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静默中的发展
相较于第一次远征的“盛况”,当第二次远征的舰队返回帝国时,帝国的公众对这些行动的关注度相较于第一次有所降低。
“估计再下一次,或者再来几次这样的远征以后,帝国舰队的调动……应该就会变成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会再引起什么关注了吧?”
“这可不好说,毕竟是那么壮观的队伍展开行动,这种事情本身就足够吸引眼球。”
“你说,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这样的场面很壮观呢?”
“这算什么问题?多就是好,大就是美,这不是深深刻在我们灵魂里的观念吗?”
“说实话,我没这种印象……”
公众们一边谈论着远征带来的变化与发现,一边着手安顿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些战士。远征的结束意味着大家将迎来一段安全且轻松的稳定时期。
然而,“轻松”并非能惠及帝国的每一个人。
舰队刚一安顿下来,远征所获取的资料数据便立刻被帝国的学者们围得水泄不通。
“……目前可以确定部分细节。当前我们的舰队工作状况并不算很差,所有战舰的实体防护层状态都是良好的,但存在性偏转信标与防护用场态结构出现较大程度的削弱。靠近舰队矩阵边缘时,此类削弱现象的严重程度会加剧,这个情况可不太好……”
“确认部分个体的躯体、灵魂或精神出现异常波动,这种异常波动存在多种表现形式。经过详细检查,发现他们的身体不稳定程度增加,他们出现此类问题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接触过死潮污染,需要进一步观察与解析。同时可以确认,当前舰队防护体系或许存在缺陷,对于精神和灵魂等层面的防护可能存在不足……”
无数的节点向外发送着各种各样的信息。
在帝国网络中,这些节点之间持续传递着各类信息,不同层次、不同频率、不同规格、不同目的的海量沟通相互交叉重叠,在网络中构建起一座流动的“金字塔”。
最普通的傀儡士兵和基础舰员们记录并交流着自己的所见所感,其中最具价值的部分会被上报给舰长。舰长们则会对这些内容进行进一步简化。
随后,这些信息会继续上报至常规舰队分散舰队的指挥官及其下属的智囊团队。在这里,这些内容会被添加更多的注释与外层修订。
这些信息中,一部分会继续向上传递,而另一部分则会被各级指挥官接收、消化处理后,转化为目标、要求和命令下发。
如果在信息传递过程中发现某些问题需要对基础架构或基础原则进行调整,那么这些信息将继续上报,直至抵达各个决策者手中。
帝国的决策者们会依据最终的上报结果以及现实情况,来决定哪些计划需要继续执行,哪些问题需要进一步阐释和认定等等。
最终,他们将从自己所在天区汇总的海量巨型信息流转化为目标和命令,然后将它们层层下发,这些命令会精确到每一个部门、每一个组织......最终,精确至每一个个体。
帮助决策者们了解现状订立目标的不仅来自于远征舰队,它们更是来自四面八方。
对于如今帝国残存的核心疆域而言,信息交互无处不在——它们可能源自一些世界内部新生的群星之中,可能来自已经完善的世界独特的圈层结构,可能从宛如具有生命、能跨越整个宇宙亿万光年的缎带结构中飘来,也可能来自一些连接着千百万座无超凡属性的中继站,还可能来自虚空中重新集结的舰队,以及各种各样的舰只和工作站……
帝国由众多生命与设备构建的庞大结构几乎无处不在,帝国的网络以及生机同样如此。
“嗯?这里……是一些来自人事与人理部的交流和思考?”
