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俄罗斯概述

俄罗斯帝国是我们居住的这个半球上幅员最辽阔的帝国。它从西到东，长达2000多里注5。从南到北它最宽阔之处，宽达800多里。它与波兰和北冰洋邻接，又同瑞典和中国接壤。在纵长方面，从利沃尼亚西面的达戈岛到最东面的边界，它跨越经度170度，以致当这个帝国的西部正值中午时，它的东部却将近午夜。它从南到北宽达3600旧俄里注6，合850里。

上个世纪我们对这个国家的边界情况知之甚少，以致1689年当我们法国人得知中国人和俄罗斯人兵戎相见，大动干戈时；当我们得知以康熙皇帝为一方，以沙皇伊凡注7和沙皇彼得为另一方，为了结束争端，各自派遣使团到距离北京300里的这两大帝国交界处时，我们竟把这一事件视为奇闻。

今天俄罗斯（Russie）或者各个俄罗斯（Russies）这个名称包含的地域，比欧洲的整个其他地区合在一起还更加广阔，比罗马帝国，比亚历山大征服的大流士注8的帝国还更加广阔，因为它的面积达广110万平方里。罗马帝国和亚历山大的帝国都只有将近55万平方里。欧洲没有一个王国的面积相当于罗马帝国的面积的1／12。要使俄罗斯像我们这些南方国家这样人口众多、丰足富裕、城市遍布，还需要若干世纪，还需要若干像彼得大帝这样的沙皇。

一个1733年驻彼得堡、此前曾驻马德里的英国大使，在他手书的报告中说，在欧洲人口最稀少的王国西班牙，每平方英里有40人，而在俄罗斯每平方英里只有5人。在本书第二章我们会看到这位使者是否弄错了情况。被人错误地认为出自沃邦注9元帅笔下的《什一税》一书中说，法国每平方英里平均有将近200人。这些估计永远不会准确，但却表明一个国家的人口与另一个国家的人口之间的巨大的数量差距。

本书作者要在这里指出，从彼得堡到北京，沙漠骆驼商队在经过卡尔穆克平原和大戈壁时，在可能取道的独立的鞑靼地区注10的路途中，几乎遇不到一座大山。必须指出，从天使长城到彼得堡，从彼得堡到法国北部顶端，中间经过丹泽、汉堡、阿姆斯特丹，途中甚至连稍高的丘陵也看不见。人们观察到的这种情况，会令人对下面这种理论体系产生怀疑：假设今天的陆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曾经全部是海洋，只是由海浪的滚动形成的。然而，根据这种假设，曾经形成阿尔卑斯山、比利牛斯山和陶鲁斯山的海浪的滚动，在从诺曼底到中国的长达3000里的丘陵起伏的地区内，为什么没有形成某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呢?用这样的思路研究思考出来的地理科学，可能会对地球物理学提供新的知识，做出新的阐述，或者至少能提出一些疑问。

从前我们称俄罗斯为莫斯科公国，因为俄罗斯帝国的首都莫斯科城是历代俄罗斯大公的居留地。今天俄罗斯这个古老的名称已经盛行于世，占了上风。本书作者绝不应该在这里探究为什么从斯摩棱斯克到比莫斯科更远的地区被称为白色俄罗斯，为什么于布内尔注11称这些地区为黑色俄罗斯，也不探究基奥维亚为什么应该是红色俄罗斯。

曾经在公元前将近7世纪突然入侵亚洲的锡西厄人马迪埃斯，像此后的成吉思汗和帖木儿注12以及像在马迪埃斯之前很久可能有人所做的那样，曾经率军来到这些地区。这也是很可能的。并非一切古代的事物都值得我们探究。中国人的、印度人的、波斯人的、埃及人的古代事物，已经被著名的、引人注目的纪念性建筑物验证。这些建筑物还意味着有其他年代更加久远的建筑物存在，因为人们在能够创立通过历史久远的符号来传达他们的思想的技艺以前，要经历很多世纪；因为创造一种有规律的固定语言，也要经历很多世纪。但是，在今天十分文明开化的我们的欧洲，这类建筑物我们一座都没有；在整个北方，书写技艺长期闻所未闻。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牧首曾经用俄语撰写基奥维亚史。他承认这些地区在5世纪根本没有使用文字。

但愿别人会考察匈奴人、斯拉夫人和鞑靼人是否从前曾经把四海漂泊、到处流浪、忍饥挨饿的家庭带领到博里斯特内河的源头。本书作者撰写这部历史的目的，是让人看到沙皇彼得创建了什么事物，而不是徒劳无益地对一堆陈旧古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进行查验清理。必须始终把这一点牢记在心：在这个地球上，没有哪个家庭了解自己的始祖，因此，也没有哪个民族能够知道自己的起源。

本书作者使用俄罗斯人（Russes）这个名称来指称这个庞大帝国的居民。从前他们被人称为罗克塞兰人（Roxelans）。这个名称发音更加洪亮。但是近来，报刊和其他回忆录之类的出版物都使用Russiens（俄罗斯人）这个词。然而，由于这个词过于近似Prussiens（普鲁士人）这个词，因此本书作者坚持使用Russes（俄罗斯人）这个词。在本书作者看来，地球上居住地区延伸最远的民族应该有一个使之判然有别于其他民族的名称为人知晓。

读者首先必须地图在手，对这个帝国有个清晰的概念。这个帝国今天划分为16个庞大的行政管辖区。以后，当北方地区和东方地区某一天居民增多时，这些行政管辖区每个又再划分为若干小区。以下是这16个行政管辖区的状况。它们之中好些包含广阔无垠的省份。

