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错过的人
“小心！”慕闫沉话落的瞬间，若心已然快速反应过来，劈手夺过那柄青色匕首后，一掌打在了蓝衣女子的胸口。
“师姐！你没事吧？”只见风冥晚闷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而一道急速而来的灰色身影及时接住了她，随后焦急的询问出口。
随着那道声音的落下，若心神色猛然间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受伤的女子。此时，脑海中的猜测已然即刻得到印证，方才与二人交手的女子并不是沧溟宫宫主风冥晚，而是自杭城失踪后躲入此地的白洛宣！
这一次，她竟又用了别人的脸么？
换脸，又是换脸！未曾想到，她亲手毁了她的脸，而她又亲手毁了风冥晚的脸！
“哎呀，被你知道了？”望见女子震惊而不可置信的神色，白洛宣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看看，即便你毁了我的脸又如何呢？我还是能够有一张全新的容貌，如今，整个沧溟岛都是我的。”
“可笑，你以为顶着别人的脸便能够潇洒度日么？其实，你什么也没有。”
“住口！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失去亦辰哥哥，今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被白衣女子略带嘲讽的笑意所刺激到，白洛宣的眉间染上了浓浓的阴郁之色，狠狠叱道。
“放马过来便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冷冷的话音落下，若心周身的杀气瞬间暴涨，手中长剑如一道流星般直直掠去，转眼已至蓝衣女子身前。
眼见剑势逼近，白洛宣身旁的莫兮神色便是一冷，即刻出剑相抵。
“叮”地一声，两把上好的剑相击又再次分开，双方执剑的手皆是一震，目光触及到对方暗红色剑身之时，一抹熟悉之感悄然划过若心的心头，还未等她细想究竟，莫兮的剑再一次攻了上来，她不再分神，专心致志的拆解着对方的剑招。
此时，身后的慕闫沉正欲上前相助，却被突然出现的数十名灰衣人拦住了去路，一时间，整个厅堂内刀光剑影，清脆的兵刃声不绝于耳，与连绵不绝的雨声交织在了一起。
幽花园内，雨，依然未曾停歇。点点雨珠落下，打在溢满冰凉水渍的白玉石面上，绽出一道道不规则的涟漪。而除了雨声之外，一切都寂静的不同寻常。
灼热的气体自黑衣男子的发顶缓缓溢出，径自消散在半空，片刻后，面色铁青的云夜寒终是睁开了双眼。
微凉的雨随风而入，润湿了干涩的眼眶，而随着雨点入内的却是有些模糊黯淡的视野，他再次闭眼，等了一会方才睁开，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们如何了？”视力恢复后一眼便望见不远处的卫深兮夜等人，盘膝而坐的云夜寒立刻起身，来到了几人身旁，“毒逼出来了么？”
“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方才能完全恢复视力。”同样打坐结束的卫深费力的望向黑衣男子，虚弱的回应道。
“没想到此毒竟如此厉害。”浑身黑衣已被雨水打湿大半，有些狼狈的云夜寒回想起方才的场面，仍旧心有余悸。
一刻钟前，大雨倾盆，所有人箭上的火苗皆被尽数熄灭，而粉色蝴蝶的进攻再一次变得猛烈，随着若心与慕闫沉进入厅堂，打断了诡异的琴声，那半空中飞舞的怪物突然间原地静止不动，亦不再用白丝攻击活人。
所有人见此立刻抓紧时机，快速地消灭了所有蝴蝶。然而，堪堪才为这短暂的胜利欣喜不已，园内无数金色的曼陀罗开始急速变大，金黄色的花瓣被雨一触及便迅速脱落，坠落在雨水堆积的地面上。
金黄色的花瓣转眼落满幽香园，而随着雨水的浸透，一股迷人的香气悄然扩散开来。等意识到香气有毒之时，所有人的眼前已然是一片漆黑，无法辨别外物。
纵然云夜寒早已有所防备，却依旧中了此毒，不过，前世早已习惯黑暗世界的他在再一次失明时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有着奇妙的熟悉之感。
“不好，有东西在我脚边！”一道惊慌失措的惊呼声在人群中骤然响起，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骚动，云夜寒熟练的辨清方位，快速确认了在园中不断穿梭的不明物体的位置。他即刻身形一动，朝着那游走之物逼近。
很快，他的鼻尖传来一股极淡的腥臭之味，只是略微沉吟几秒，便确定了此物乃是一条毒蛇。思及此，云夜寒右手微动，袖中数枚飞镖毫不犹豫地急急射出，准确无误的将蛇牢牢钉在地面！
浓浓的血腥味陡然间四散开来，他上前两步，手起剑落，那条不断挣扎的毒蛇顿时被砍成几段，很快便失去了生机。
“所有人盘膝打坐，将毒逼出体内！”眼见危机解除，他方才扬声下令，随后急急退至几丈开外，独自盘膝而坐，凝神运功，良久，毒液最终化为气体，从他体内尽数逼出，双眼亦恢复了原有的光明。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为短暂而迅速。
