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圣俞尝云：“诗句义理虽通，语涉浅俗而可笑者，亦其病也。如有《赠渔父》一联云：‘眼前不见市朝事，耳畔惟闻风水声。’说者云：‘患肝肾风。’又有《咏诗者》云：‘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本谓诗之好句难得耳，而说者云：‘此是人家失却猫儿诗。’人皆以为笑也。”

【评析】

此节也是转述梅尧臣论诗，强调诗的语言不可浅俗。诗是最高的语言艺术，语言可以平易自然，但须精练优美，富有意蕴，令人回味。如若肤浅卑俗，无味可寻，则同白水石蜡了。

“眼前不见市朝事，耳畔唯闻风水声”虽然真实写出渔者远离闹市、风水为伴的生活状况，但确实浅显直白。《古今谭概》以为此二句出自贯休《咏渔父》。贯休是唐末僧人，能诗善书，更擅绘画，所画罗汉尤其著名，在绘画史上有很高声誉。今《全唐诗》录贯休诗十二卷，多处写到渔夫，以渔者为题的有三：《渔父》、《渔家》、《渔者》，风格都与“眼前”句不尽相同。如《渔者》：“风恶波狂身似闲，满头霜雪背青山。相逢略问家何在，回指芦花满舍间。”其词虽然平易，但精练自然，形象鲜活，境界开阔，渔父豪迈爽朗的精神气度跃然眼前。后来南宋刘过《又借韵小行》有“眼前不见市朝事，始笑从前利禄谋”句，不知本自何处。

贯休《诗》将诗视为经天纬地之物，因而需要有“仙才”方可作得。诗中写出诗人呕心沥血、令神鬼为哀的作诗过程。“几处觅不得，有时还自来”一句，语虽浅白，却道出诗作的境界。作诗不能只凭苦思冥想，而需要灵感。静思是创作的准备，是为了激发灵感，寻找灵感，等待灵感。灵感来时，豁然开朗，诗如自出，所谓妙手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