利沃尼亚

最近似我们法国的环境的省份是利沃尼亚省。这是北方最肥沃富饶的省份之一。12世纪这个省份的居民不信仰宗教。不来梅和吕贝克的商人在这里进行贸易。后来与条顿骑士团注13统一合并起来，被人称为佩剑骑士团的参加十字军的修会会士，13世纪占领了这个地区。这个时期十字军运动的那股狂热正把基督教徒武装起来对抗不属于他们宗教的一切事物。德意志边境省勃兰登堡的总督，在这些征战中颇为得手的、狂妄自大的修会会士的总首领阿尔贝特，在1514年前后自立为利沃尼亚和勃兰登堡普鲁士的君主。俄罗斯人和波兰人从那时起就逐鹿北方，龙争虎斗。不久以后，瑞典加入这场斗争。利沃尼亚长期饱受这些强国折磨蹂躏。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攻占了这个地区。1660年通过著名的奥利瓦注14和约，这个地区正式让与瑞典。正如读者将会在这部历史中读到的那样，最后沙皇彼得征服了这个地区。毗邻利沃尼亚的库兰德始终是波兰的封臣，但又在很大程度上依附于俄罗斯，唯俄罗斯的马首是瞻。这就是基督教欧洲的这个帝国的西部边境。

雷维尔、彼得堡和维堡等行政管辖区

更往北是雷维尔和爱沙尼亚行政管辖区。雷维尔13世纪由丹麦人建立。自从1561年爱沙尼亚置于瑞典保护之下以来，瑞典人就拥有这个地区。现在这里又是沙皇彼得征服的地区之一。

爱沙尼亚的边缘是芬兰湾。在这个海的东面，位于涅瓦河和拉多加湖的出口处的，是彼得堡。这是俄罗斯帝国最美丽的城市。沙皇彼得不顾重重障碍险阻，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修建了这座城市。

彼得堡巍然矗立于克朗斯塔德特湾上。一条大河的九条支流把它的各个地区分隔开来。一座城堡雄踞这座城市的中央，位于一个由涅瓦河的巨流冲积而成的岛上。在这些河流之间开凿的七条运河环绕着一座宫殿、海军部、帆桨战船船坞和几个手工工厂的外墙。35座教堂装饰着这座城市。在这些教堂中，有5座是为外国人修建的。它们或者是罗马天主教教堂，或者是基督新教教堂，或者是路德教派教堂。这5座为表示宗教宽容而修建的教堂，都是向其他民族做出的榜样。这座城市有5座宫殿。人称夏宫的那座古老宫殿，位于涅瓦河畔。它的周边围有沿着涅瓦河河岸、用美丽的石料修筑的宽大栏杆。新夏宫靠近凯旋门，是欧洲最美丽的建筑之一。为海军部、军校、各个皇家协会、科学院、交易所、商品仓库、帆桨战船等修建的建筑物全都是恢宏壮丽、美轮美奂的宏伟建筑。警政大厦、公共药店、宫廷商店、铸造厂、兵工厂、桥梁、广场、近卫军骑兵营房、近卫军步兵营房，这些建筑物既有助于这座城市的美化，同样也有助于它的安全。这座城市现有人口40万。城市周围有别墅。这些别墅的宏伟壮丽令游客惊叹不已。其中一座的喷泉大大优于凡尔赛的喷泉。1702年，这些建筑还踪迹全无。那时这里还是一片无法通行的沼泽。彼得堡被视为因格里的首府。因格里是彼得一世征服的一个小省。彼得一世攻占的维堡以及偏僻的芬兰的，并于1742年由瑞典让与的一部分，是另外一个行政管辖区。

大天使城

再往上，从南往北行进，是大天使注15城省。对欧洲南方的各个民族来说，这是一个从未闻说的陌生地区。这个地区以大天使圣米歇尔的名字命名。自从俄罗斯人皈依基督教以来，这个地区长时期居于这个大天使的庇佑之下。俄罗斯人在11世纪开始时才信奉这种宗教。16世纪中叶，这个地区才为其他民族所知。1533年，英国人在北方的和东方的各个海域之间寻找一条前往东印度的通道。钱塞勒是进行这次探寻的船只中的一艘的船长。他在白海发现了大天使城港。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区，只有一个修道院和一个圣米歇尔大天使小教堂。

英国人从这个港口溯杜伊纳河而上，到达这个地区的中部，最后抵达莫斯科城。他们轻而易举就控制了俄罗斯的贸易。在诺沃哥罗德，这种贸易在陆上进行，又从这个地区引向这个海港。说实话，一年当中有七个月船舶无法在这个海港停泊。但是，它却比诺沃哥罗德的大规模集市更加有用。这些集市已因对抗瑞典的战争而一落千丈，衰落凋敝。英国人获得在这个海港经商不缴纳任何税费的特权。就这样各个民族以后或许应该共同谈判协商。不久以后荷兰人分享了大天使城的贸易。这种贸易那时还不为其他民族所知。

很久以前，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就已经在塔奈伊斯河河口与俄罗斯人进行贸易往来。他们在那里修建了一座名叫塔纳的城市。但是，自从帖木儿对世界的这一部分肆意破坏、大加蹂躏以来，意大利人进行的贸易的这一分支遭到摧毁。大天使城的贸易分支继续存在，使英国人和荷兰人大获其利。在彼得大帝让波罗的海向他的各个邦州开放以前，情况都是如此。

