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扭曲的现场
应急的晶能照明灯驱散了舱室中弥漫的黑雾，逐渐明亮的光芒冻结了外来的污染物，并且将它们以“结晶快照”的方式保存了下来。
可以说，这是联邦第一次清晰地观察到，在物质被那种黑红色二维花纹侵染之后，那些物质究竟会产生些什么样的变异。
对于经过晶能—灵魂融合的士兵来说，这一部分的区域不足以致命。
他们正在进入的，是方舟舰队中目前规格最高的，最有研究价值，同时也是最扭曲，最可怕的“第一现场”。
“阁下，请小心！”尽管是隔着一层屏幕，并且已经用另外的防护挡了起来，但是看见屏幕中所显示的画面之后，三个指挥者可以说也都是心里一惊。
艾森德尔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维斯瑞凡面前，而翟卡希尔手里也出现了紫色的点点电光，在一旁的士兵们则更是迅速准备好了将整套监控系统炸毁的准备，不过这样尴尬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翟卡希尔便掐灭了手中的紫色电芒。
“监控中没有扩散性的污染，也没有自我崩溃的现象出现，设备是稳定的。”翟卡希尔眨眨眼，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此前一直低估了这种来源不明的东西……不过现在，至少有一些更直观的东西，来让我们了解它到底会造就些什么“奇观”了。”维斯瑞凡轻轻拨开艾森德尔，看着监控画面冷冷地说道。
在舱室封锁加上晶能灌注之后，这一部分的舱室已经彻底瘫痪，晶质信息导轨已经被切断，并且在污染侵蚀于高频晶能的照射之下已经变成了一地渣子。
稍微的检查之后，这些负责开路的士兵果断放弃了重新对这一区域供能的想法。在已经被破开通路的走廊门口，更多的应急照明灯已经被部署，在金色的光芒照耀之下，这一部分舱室中的更多细节也被照亮：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之前布满了阴影的舱壁和隔板，在更明亮的光芒照耀之下，盘踞在这些结构上的阴影被成片的驱散。被浓缩在四壁上环形山，溶洞，蜂巢……大量足以令人直视就能精神恍惚的扭曲结构呈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光滑规整的墙壁已经毫无规整可言，这一部分整体看来就像被整块切下来扔进浓盐酸里浸泡过的金属块，甚至更糟糕，由于制造过程中有一定量的低频晶能参与，所以整体而言，整座飞船的构造材料都会呈现出一定的金色金属光泽——
然而现在，在那些杂乱的缺口与破裂处，还有金色晶体被破开的原覆盖区域下层，都呈现出一种灰白的粘稠液状，或者是灰尘的质感，与走廊中裸露出的导能轨道类似，这一部分物质的信息构成也是一团乱麻。
由于在撤离宇宙前，联邦的科技还不足以支持全面而彻底的晶能化，所以，在这些方舟的舰体内部除去晶能导能网络之外，还具有一定数量的“实体物质”循环系统，例如部分区域仍然需要散热，还有常规能源，例如电能的传导网络。
对于散热部分，维斯瑞凡还是比较庆幸的，旧时在宇宙中，散热一直是一个老大难问题，一个是废热的富集，还有热量如何向太空传播，废热的富集只有用一种十分坑人的方法：
功率极高的动力炉产生能量驱动机械运作，使得比热容极高的液体在舰内流动，将这一部分区域的废热吸收，而动力炉所产生的多余热量会因为温度极高可以直接以光辐射形式发送出去，而这也是战舰散逸废热的主要手段；
这一部分值得所有舰队相关的人感到庆幸，如果所有的废热都需要用高比热容循环液，那么很有可能真空零点能能量发射导轨发射一次所产生的废热就足够让整个冷却循环系统开锅十几次了。
向宇宙中散逸这一点其实相当麻烦：真空中没有多少物质，能吸收传递热量的介质几乎为无，而红外线方式效率又并不高，循环系统不能时刻都抽离其全部物质进行集中冷却，而为了舰体的直接强度，联邦设计师也不可能将大量冷凝管暴露在飞船的装甲之外。
至于导能晶格……那玩意儿的确可以进行反熵泛能量传递，然而那东西偏偏扛不住动能还只有比滑石强点有限的机械强度，以至于这种材料非常难以在军事载具上使用。所以，那些战舰如果没有后备的低温冷却物补给，在冷却系统过热之后就必须退场并……冲入行星或者是其他有介质的区域来冷却已经开锅的循环液体，如果实在来不及……那辅助舱室就只能暂时变成蒸笼了。
到现在，如果说仍然还用原来的系统，那些冷却液体中的废热则可以用秩序场的小范围变化来安排，在虚空中找秩序世界中的降温基点……不如期待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过考虑到秩序场的本质与可控能力，至少那些受限制于物理法则的规律已经失效大半，这样，至少飞船的修复可以少考虑很多东西了。
……
联邦以秩序为美，其所制造的产物也都遵循这一规则，在这一规则的约束之下，舰体内部的大多数设备都是直线、直角以及少量十分简洁的曲线构成的。
即使是在管道最密集的区域，除去层次复杂之外仍然可以给人秩序和清晰的美感，然而当探索部队的工程兵们破拆掉一小部分盖板之后，墙壁中呈现的情景令人震惊：所有的管道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整齐，而是以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纠缠在一起，仿佛大树盘虬卧龙般的巨大根系，又像虫族母星上残留的生育巢附近布满斑块与肉瘤的血管网。
