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的选择

现代，一些优秀的饲养者能根据明确的目的，进行有计划的人工选择，从而培育出优于国内现有种的新品系或者亚种。

但是，还有一种更为重要的选择方式，我将其称为“无意识的选择”。这是由于人们都希望拥有最优良的动物个体，并将之繁殖下去的结果。例如，饲养向导犬的人一定会竭尽全力寻求优良的狗，并令其进行繁育，但是他不会要求或期待持久地改变该品种。

然而，我们能够预见，假如这一程序一直持续数百年的话，那么一定能改变并改进所有的品种。正如贝克韦尔、科林斯等人所得到的结果一样，他们依照同样的方法，经过更加缜密的计划，在他们有生之年，很大程度地改变了牛的体型和品质。

物种变化是缓慢、不易觉察的

除非是在很久之前就对研究中的品种进行准确的计量或细致的描绘，以便未来比较使用，否则那些发生缓慢、不易察觉的变化就不能被辨识出来。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同一品种在文明较落后地区的个体间没有变化或稍有一点儿变化，因为在那里品种很难得到改进。

在经过相同的选择程序和细心的训练后，改良获得的英国赛马在速度和体格上，都远远超过了其亲种阿拉伯马。所以，按照古德伍德赛马规则，阿拉伯马的载重量被减轻了。斯潘塞勋爵和其他人曾经提出过，英国牛与之前饲养在本国的原种相比较，其重量和早熟性都大幅增加了。把早期论文中论述的印度、英国、波斯的信鸽和翻飞鸽状态与现代的状态加以比较，我们可以追踪出这些鸽子极其缓慢的变异阶段，通过这些阶段，它们最终形成了与岩鸽如此不同的样貌。

无意识的选择

尤亚特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来说明无意识选择的效果，即饲养者事先没有预期过甚至根本没有希望过的结果发生了，从而产生两个不同的品系。尤亚特先生说，伯吉斯先生和巴克利先生所饲养的两群莱斯特绵羊，都是从贝尔韦尔先生的原种绵羊纯系繁育来的，而且他们两人分别养殖那些绵羊都超过了50年的时间。熟悉这一问题的人，一定都不会质疑，这两位先生所养的绵羊血统绝对与原品种一致，并没有一丝混杂。但他们所养绵羊之间的差异却如此之大，以致它们的外貌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变种。

如果现在有一种未开化的原始人，其文明比较落后，即使他们从来不考虑家养动物后代的遗传性状，但当他们遇到饥荒或者其他灾害时，为了某些特定的目的，他们也会将某些特别有用的动物细心保存下来。于是，挑选出来的动物比起“劣等动物”留下的后代肯定会更多一些。如此一来，他们便产生并进行了无意识的选择。我们都知道，火地岛那些未开化的人非常重视自己的动物，以致在饥荒的时候，他们宁肯杀死年老的妇女，也不舍得杀狗，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年老妇女的价值没有狗高。

同样对于植物，人们也是通过不断且偶然地保存最优个体，才逐渐改进其物种的。不管这些物种最初出现时是否存在明显差异，也不管它们是否由两个或者多个物种品系杂交而成，我们都能清楚地看出物种改进的过程。现在看到的部分品种，比如三色堇、蔷薇、天竺葵、大丽花，还有一些植物的变种，在美观和大小方面比起原品种或物种都有了很大的改进。即便人们可以从野生的贫弱梨苗培育出上等品种，然而事先也没有人会想到能从野生三色堇或大丽花的种子得到上等的三色堇或大丽花。

很久之前，没有人会期待野生梨的种子能培育出上等的软肉梨。虽然古代已对梨进行了栽培，但从普利尼的描述可以看出，当时梨的果实品质是极差的。园艺著作中记载的技巧让我十分惊叹，园丁能从如此品质低劣的材料中培育出如此优秀的成果。虽然他们所采用的技术十分简单，但最终却完成了一种无意识的选择。这些园丁的做法主要是：

 

取得最好的变种来种植，播下它们的种子，如果碰巧出现了更好的变种，再及时选择，反复这样持续进行。

 

当然，我们现在最优秀的果实，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古代园丁无意识选择下获得的最优品种，但当那些园丁种植下可能会得到最好果实的梨树时，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如今我们收获的美味的梨是什么样子的。

对人类有用的状态

正如我上面所说，大量的变异是在极其缓慢的和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积累起来的。这正好能帮助我们解释很多熟知的事实：

 

在很多情况下，对于长期栽培在花园和菜园中的植物，我们已经很难辨认出它们的野生原种了。许多植物改变或改进成如今对人类有用的状态，一般都需要经历数百年或数千年的时间。

 

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澳大利亚、好望角或是那些未开化的人居住的地方，无法找出一种值得我们栽培的植物。在这些地区，植物种类非常丰富，而且毫不缺乏可以形成有用植物的原始物种，但就因为没有经过持续的选择，而未达到在文明发达的国家里生长的那些植物的完善程度。

谈及未开化人所饲养的动物，有一点不能忽视，那就是至少在某些季节里，这些动物常常需要为食物而斗争。在两个环境非常不同的地区，构造上或体质上稍微有差异的同种个体，常常在其中一个地区生存得更好一些。于是，“自然选择”（后面会具体说明）便会使该物种形成两个亚种。这也就能部分解释某些著作所写的事实，即未开化人饲养的变种，常常比文明国度所养的变种具有更多的原始种性状。

根据人工选择的作用，我们能马上明白，为什么家养品种在构造和习性上会适应人类的爱好或需求。同时，我们也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家养品种常常出现畸形，以及为什么家养品种外部性状差异那么大，但内部器官的差异却十分微小。除了能看见的外部性状外，人类极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对内部器官的变异进行选择，除非自然首先在一定程度上向人类提供一些微小的变异。

其实，要不是有人看到一只鸽子的尾巴在某种程度上已发生了细微变异，人们绝对不会想去尝试培育扇尾鸽；要不是有人看到了一只鸽子的嗉囊较之前异常膨大，人们绝对不会想去尝试繁育突胸鸽。任何性状，在最初被发现时，越异常越容易引起人类的关注。

但我认为，扇尾鸽是人类一直有计划、有目的培育出来的这一说法，肯定是不正确的。最初那个选择饲养尾羽较大品种的人，绝没有想到这只鸽子的后代经过长期连续的、半有计划或半无意识的选择后，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子。所有扇尾鸽的祖先大概只有稍微能够展开的14支尾羽，就像现代的爪哇扇尾鸽那样，或像其他特殊品种一样具有17支尾羽。而突胸鸽的祖先，其嗉囊膨胀也许仅与现代浮羽鸽食道膨胀程度相似，但对于浮羽鸽食道的膨胀习性，现在已不被养鸽者们注意，因为它不是浮羽鸽的主要特点。

大家不要认为，只有那些具备极大偏差的构造，才会引起养鸽者的注意。养鸽人能够觉察出十分微小的差异，因为人类的天性就是会对自己的所有物任何新奇的地方加以重视，无论这个新奇点是否微小。我们不能用已经形成的现今几个品种的价值标准，去衡量以前同一物种个体之间的细微差异。大家知道，即便在现在，家鸽也偶尔会发生各种细微的变异现象，但这些变异往往被视为品种的缺点，或偏离完美标准而被遗弃。

普通鹅没有发生过任何明显的变种；图卢兹鹅与普通鹅相比较，只在颜色上有所不同，而且这个性状还极不稳定。但近年来，这两种鹅已经被当作不同品种出现在家禽展览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