俄罗斯拉波尼亚大天使城行政管辖区

在大天使城以西，在它的行政管辖区内，是俄罗斯拉波尼亚。俄罗斯拉波尼亚是这个地区的第三部分。其余两个部分分别属于瑞典和丹麦。俄罗斯拉波尼亚幅员辽阔，跨经度将近五度。在纬度方面，它从北极圈延伸到北方海岬。自古以来，居住在这个地方的民族模模糊糊、若明若暗地以特罗格洛迪特人和北方俾格米人的名称为人知晓。这些名称的确适合大部分身高三肘注16，居住在洞穴里的人。虽然其他北方民族肤色白皙，他们却肤色棕褐。他们的邻居和北极圈内的冰岛民族都身材高大。他们却几乎全都身躯矮小。他们似乎是为适应他们居住的丘陵起伏、高低不平的地方生育出来的：动作敏捷灵活，身体矮壮结实，皮肤坚硬耐寒，大腿和小腿细长灵巧，双脚细小。天生这样的腿脚是为了使他们能在遍布他们居住的土地的悬崖峭壁上轻捷奔跑。他们热爱生养他们的故土。这块故土也只有他们自己热爱，因为他们无法在别处生活。有人相信奥拉乌斯注17的说法，认为这些民族来自芬兰，后来避居拉波尼亚，到避居地后身躯蜕化。但是，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更加往南的地区呢?更加靠南的地区难道不更加适于生活吗?为什么他们的面孔、外形、肤色与他们所谓的祖先迥然不同呢?认为拉波尼亚生长的草始源于丹麦的草，他们湖泊中特有的鱼始源于瑞典的鱼，这种说法或许同样适当。很有可能拉波尼亚人正如他们的动物是本地的产物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很可能大自然养育他们，让他们彼此互相适应。

那些朝着芬兰的方向居住的人，采用了他们邻居的语言中的某些习语。这种情况在各个民族中都会产生。然而，当两个民族给予日常的事物，给予他们经常看见的东西以截然不同的名称时，就会令人做出这两个民族中一个绝不是另一个的移民的重大推测。芬兰人称呼熊为卡努（karu），而拉波尼亚人则称呼熊为米里埃特（muriet）；在芬兰语中太阳叫作奥兰加（auringa），在拉波尼亚语中，太阳的名称则是贝夫（beve）。这方面毫无类似之处可言。芬兰和瑞典的拉波尼亚居民从前都崇拜一个他们称之为伊于玛拉克（Iumalac）的偶像。自从古斯塔夫-阿道夫即位以来，他们称耶稣基督为伊于玛拉克之子。正是由于古斯塔夫-阿道夫，他们才具有路德派教徒的名称。明斯克大公国的拉波尼亚人今天被认为属于希腊教会。但是，那些朝向北方海岬的北方崇山峻岭流浪的人却满足于崇拜一个面目略显粗陋的神。这是所有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的习俗。

这种人数不多的种族思想贫乏，很少有什么想法。他们也乐于没有更多想法，因为有了更多的想法，他们就会有他们自己无法满足的需求。他们乐天安命，无病无痛，在冰封雪飘的严寒时节几乎不喝水，他们因此都能享高龄长寿。他们被人认为他们的那种祈求外国人赏光、让他们的妻女去亲近外国人的习俗，可能源出于他们感觉在这些外国人身上辨识出优越性。他们希望这些外国人能够帮助矫正他们自己种族的缺陷。这是在拉塞德摩内的有道德的民族中确立了的一种习尚。这种习尚是：一个丈夫请求一个体态优美、仪表堂堂的青年为他生育他会收养的漂亮孩子。妒忌之心和法律不允许其他民族的人向别人提供自己的妻子。然而，拉波尼亚人几乎没有法律，因此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妒忌之心。

莫斯科

从北向南溯杜伊纳河而上，就到达俄罗斯帝国的首都莫斯科地区的中央。这个城市早在这个帝国向中国和波斯扩张之前就长期是俄罗斯各个邦州的中心。明斯克位于北纬55度半，处于一个不像彼得堡那样寒冷，而土地比彼得堡肥沃的地区。它就在一片辽阔而美丽的平原的正中，濒临莫斯科河和另外两条与莫斯科河一同消失在奥卡海中的小河。这两条小河穿越了这个海，随后又流入了伏尔加河。13世纪莫斯科这个城市只不过是住着身受成吉思汗种族压迫的不幸群众的窝棚和板屋的聚集地而已。

克里姆林宫是历代莫斯科大公的驻地，14世纪才建成。在世界的这个部分，很多城市都并不古老。这座克里姆林宫连同好几座教堂，都由意大利建筑师设计修建，具有哥特式风格。这种风格当时风靡全欧。有两座教堂出自波伦亚著名的阿里斯托特之手。这位建筑师15世纪颇负盛名，红极一时。然而普通百姓的住房只不过是木头窝棚而已。

第一个让我们了解莫斯科的作家是奥勒亚里乌斯注18。1633年，他参加了一个以霍尔斯泰因公爵为首的使团。这个使团大讲排场，大摆阔气，却又漫无目的，不负担任何使命。辽阔广大的莫斯科、它的五道围墙、历代沙皇的宽阔的居住区以及当时盛行于这个宫廷的亚洲式的富丽堂皇气派等，都肯定对这位霍尔斯泰因使团的成员产生了强烈的印象，使之大感震惊。

相反，查理二世注19派驻沙皇阿列克塞宫廷的大使卡尔利勒1663年却在其陈述中，抱怨他在莫斯科生活期间没有找到任何舒适方便的起居设备；在旅行途中没有找到任何提供膳食的旅馆、任何一项急救服务。在上述作家和大使这两个人中，一个像北部德意志人那样评断事物，另一个则像英国人那样评断事物。这个英国人目睹沙皇俄国时代的特权贵族大多用木板或者长凳当床，这些木板或者长凳上铺着毛皮或者毯子，颇为厌恶。当时莫斯科的房屋几乎全用木头修建，屋里没有任何家具。餐桌几乎全无台布。街上没有一条铺石马路。没有任何令人喜爱的、舒适方便的事物。手工业者为数寥寥，而且技艺低劣。他们只制作生活必不可少的什物。这些平民百姓如果不狂喝滥饮，看起来就像斯巴达人。

但是，举行典礼之日，宫廷却仿佛是波斯宫廷。卡尔利勒伯爵说，他看到沙皇和他的朝臣披金戴玉，极尽豪奢之能事。他们穿的礼服不在俄罗斯国内缝制。然而，既然很久以前在沙皇波利斯·戈多努在位时期欧洲最大的钟就已经在莫斯科铸成，既然莫斯科东正教牧首的教堂有个需用大量精工细活制作的银制装饰物，因此当时莫斯科并不乏能工巧匠。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劳作由德意志人或者意大利人指导，都是一时的短暂劳作。使一个国家繁荣昌盛的是多种多样、丰富多彩的大量手工技艺。当时的波兰和俄罗斯人的所有邻国，并不比俄罗斯人优越。在德意志北部，手工技艺并不比俄罗斯完美。17世纪中叶美术在那里还鲜为人知。