“咳咳，阁主，可否去看看宫主二人如何了？”此时方打坐完毕的兮夜微微咳嗽了几声，依稀望见那道黑衣伫立在身前，不由神色焦急的请求道。
“我正欲前去，你们两人负责照顾其他人，没有我与宫主的命令，不得擅动！”
“是！”卫深与兮夜同时垂首应下。
而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视野里的那道黑色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漫天滴落的雨水，兀自散发着冰凉纯粹的气息。
第二殿厅堂内，血气与剑光交织的刹那，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已然利落的刺穿了面前男子的肩膀，随着剑身的进入，几点殷红的血顿时飞溅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温热的触感随之席卷而来。
若心望着灰衣男子略微震惊的神色，突然之间怔了一怔，脑海中有什么开始慢慢松动。
“喂，你为什么要哭呢？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哭哦！”很久远的某一天傍晚，璇玑门后山的隐秘小路旁，约莫十岁左右的布衣男孩正神色痛苦的抱着右膝小声抽泣，然而，在听见身后有人发出声音时，他立刻警惕的握住了身旁暗红色的长剑，目光冷冷的望向来人。
“怎么不说话？”青衣的女孩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并没有注意到男孩带着警告的眼神，一蹦一跳的来到了他身前，“你的膝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近了，视线触及到男孩右膝盖上不断涌出的鲜血，青衣的女孩立刻蹲下身子，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笨手笨脚的替他包扎，几滴温热的血落在了女孩稚嫩的手指上，染红了她的指尖，而她却丝毫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包扎的更加认真。
“谢谢你。”等女孩包扎好伤口想要离开的时候，一直冷着张脸的男孩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及时的叫住了她，“我叫莫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雪......白洛宣。”想起此次是瞒着师父偷偷下山，差一点说出真名的女孩立刻改了口，随意说出了同门师姐的名字。
“很好听呢，以后，我能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只是师父不喜生人，不过每隔七日我便会来此处，我们可以在这碰头！”
“好！一言为定。”
两只手指幼稚的拉了钩，认真的许下了承诺，而在这之后的一年里，彼此都没有食言。
青翠的竹叶飒飒作响，和煦的微风飘荡而过，在这寂静而与世无争的竹林里，是只属于两个孩子的悠闲时光。
女孩比男孩大上几岁，所以总是以姐姐的方式关照着，偶尔两人切磋武艺时，也含笑谦让着他。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而易逝的，在两人相识的第二年里，女孩毫无预兆的失约了，之后再也未曾出现。而那个男孩却一直默默在竹林等待，一年，两年，直到他渐渐变得强大，最终有了前去找到她的勇气。
只不过，后来，他真的找到她了么？
“你....是莫兮？”眼前记忆中暗红色的长剑，与男子交手时熟悉的剑法，皆让若心确认了他的身份，然而此刻，自己手中的剑却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前世年少时的好友，想及此，她握剑的手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顿了顿，方才询问出口。
“你的忘忧剑法果然厉害！不错，我便是莫兮。”狠狠后退一步，用力将身体里的剑拔出，莫兮忍着肩膀上的疼痛，挥动手中的剑再次刺向了白衣女子，“我是不会输的！”
“小竹子，长大了么？”面对急急而来的进攻，女子只是下意识的侧过身躲避，并没有采取下一步的攻势，反而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语。
然而，随着这句话语落下的那刻，莫兮却突然间浑身一震，手中刺出的剑立刻调转了方向，划破了窗边的纱幔。
“你说什么？”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眸，他的声音是急切而不可置信的。
很多年了，追随那个他心中的女孩已经很多年了罢？那一年，自她失约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每日等在竹林，等待那个会甜甜对着他笑的女孩出现。
然而，一个月后，她仍旧未曾赴约。
无数次，他想亲自去找她问个究竟，问她为何要失约？是否遇到了难处？可他只不过是璇玑门的一个外门弟子而已，是没有资格进入内门寻人的。
