》、《唐乘》、《传家》。但其诗只存残句，今《全宋诗》有收：“明年春色里，领取一行归。”

欧阳公赞扬吕、胡二人得中状元的才华，是否同时也说明一个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