虽然莫斯科当时不像我们欧洲大城市那样宏伟壮丽，那样百工技艺欣欣向荣，但在它周围两万步的地区——这个部分被称为中国城——却陈列着稀世珍宝。沙皇皇宫所在的宽广的克里姆林区有几个金色圆屋顶和高插云霄、独特罕见的城楼。最后，莫斯科的居民人数已升至将近50万。凡此种种都使莫斯科成了世界上一个不可等闲视之的重要城市。

彼得大帝的哥哥泰奥多尔，或者费多尔，开始对莫斯科进行治理，使之文明开化。虽然没有任何正规合格的建筑技术，他下令修建多座巨大石料房屋。他鼓励宫廷重臣修建宅第府院，贷给他们钱款，向他们提供建筑材料。第一批良种马场的兴建和有用的美化城市的设施，都应归功于他。沙皇彼得呕心沥血，全力以赴。他对莫斯科的建设十分关心，同时又尽力建设彼得堡。他下令铺砌彼得堡街上的路面。他修建高楼大厦和工场，把这个城市装饰起来，使这个城市富裕起来。最后，彼得的女儿伊丽莎白女皇的一名侍从成了一所大学的创建者。就是这个人向本书作者提供了所有本书作者据以撰写这部历史的回忆录。撰写这部历史，甚至用我们的法语撰写，他都比本书作者更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他的信函充分证明，他仅仅出于谦虚谨慎才让本书作者执笔。

斯摩棱斯克

在莫斯科公爵领地的西面是斯摩棱斯克公爵领地。后者是古欧洲萨尔玛提的一部分。莫斯科公爵领地和斯摩棱斯克公爵领地合组成狭义的白俄罗斯。斯摩棱斯克最初隶属俄罗斯大公，15世纪初被立陶宛大公攻占，之后被它先前的主人收复。1611年，波兰国王西吉斯蒙德三世占领这个地区。1654年，沙皇彼得的父亲、沙皇阿列克塞收复这个地区。此后它始终是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巴黎法兰西科学院致沙皇彼得的颂词写道，俄罗斯在沙皇彼得即位之前没有在西面和南面攻占任何一块土地。这显然是弄错了史实。

诺沃哥罗德行政管辖区、基奥维亚或乌克兰行政管辖区

位于彼得堡和斯摩棱斯克之间的是诺沃哥罗德省。据说Slaves或Slavons（斯拉夫人）曾在这里建立了他们的第一个移民地。然而，这些其语言广泛使用于欧洲东部的斯拉夫人来自何处?“Sla”意为首领，而“esclave”意为隶属于首领。人们所知道的关于这些古代斯拉夫人的情况，就是他们是征服者。他们修建的诺沃哥罗德这座大城市位于一条从源头起就能通航的河流的岸边。源头所在的地方长时期贸易繁荣，是汉萨同盟注20城市的强大盟友。1467年，沙皇伊凡·巴西洛维奇攻占这个地区并把它的财富抢掠一光。这些财富促使此前还几乎不为世人所知的莫斯科宫廷变得豪华起来。

在斯摩棱斯克省的南面，读者会找到基奥维亚省。它连同红色俄罗斯——或称乌克兰——的一部分，被第聂伯河穿越横贯。这就是小俄罗斯。希腊人称第聂伯河为博里斯特内河。红色俄罗斯和乌克兰这两个名称的区别——一个发音生硬吃力，另一个发音悦耳动听——让人通过上百个其他证据看到北方古代民族的语言的粗犷和希腊语言的优美。小俄罗斯的首府基乌（Kiou）过去叫作基索维亚（Kisovie），由君士坦丁堡的历代皇帝作为移民地修建。时至今日这里还可以看到已历时达一千两百年之久的希腊文碑文。这是这些地区的独一无二的具有某些古代文化的城市。这些地区的人生活了很多世纪却没有修筑过城墙。正是在这个城市，俄罗斯历代大公在鞑靼人奴役俄罗斯以前，于11世纪修建了他们的府第。

人称哥萨克人的乌克兰人，是古代罗克塞兰人、萨尔玛提人和鞑靼人聚合起来的一个帮伙。这个地区是古代锡西厄的一部分。罗马和君士坦丁堡虽然曾经统治过颇多国家和民族，但就土地肥沃和物产丰富而言，它们同乌克兰相比还望尘莫及，相去甚远。大自然在乌克兰力图造福于人，在那里人却没有对大自然辅助和支持。那里的人既靠未经深耕细作而能肥沃高产的土地出产的作物过活，又以抢掠盗窃为生。他们过分爱好自由。他们认为这是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可取的财富。但是，他们却曾经轮番为波兰和土耳其效力。最后，他们于1654年委身于俄罗斯，但又并未完全归顺。沙皇彼得降伏了他们。

其他民族以它们的城市和小镇彼此区分。这些小镇分为十大群体。群体的首领是一个以多数票选出的称为“赫特曼”（hetman）或者“伊特曼”（itman）的头目。每个民族的这个头目并不拥有最高权力。今天俄罗斯的帝王把宫廷的贵族作为“赫特曼”派给他们。这些贵族是真正的省总督，与那些仍然拥有某些特权的由几个邦州组成的地区的总督相似。