于是，在竹林等她的漫长时光里，他开始拼了命一般的修炼，不论酷暑寒冬，日出日落，他都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剑法，研读着一本本书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次门内比试中，他成功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内门弟子，收入了天机子的门下。
极为顺利的，他终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虽然已是五年过去，然而他依然一眼便认出了她，可是，她似乎已然将自己遗忘，就连当年两人一同种下的那颗唤作小竹子的树也不记得。
不过，那又何妨呢？只要他记得就够了。
从再次找到她的那天开始，莫兮便立下了誓言，自己终其一生也要守护好她，愿意为了她而付出一切。
即便她不爱他。
“我们种的小竹子长大了么？”接触到男子震惊复杂的神色，若心再次询问了一遍，眼中亦有些微的恍惚之色，那个很多年未曾唤出口的称呼就这样脱口而出，“小师弟，竹林一别，好久不见。”
“你是她？不......不可能，你不会是她！”震惊过后，望着面前那张容貌陌生却眼神熟悉的女子，莫兮的内心一时间慌乱不已，不由下意识望向了白洛宣的方向，然而，视线触及到的却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容颜，而是一张扭曲的风冥晚的脸，一瞬间，他便犹豫了，内心有什么开始渐渐崩塌，然而还是无法接受认错人的事实，他继续冷冷追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若不信，便出手吧。”
清凌凌的声音落下，染着鲜血的长剑再一次袭来，然而这一次，白衣女子却并没有用方才的忘忧剑法，而是早已刻在心底的无极。
白光闪烁着，剑法转眼变换无双，飘忽不定，一招招紧接着而来，逼得莫兮步步后退，然而，每当他退后一步，他的脸色便是白上一分！
直到第三式过后，望着那道铭记在心的剑招，他一向冷漠锐利的眸子骤然间湿润了。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认错了人，他要守护的女孩从来就不是白洛宣。
怪不得她与从前性子有所不同，怪不得他提及往事时她却推脱再三答不上来，怪不得她使出无极剑法之时和从前不太一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是她。
不是那个他悄悄藏在心底的女孩。
谁能想到命运弄人，他阴差阳错的将白洛宣当成了她，不求回报的为她做事，原来，所有的情感终究是错付了！
“你...叫什么？”此时白衣女子已然停了手，对上她清明的眸子，他的神色不断变化着，最终开口问道。
“从前，我叫雪依。”想到了过去，若心的眉眼间不易察觉的闪过一道悲凉，然而转瞬即逝，接着说下去，“现在，我叫若心。”
“雪依。”轻轻唤了一声，一股悔恨与痛楚浮上了莫兮的心头，想起之前自己帮着白洛宣对付女子，还曾打伤过她，他不由自责不已，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伤害这个他多年来放在心尖上的人！
“师弟，呆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此时，负伤在旁的白洛宣见两人只是静静对视，不再出手，不由不耐烦的催促道，“杀了她！”
“住口！”蓝衣女子尖锐的声音传入莫兮耳内的一刻，男子的神色陡然间阴沉了下去，他身形一掠，来到了白洛宣身前，那把暗红色的剑直直指向了她，“我要杀的人应该是你！”
“师弟，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不成？”第一次，他看向她的眸子是如此冷漠无情，宛若冰霜一般，白洛宣不免心下一慌，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我可是你最爱的师姐！”
“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愤怒逐渐溢满了心头，想到往日种种，莫兮不顾肩膀上的伤势，一剑朝着白洛宣刺了过去。
眼见长剑便要到达身前，蓝衣女子瞳孔微缩，迅速急退，及时抽出了墙上悬挂着的宝剑，挥剑相挡：“莫兮，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我！”
“你敢伤她，就必须死！”男子冷冷的声音被刀剑相击的声音覆盖，转眼间，两人各出其招，不分上下，半空中，不时闪过一道道雪亮的剑芒。
见两道身影转眼便毫不留情的厮杀在一起，一旁的若心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身形一掠，前往慕闫沉所在之处。
然而，还未曾到达白衣男子身侧，身后便有一道无形的疾风迅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