在维多维尔那里,一系列新的报告开始进入汇报流程,而这些新的思考成果,也让维多维尔联想到一些新的、或许并非十分理想的可能性——
帝国未来可能会出现分歧与误差,且这些分歧与误差的来源可能是多层面、多严重程度的。
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为了尽可能缓解因生产力与生产结构大幅提升而带来的转型阵痛,那时的文明大幅提升了所有个体自身的工作能力与生存运作能力。从本质上讲,这相当于让文明内部的人们承担起了曾经“生产工具”的作用。至少,那个时代是这样发展过来的。
而如今,人与“工具”之间的差距和界限愈发模糊。
许多工具具备强大的演算处理能力,其中一些甚至只需要在启动的时候稍加调整,它们就能直接拥有智慧乃至高等智慧。
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很多时候,人与工具对于整个帝国而言,差别已不太明显——工具是为协助人们达成目标而存在的,而人们的作用则是助力整个帝国实现发展进步的目标……
在一种高度理想化的状态下,帝国构建一切,而一切回馈整个帝国,无数的生命与工具都是帝国这部庞大机器的零件。当帝国隆隆前进时,所有零件都会发挥作用,所有零件都会被调动起来,一切都将朝着前进的方向运转……
“……但这其中并非绝对没有例外……例外源于……”维多维尔继续往下看:
“这部分内容仅基于当前推测的理论,即源头上的分歧与分裂。此类个体在本质上已背离帝国利益,根据其行为,可等同于名义上和实质上的叛国。”
“但目前,二元对立的理论在许多抽象领域依然成立,因此暂时应将其考虑在内。当前来看,帝国自身的宏大利益与个体利益之间仍存在矛盾。这种矛盾可能表现得较为平和,也可能激化。可以确定的是,在所有个体实现全知全能、帝国自身达成全知全能之前,二者难以实现绝对的统一。”
“随着环境的日益复杂和时间的不断累积,通过紧急牺牲大量个体以保全帝国整体稳定的可能性正在增加。而且,此类牺牲可能包括但不限于死亡……帝国应当对此给予更为明确的指引和导向。”
“同时,考虑到观察者计划,帝国必然要与其他文明进行互动和接触。目前,这些接触绝大部分来自低于帝国的文明,但是在未来,帝国恐怕会不可避免的接触到同级文明。”
“这些接触必然会导致其他文明的信息流入帝国内部,这可能引发不同观念之间的碰撞。此外,鉴于为文明争夺利益的情况可能依然普遍存在,我们有必要尝试了解其他集体的‘利益争夺方式’,并建立相关模型。此类模型或许并不复杂,但明确规则和底线至关重要……”
“……如此看来,这一部分需要重点注意,甚至,有必要想办法进行一些对抗性演习?”
维多维尔的思维线程在此处标记了一系列记号——这些内容日后将交由皇帝议会进行裁决和确定,并且可能会专门开辟一部分新的网络区段来处理这些新情况……自己是不是又陷入误区了?
自己不应苛求自己关注帝国的所有细节,自己也确实无法掌控帝国的所有细节。况且很多内容既然难以平衡,那就不可能在某一时间段内兼顾所有要求和可能性——至少目前来看肯定没法一下子就做到很理想的程度,如果自己强行要求理想化,那自己只会徒增烦恼。
然而,对于一个时代而言,适合的就是适合的,不适合或不正确的就应予以否定。理想化或许一时难以做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该朝理想化的方向努力。
无论是行事还是思考,对于各个层面的个体,都应有相应的约束和底线。这些底线是不可逾越的。一旦超越底线,就应当施以惩罚,决策层面也必须做出回应。
有无数同样在忙碌这些事务的人们。对于很多细节和可能性,他们会比自己看得更细致、更具体。他们也处于更有效的互动之中,自己理应给予他们足够的发挥空间。
理想或许终究难以完全照进现实,但现实却可以被改造,使其越来越接近那个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的理想化状态。
理想化并非不能存在,只是要想让一切变得理想化和简单化,或许就需要更多的准备工作和细节铺垫,同时也需要支撑这个环境的所有存在具备更宽广的胸怀和更坚韧的意志——在博采众长的同时,也能在底线问题上坚守原则,不至于自毁长城。毕竟,对于不同的存在群体而言,“理想”的定义千差万别。