这个地区最初只有不信教的人和伊斯兰教徒。当这些人为波兰效力时，就接受洗礼成为罗马教会的基督教徒。今天，自从他们身在俄罗斯以来，就接受洗礼成为希腊教会的基督教徒。

这些人还包括那些在我们看来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的准海盗、准土匪的扎波拉韦恩哥萨克人。他们与其他平民百姓的区别在于，在他们的部落里永远不容忍妇女，正如有人声称希腊神话中的女战士在她们当中决不容忍男人一样。为他们繁殖人口的妇女居住在河流的其他岛屿上。没有婚姻，没有家庭。他们把男孩征募进民兵，把女孩留给母亲。兄妹生养、父女生养的事屡见不鲜。除了因需要而确立的习俗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法律。但是，他们却有若干主持希腊宗教仪式的祭司。最近在博里斯特内河的岸边修筑了圣-伊丽莎白堡垒，目的在于遏制他们。他们作为非正规部队人员在军中服役。谁落在他们手里就是落入龙潭虎穴，大难临头。

别尔哥罗德、维罗尼斯和尼斯施哥罗德等行政管辖区

读者如果在博里斯特内河与塔奈伊斯河之间的这个地区向北行进到基奥维亚省的东北部，别尔哥罗德行政管辖区就呈现在眼前。这个行政管辖区与基奥维亚行政管辖区同样辽阔。这是俄罗斯最肥沃丰产的省份之一。就是这个省份向波兰提供了千千万万头以乌克兰牛这个名称为人所知的大牲畜。基奥维亚和别尔哥罗德这两个省份因多条从博里斯特内河延伸到塔奈伊斯河的防线而得以免遭小鞑靼人的入侵。在这些防线上，堡垒和棱堡密布，触目皆是。

读者继续向北行进，渡过塔奈伊斯河，就会进入维罗尼斯行政管辖区。这个行政管辖区一直延伸到帕卢斯-梅奥蒂德斯的边沿。在我们命名为维罗尼斯的这个首府的旁侧，在一条与此同名的流入塔奈伊斯河的河流的河口，彼得大帝下令组建了他的第一支舰队。这项事业并非在所有大国中都曾经有人打算进行过。读者接着就到达尼斯施哥罗德行政管辖区。这个地区盛产谷物，有伏尔加河贯穿流经。

从这个省份的南部，读者进入阿斯特拉罕王国。这个地区始于北纬43.5度，中经具有最美好的气候条件的地带，止于北纬50度附近。它包括的经度度数和纬度度数大致相同。它一面以里海为界，另一面以西尔卡西山脉为界，还沿高加索山脉向前延伸，超越里海。源远流长的巨川伏尔加河、雅伊克河和其他好几条河流经这个地区。按照英国工程师帕里的看法，可以在这几条河之间开凿运河。这些运河充作泄洪的河床，同时会发挥与尼罗河相同的作用，使土地更加肥沃。但是，在位于伏尔加河同雅伊克河的左右两岸的这个肥美的地区，鞑靼人不是安家落户，安分守己，而是骚扰横行，打家劫舍。这些鞑靼人什么农作物都不种植。他们始终像来自异域他乡的外国人那样在这个地区生活。

帕里工程师受彼得大帝之雇来到这些地区，找到遍布草地、野菜、樱桃树和扁桃树的大片荒原。野羊——这是一种极好的食物——在这种僻静的环境中吃草。在那里要辅助和支持大自然，必须制服生活在这种气候条件下的人，并使他们文明开化，以此作为开始。在彼得堡的气候条件下，人们强大自然之所难，做出了超出它力所能及的范围的事。

阿斯特拉罕王国是先被成吉思汗，接着又被帖木儿征服的古卡普夏克的一部分。鞑靼人统治的这些地区一直延伸到莫斯科。沙皇伊凡·巴西洛维奇的孙子、俄罗斯人中间最伟大的征服者沙皇约翰·巴西里德斯于16世纪把他的国家从鞑靼人的桎梏下解救出来，并于1554年把阿斯特拉罕王国添进他征服的其他土地中。

阿斯特拉罕是亚、欧两州之间的界标。它经由伏尔加河运输经过里海运来的货物，能够与这两大洲中的这个或者另一个进行贸易。这还只是彼得大帝的宏伟庞大的规划之一。它部分得到实施。阿斯特拉罕的整整一个郊区居住着印度人。

奥伦堡

在阿斯特拉罕的东南面是个新近建立的小国，叫作奥伦堡。与此同名的城市于1734年在雅伊克河岸建成。在这个地区，高加索山的支脉群山耸立。每隔一段距离就筑有堡垒防卫高山的以及从高山奔腾而下的河流的通道。就是在这个往昔荒无人烟的地区，今天波斯人前来储放、隐藏他们的逃脱了内战劫难的财物，以免落入盗匪的贪婪之手。奥伦堡城成了波斯人和他们的财产的避难地，并且因这些人遭受的灾难而日益扩大。印度人在大布卡里亚人数最多，他们来这个城市进行非法买卖。这个城市成了亚洲的货栈。

卡桑和大佩尔米行政管辖区

在比伏尔加河和雅伊克河更远的地方，朝北是卡桑王国。这个国家同阿斯特拉罕王国一样，先落入成吉思汗的一个儿子手中，接着又落入帖木儿的一个儿子手中，后来同样被约翰·巴西里德斯征服。这里还居住着很多信奉伊斯兰教的鞑靼人。这个广袤无垠的地区一直向东延伸到西伯利亚。从前这个地区的的确确兴旺繁荣、肥沃富饶。时至今日，它仍然相当殷实富裕。这个王国的一个省份叫作大佩尔米，之后又称为索利卡姆，是波斯货物和鞑靼毛皮的货栈。在这个省份发现过大量有最初的哈里发注21的标记的钱币和若干鞑靼人的金质偶像。然而这些古代财富的遗迹是在贫困地区和荒原中央发现的。那里不再有贸易活动的丝毫痕迹。既然这些剧烈变化在比较肥沃的地区发生过，因此它们发生在不毛之地就太快速、太轻易。

著名的瑞典俘虏斯特拉伦伯格逆来顺受，对他的不幸遭遇巧加利用，对这些广阔的地区进行十分深入细致的考察，第一个表述一个过去从未有人相信，但似乎确有其事的关于这些地区从前的商业贸易的事实。普利内注22和彭波尼乌斯·默拉注23曾经记述说，在奥古斯都时期，苏埃韦斯人的一个国王把几个被风暴刮到邻近易北河的海岸上的印度人作为礼物赠送给默特卢斯·塞勒。印度的这些居民怎么在日耳曼海上航行呢?在我们所有现代人看来，这真是匪夷所思，尤其自从我们这个半球的商业贸易因好望角的发现而发生变化以来更是如此。但是，从前看见一个印度人在西方世界的北部国家进行非法贸易，并不比看见一个罗马人经阿拉伯进入印度更加怪异。印度人前往波斯，在海尔卡尼亚海岸上船出海，然后到达拉河（拉河即现在的伏尔加河），经由卡玛河一直抵达大佩尔米。他们从那里可以在北海或者波罗的海的海岸上船出海。任何时代都有无所畏惧、敢闯敢干的人。提尔人进行过最令人吃惊的航行。

读者如果在扫视了所有这些辽阔的省份以后，把目光投向东方，就会看到欧、亚两州的界线就在那里模糊起来。必须给予世界的这一大部分一个新名称。古人把他们已知的世界划分为欧洲、亚洲和非洲，因为他们过去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第二部分。这就使人们越过帕卢斯·梅奥蒂德斯海以后，不再了解欧洲止于何地，亚洲始于何地。超过陶鲁斯山的事物都被用锡西厄这个空空泛泛、含糊不清的词来指称，之后又用Tartarie注24或Tatarie注24a来指称。把整个从波罗的海延伸到中国边界的地区称为北极的地区或者北方的地区，可能更加适当，因为位于南极的、与北方一起构成地球的平衡体的、面积并不比北方稍小的地球的那一部分被称为南方的地区。

西伯利亚、萨莫耶德斯、奥斯迪亚克斯和堪察加等行政管辖区

西伯利亚从大天使城、雷桑省、阿斯特拉罕等省的边境连同外部地区一直延伸到东方，直到日本海。它通过高加索山与俄罗斯的南部毗邻。高加索山距离堪察加约1200里。从充作它的边界的北鞑靼直到北冰洋约400里。这是俄罗斯帝国最窄的地区。这个地方出产最贵重的皮毛。这促使1563年这个地区被人发现。不是在沙皇费多尔·伊凡诺维奇在位时期，而是在16世纪伊凡·巴西里德斯在位时期，大天使城郊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名叫阿尼卡的富人，在那里发现一些相貌奇特，穿着打扮到那时为止这个地区谁也没有见过，讲的话谁也听不懂的人。这些人沿着一条流入杜伊纳河的河流来到这个地区，并且把黑貂和黑狐皮带到市场交换铁钉和玻璃制品，正如美洲最初的未经开化的人用黄金同西班牙人进行交易一样。阿尼卡让他的孩子和仆人跟踪这些人，一直跟踪到他们居住的地区。原来这是萨莫耶德斯人。这些人看起来同拉波尼亚人一样，不知道食用面包。他们把驯鹿和另一种牲口套在雪橇上作救护之用。他们居住在洞穴和皑皑白雪包围的茅屋里。然而，大自然却使这个人种判然有别于拉波尼亚人。有人肯定他们的上颚比鼻子更向前伸，他们的耳朵更加突出。男人和女人只在头上长着毛，乳头乌黑。拉波尼亚男人和女人身上都没有任何这类特征。有人从这些鲜为人知的地区给本书作者送来回忆录，告知《国王的花园的自然历史》注25这本书弄错了事实，把拉波尼亚人和萨莫耶德斯人混为一谈，人类的种族远远多于人们的想象。萨莫耶德斯人这个种族和霍腾托特人这个种族出现在我们这个大陆的两个极端。如果人们注意萨莫耶德斯妇女的黑色乳房和霍腾托特人生性喜爱的围裙（据说这种围裙一直下垂到大腿中部），就会对我们动物的多种多样的品类有一些概念。这多种多样的品类在城市里全然不为人知。在城市里除了近在我们周围的事物外，别的东西我们无一知晓。

萨莫耶德斯人在风尚方面有着和在身体方面同样明显的特异之处：他们不祭祀上帝。他们的信仰接近摩尼教。更确切地说，在他们承认一个善的和一个恶的本源这一点上，他们的信仰接近古波斯祅教僧侣的宗教。他们所处的可怕的、恶劣的环境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在很多民族中十分古老，而且对很多愚昧无知、迭遭不幸的人来说十分自然的信仰。

在他们居住的地区，既没有听人说起过扒窃，也没有听人说起过凶杀等情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爱好。他们没有什么不公正的行为。他们的语言中没有表达邪恶和善德的词汇。他们头脑极其简单，甚至没有抽象概念。引导他们行动的只有感觉。这或许就是人在没有受到其有害的爱好蒙蔽时出于本能喜爱公正的无可争议的证据。

这些未开化的人中有几个被人说服，让人带领到莫斯科。那里的一切都令他们赞叹不已。他们从此把俄罗斯皇帝奉为神祇。他们归顺俄罗斯皇帝，每个居民每年向俄罗斯皇帝奉献黑貂两只。不久以后就在比奥比河和额尔齐斯河更远的地区建立了几处移民地，甚至还在这些移民地修建了堡垒。1595年，一个哥萨克人被派往该地。他率领几名士兵和大炮，就像过去科尔特斯注26降伏墨西哥那样，为沙皇征服了这个地区。然而他征服的几乎只是荒无人烟之地。

溯奥比河而上，在额尔齐斯河同托博尔斯克河的会合处有一座今天被建成托博尔斯克城的小屋。今天这是个相当大的城市。谁会想到这个地区曾经长期是同样的那些在阿提拉注27统治下对远达罗马这个地区肆意蹂躏破坏的匈奴人的居留地呢?乌兹别克鞑靼人接替匈奴人，俄罗斯人接替乌兹别克人。正像人们为争夺最肥沃的地区拼得你死我活一样，人们也为争夺这些荒野地区拼得你死我活。西伯利亚的人口过去多于现在，特别在朝向南方的一带更是如此。这一点根据坟墓和废墟就可以判断出来。