呈放射状向外扩散的帝国开拓舰队开始缓慢收缩,相当数量的节点开始转向——或许是几十几百年后,舰队就会抵达能够安全区间的边缘。在这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间里,奋战在第一线的帝国个体们为远征计划以及其中所有目标的进一步实现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了——但……只是一部分人。
还有一部分人需要留守在等待开拓的“荒地”里。
可以想象,只要帝国能够延续下去,包含探索与开拓意义的远征行动就不会停止——这也就意味着,永远会有人需要坚守在未知和有待开拓的第一线。
除此之外,还有人可能因遭遇到突发事件而遭受不可逆转的创伤或者直接丧生,他们也无法再回到家中了。目前来看,这类情况或许还比较少见,但随着可能性范围的扩大,它们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时光倒流回几亿甚至百亿年前,凭借尚未崩溃的旧日技术,整个帝国或许能够重置所有的生命和灵魂,能够将受伤和死亡驱逐到尽可能远的地方。
但如今,这已无法实现。
另外……
自己已与维斯瑞凡约定,不再过度依赖超越文明当前环境的技术和力量来无限弥补当前的缺憾,即便损失惨重,即便这些损失令人痛心疾首。
目前来看,过于超前的技术以及与当前环境严重不符的需求足以撕裂整个帝国——在这些技术能够被消化,能够被拥有正确思想的个体以正确的计划和规程运用之前,它们所具有的“毒性”会一直存在并不断扩散。
更多的站点得以建立,更多的要塞矗立在虚空中。
光点之间,古老的旗舰与崭新的舰队来回巡弋,它们构成了帝国活动的边疆,也是目前帝国已知与未知的分界线。
在观察者眼中,一些世界开始发生变化,世界之间重新建立起联系,而它们的命运轨迹也开始出现差异——其中一些世界仍在正常运作,与帝国的其他世界并无太大差异,而另一些则已开始走向闭环,逐渐封锁并走向崩溃……
帝国的时间主轴宛如一把从相对性中雕琢出“自我绝对”的标尺,它的稳定运作决定着其他受帝国影响的所有世界内外的变化以及时空可能性。
这把标尺或许曾出现过无数问题,但如今,在无数相对性、无数独立且混乱的时空坐标、演化坐标与相对参考坐标之中,这个具有绝对意义的参考系依据帝国的本征基础,校正了曾经遍布于不同世界之间的混乱。
若不这样做,无穷无尽的相对性会导致来自不同参考系的结果无法实现统合,无数孤立的坐标系将各自为政。
“……这些情况在以前的各个‘大混乱’时期更为常见。”
“至于现在……帝国有了足够力量,可以化解这些问题。”
在过往的数百亿年里,帝国通过无休止的吞噬与扩张积累了庞大的力量,即使经历过惨烈的战争和巨大的崩溃,帝国仍然有相当可观的力量保留了下来。
这一切也要拜Σ所赐。
至于Σ......
Σ或许曾在文明未知的地方进行了大量的推演,制定了无数计划,演算过无数可能性。但这些结果中有多少得以实现,又有多少还未生效就被虚空吞噬,还有多少属于“阴差阳错”的实现,从而恰好使一切回到正轨……帝国已无法厘清。
只能说,那个似乎已成为过去、渐行渐远的庞大存在正在逐渐淡出帝国的当下。
与它们相关的项目随着时间的推移,要么被封存,要么成为悬案。
不排除在或远或近的未来它们会再次出现,但现在……暂时没有必要一直在它们身上投入过多的经历。
空旷黑暗的虚空,蕴含着更多的可能性,但要想消化这些可能性,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帝国或许耗费了几百亿年才学会在虚空中“自保”。
而若想真正学会如何在虚空中生活得有滋有味,则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
……
整个帝国有无数事务亟待处理。很多时候,能够被记录和整理下来的,或许只是漫长时间与广阔空间中的一个截面,或者一个侧面。
每时每刻,应该做些什么?现在有哪些已经适配?还有哪些不适配?不适配的应如何修改,适配的又该如何维持?
更多的部门正在组建。
自增殖与传播性信息研究处理部
虚空涌现现象与涌现造物处理组
皇帝议会
天区智囊团
跨位阶交互性试验与细节拓展研究部
观察者议会
超越领域与超越存在解析部
无限性研究组
场态结构与虚无结构解析部
人理与人事部
混沌规律与不可归纳性质统合组
大规模污染与扩散性危险应急处理部
......
它们所能涵盖的领域以及需要处理的事务也日益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