世界的整个这一部分，从北纬60度或者这附近，直到为北海立下界标的永世冰封的大山，都与温带地区毫无相似之处。世界的这一部分的土地上的植物、动物、湖泊和江河里的鱼类与温带地区都截然不同。

在萨莫耶德斯人居住的地区的南面，是奥斯迪亚克斯人沿奥比河居住的地区。奥斯迪亚克斯人除了像萨莫耶德斯人和像所有的原始人那样以狩猎、放牧、捕鱼为生之外，他们与萨莫耶德斯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前者没有宗教，因为他们不聚居一处；后者则组成游牧部落，具有某种宗教信仰和怀有对他们需求的主要物品的心愿。据说他们崇拜绵羊皮，因为对他们来说，绵羊这种牲畜比任何其他东西都更加必不可少。这正如古代埃及耕作者选择牛来作为崇拜对象。有几位作者声称这些奥斯迪亚克斯人崇拜熊皮，因为熊皮比绵羊皮更加暖和。很可能他们对这两者都崇拜。

奥斯迪亚克斯人还有其他一些偶像。这些偶像的始源以及对它们的崇拜，不比它们的崇拜者更值得我们关注。1712年在奥斯迪亚克斯人中培养出了几个基督教徒。这些基督教徒就像法国最粗野的农民一样，并不知道基督教徒是什么样的人。好些作者断言，这个民族的起源地是大佩尔米。但是，大佩尔米却几乎是一片荒原。为什么这个地区的居民会在环境恶劣的地区定居下来呢?这些晦涩不明、难于理解的事物，不值得我们探究。任何不培育技艺的民族都必然注定会湮没无闻，不为世人所知。

尤其在这些奥斯迪亚克斯人以及他们的邻居布拉特人和雅库特人那里，可以经常找到一种人们从来不知道其来源的象牙雕刻。一些人认为这是成了化石的象牙雕刻，其他人则认为这是一种已经灭绝的象属动物的牙齿。在哪个地区找不到既使人惊讶不置，又使哲学无言以对的大自然的产物呢?

这些地区的好几座大山石棉蕴藏丰富，遍生一种耐火的亚麻。这种植物有时被织成麻布，有时被制作成纸。

在奥斯迪亚克斯人居住地区的南方是布拉特人的居住区。布拉特人是另一个尚未皈依基督教的民族。在这个地区的东面居住着好几个还没有被完全降伏的游牧部落。这些民族中没有一个对历法有丝毫了解。他们用下雪的次数，而不是用太阳明显的运行来计算，因为每个冬天有规律地、长期地下雪。他们说我年纪有多少雪大，就如同我们说我有多少岁一样。

这里本书作者应该转述瑞典军官斯特拉朗伯格的记述。他在普尔塔瓦战役被俘后，在西伯利亚度过15年，游遍这整个地区。他说这个地区还有一个古老民族的遗存。这个民族的皮肤五颜六色、斑斑点点。他说他看见过这个种族的人。出生在托博尔斯克的俄罗斯人向本书作者证实了这个事实。人种的多种多样性似乎已经大大消减。被人发现的那些可能已经被其他种族消灭了的奇特的种族为数寥寥。例如白种摩尔人和阿尔比诺人就为数极少。一个阿尔比诺人被送到巴黎科学院。本书作者亲眼看见过这个人。好些品种稀有的动物的情况也是如此。

至于法国颇有学术价值的《国王的花园的自然历史》一书中经常谈到的博兰迪亚人，本书作者收集到的回忆录称这个民族根本无人知晓。

在这些地区的整个南部居住着很多鞑靼游牧部落。古代土耳其人离开这个鞑靼地区去征服他们今天所拥有的地区。卡尔穆克人、蒙古人就是锡西厄人。正是这些同样的锡西厄人由马迪埃斯率领占领了上亚细亚，打败了默德斯·西亚克扎尔斯注28。成吉思汗和他的后裔正是把这些同样的锡西厄人一直带领到德意志。正是这些人在帖木儿在位时期组建了莫卧儿帝国。这些民族是所有这些国家的发展变化的重要例证。它们的某些游牧部落，远不令人生畏，变成了俄罗斯的附庸。

居住在西伯利亚和里海之间的卡尔穆克人的情况就是这样。1720年在这个地区发现了地下石头房屋、瓮、罐、壶、瓶、灯、耳坠、头戴王冠的东方王子的骑马雕像、两个坐在御座上的女人、一卷彼得大帝送给巴黎铭文研究院的并被辨识出是藏文的手稿。凡此种种都是技艺曾经留存在今天这个蛮荒之地这一事实的罕有的、独特的证据，都是彼得大帝曾经多次讲过的技艺曾经周游全球这句话的现存的明证。

最后一个省份是堪察加。它是这个大洲位置最靠东的地区。这个地区的北部也出产质优形美的毛皮。当地居民身穿这种毛皮，光着脑袋行走。在这个地区的南部各地，男人蓄着长须，而在北部各地，从萨莫耶德斯人的居住区直到黑龙江江口，男人却同美洲人一样不蓄胡须。这个现象令人十分惊奇。俄罗斯帝国就是这样比世界别的任何地区种族差异更多、独特之处更多、习俗差异更多。

新近发表的一些回忆录让本书作者了解到，这个未经开化的民族也有神学家。这些神学家宣称这个半岛的居民降自一种他们称之为库图的高等生灵。这些回忆录说，这些居民不对这个圣灵做任何祭祀，既不喜爱他，也不惧怕他。

这样看来，这些居民可能会有某种神话，却没有任何宗教。这一点可能是真实的，而又不大像是真实的，因为恐惧是人类的天然属性。有人说，从这些居民的诡异行为中，能够辨别出他们准许干的事和禁止干的事。准许干的事，就是满足一切爱好；不准许干的，就是在旅途中磨快刀子或者斧头，就是拯救溺水的人。如果在这些居民当中救他人一命的确是罪孽一宗的话，那么在这一点上，他们就与全人类大相径庭、判如霄壤了。只要利害之心或者情欲爱好没有腐蚀人身上的天然倾向，人都会出于本能救助自己的同类。似乎人们只是根据一种既虚假谬误，又迷信透顶的哲学，才会把一种普通的、必要的，甚至不是什么善行美德的行为当成罪恶。这种哲学说服人绝对不要违拗天意，说服人被上天命定要淹死的人不应当被人援救。但是，野蛮人远远没有这样一种荒谬的哲学。

据说这些居民庆祝一个他们称之为“洗净”的盛大节日。但是，他们既然毫无忌惮，什么都敢作敢为，那么还从自己身上洗净什么呢?如果他们既不畏惧，也不喜爱他们的库图，为什么他们还需要洗净自身呢?

毫无疑问，正如在几乎所有民族的思想里一样，在他们的思想里存在着矛盾。他们的思想矛盾是一种精神缺失，而我们这些人的思想矛盾都是一种精神滥用。我们的矛盾大大多于他们，因为我们思考、推理、争辩大大多于他们。

正如他们有某种神一样，他们也有魔鬼。正如在最文明开化的民族中始终有巫师一样，在他们中间也有巫师。正如我们在受到健康的物理学启发开导以前，老年妇女是我们中间的巫婆一样，在堪察加人中间当巫婆的也是老年妇女。因此，具有以我们的好奇心、偏爱和弱点为基础的荒谬无稽的种种思想，到处都是人类精神的固有特性。堪察加人中也有预卜吉凶的详梦人。不久以前我们就不再有这种人的踪影了。

自从俄罗斯宫廷在这些民族居住的地区修筑五座堡垒，征服了他们以来，就向他们传布希腊东正教。一个知识渊博、熟悉情况的俄罗斯贵族对本书作者说，这些民族反对希腊东正教最重要的理由之一是：既然对表达我们这些人的宗教的奥义的仪式来说，面包和酒必不可少，既然在他们的地区既无法得到面包，也无法得到酒，那么对他们来说这些祭礼就无法举行了。

这个民族并不值得多加评说。本书作者只讲这一点：假使我们把目光投向美洲四分之三的地区，投向非洲的整个南部，投向北方，从拉波尼亚一直到日本海，人们就会发现人类的一半并不在堪察加的各个民族之上。

一个哥萨克军官于1701年奉沙皇彼得之命最先经过西伯利亚大陆前往堪察加。这个皇帝在不幸的纳尔瓦战斗日之后，再度把他的注意力从大陆的一端转移到另一端。其后，1725年，在沙皇彼得的宏图伟略正实施得如火如荼期间，在这位皇帝猝然死亡前的短短一段时间，他派遣丹麦人白令船长出发，命令他经过堪察加海前往美洲大陆。可是，白令的首次航行未获成功。1733年安娜女皇再次派遣白令前往美洲大陆。这次航行有海军上尉斯潘根伯格参加。上尉第一个离开堪察加。但是，到达上船的海港，在那里造船，为船只装备帆缆、索具，向船只提供必需物品等，都需要大量时间。上尉直到1739年才启航出海。他通过长长一系列岛屿形成的海峡，一直深入到日本北部，返航时只发现这条通路。

1741年，白令由天文学家德利尔·德·拉·克鲁瓦耶尔伴同航遍这个海域。这位天文学家出自曾经培养造就出学识渊博的地理学家的德利尔家族。另外一个船长也同期出海进行侦寻、探索和发现活动。白令和他到达加利福尼亚北面的美洲海岸。这条被人长期探寻未果的经由北海的通道，因此终于被人发现。然而，在这些荒无人烟的海岸上得不到任何救助。淡水缺乏。坏血病使部分船员死亡。船员在100海里的距离外看见加利福尼亚的北海岸。他们隐隐约约看见一些皮制小艇运载着与加拿大人相似的人。一切劳作统统悉付东流。白令在一个岛上死去。他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这个岛屿。另一个船长在离加利福尼亚较近时，让10名船员舍舟登陆。这些人上岸后就踪影全无，不知去向，下落不明，不再出现。船长在白白等待这些人后，被迫返回堪察加。德利尔登陆后咽下他最后一口气。这些灾难是几乎所有在北海进行最初的尝试的人的必然际遇。以后会从这些困难重重、险象环生的探寻发现活动中获得什么样的成果现在还不得而知。

笔者已经指出俄罗斯对起自芬兰止于日本海的这片广袤万里地区进行的统治的大概情况。这个帝国的所有重要部分，正如世界上的其他王国一样，都已经在不同的时期统一起来。锡西厄人、匈奴人、马萨热特人、斯拉夫人、桑布尔人、热特人、萨尔马特人今天都是沙皇的臣民。本义的俄罗斯人是古代的罗克塞兰人或者斯拉夫人。

如果对这一点进行思考，大部分其他国家都是这样组成的。法国是哥特人、被称为诺曼底人的丹麦人、被称为勃艮第人的北部日耳曼人、法兰克人、德意志人以及一些与古代凯尔特人掺混在一起的古罗马人的集合体。在罗马和意大利有许多源出于北方各民族而非古罗马的家族。教皇往往是伦巴第人、哥特人、条顿人或者桑布尔人。西班牙人是阿拉伯人、迦太基人、犹太人、提尔人、西哥特人、汪达尔人等组成的种族。他们与当地居民结合起来。当各个民族这样混杂在一起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自我实现文明开化，甚至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形成它们的语言。这些民族中，有的文明开化较早，有的较晚。国家的行政管理和技艺的创立如此困难，革命摧毁刚刚开始修建的大厦如此频繁，以致人们之所以必然会感到惊讶，是因为大多数国家并不像鞑靼人那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