在晶能灌注之后，原本漂浮在这些东西表面的黑红色花纹已经消失，但是仍然有一些黑色的稀薄烟雾在扭曲的管道缝隙中飘荡，在这些黑色烟雾进入视野之后，那些工程兵的视线就纷纷离开了这些黑烟，甚至透过屏幕来观察实景的维斯瑞凡也感受到了一定的摄动，似乎那些烟雾可以穿透人的意志一般。
虽然十分稀薄，但是这些黑色的烟雾似乎可以吸收光芒，仅仅是数十厘米的距离就足以遮挡探索部队眼睛的视线。不过当盖板打开，这里暴露在出来之后，在晶能发出的光芒照耀下，这些奇怪的现象很快就消失了。
“报告，本区域没有发现除舰体结构变异之外更多类型的异常。”在进一步分析拆解了这一部分的部分结构之后，探测部队的一线指挥官向维斯瑞凡做出了汇报。
“嗯，你们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执勤，监视这一部分的舰体情况，那种奇怪的污染所造成的影响异常巨大且无孔不入，所幸我们的晶能看起来是可以将其清除的。”
“执勤者注意这一段舰体的任何异常变化，无论多轻微，只要出现黑红色花纹或者是出现不同于舰体结构变异之外的其他异常情况就立刻使用晶能衍生物手雷，对待这样的东西，我们必须十二分谨慎。”在重新扫视了一次录像之后，维斯瑞凡轻缓了一口气，“另外，也辛苦你们了。”
全副武装的指挥官默默的点点头，在部署了数名士兵在此负责监视之后，队伍继续向前移动。在晶能爆破贴片的帮助下，他们突破了一道道已经完全失控损坏的各类防护门并尽可能得清除了其中的异常现象并逐渐向与第一舰桥基本对称的、位于第一舰桥“下方”的第二舰桥，也就是旗舰内的感染爆发区域移动。
随着队伍的深入，舱壁的损坏和各类异常现象也越发变多变严重起来。
在封锁区域的最外围，舱壁和管道出现了破损的扭曲，小部分物质失去了其信息层面上原本的结构。在第二道隔离门被开启之后，结构外板除了破损，整体甚至也翘曲扭结起来，就像是气体巨行星大气层中肆虐的风暴云团一般，黑雾也比之前的部分更加浓重，在地面上甚至出现了少量的灰色物质，这些信息层面上的混沌粥在此前从未如此密集的出现。
在第四道隔离门开启之后，只要越过这一段走廊，就可以进入曾经的联邦信息中枢，在这里，部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阻碍，推进的速度也大大下降了。
“遭遇众多异常现象，部队进展缓慢，我们可能需要更多时间。”
当这句话在维斯瑞凡脑海中响起的时候，她也也更清一步的看到了这块区域的情况：原本具有金属质感的淡金色舱壁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沥青的质感并缓缓流下，而还维持着外形的部分也呈现出一种黑色与灰白色夹杂在一起的色调，并透露出一种令人恶心的滑腻感。
地板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融化”，四周和天花板滑落下来的不明物质和地板的融化物质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泥泞”，甚至直到现在，这些已经完全看不出它们本来面目的结构仍然在缓缓向下滴落液体，就像融化的蜡块正在滴下蜡油。
在这里，别说整段走廊，很多时候甚至仅仅一步之遥，这些黑色的不明泥浆也会呈现出不同的质感，有可能这一步踩下去，脚下的“沥青泥”还算坚实，而在下一步踩下去之后，落脚位置却是及踝，甚至及膝深的，粘稠异常的胶质物。
晶能晶块和作为数学率核心冗余稳定器的方尖碑所发出的光芒是令人安心的，这些光驱散了绝大部分悬浮在空气中的黑烟，不过这一段的舱室和走廊中除了弥漫着来源不明的黑烟之外，还有相当严重的光学扭曲现象和力学扭曲现象——
原本应该是直四棱柱的长走廊现在看来有多段已经粗细不一，而在走廊结构和光学变异最严重的地方，力学也跟风同时显现出很多不正常之处，在这些部分，很有可能会凭空出现一股巨大的引力或者是冲击力等不同表现形式的力并作用在士兵的身上。
士兵全副武装并且经过晶能强化，这些原本可以杀死他们的怪异现象现在已经不会对他们的行动产生太大的威胁，不过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这些极度随机的不稳定因素仍然给选择继续前进的士兵们造成了非常明显的干扰。
由于这一部分的异常现象太过严重且广泛，并且这里的环境过于恶劣再加上之前数个舱段因为留下哨兵而造成的减员有些偏多，对于这一部分的监视工作则交给了留守在入口位置的应急救援部队，位于第一线的人员在这里安置了监视眼并与出口的预备队进行连接。
过分严重的变异已经失去了直接记录与探究的价值，对这一部分的监视工作主要是提防两点：第一，有无标志性的黑色二维花纹出现；第二，有无物质反常缺失现象。
在布满了黑色泥浆和反常光学现象，甚至空气中偶尔还会闪过噼噼啪啪的黑色电芒的走廊尽头，探索部队发现了通往第二舰桥主控大厅的隔离门。
由于这只是一条很普通的支线走廊，所以它并没有宏伟的正门来对接主厅，不过有一点这里的门与其他走廊和各主走廊一样，那就是安全程度。为了保证舰桥的安全，构成舰桥防护的装甲板都相当厚重并且填充的晶能相对走廊中的分段隔离门而言更多。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道厚重的大门也没能在污染的摧残和高频晶能的照射之下挺住，在轻微的捣探之后，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很快便确定，这道门的外层部分已经彻底化为一滩灰黑色的浆液，而内层则接受了强大晶能辐射照射，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脆弱的晶体。在破门薄片的辅助之下，污染源的面目终于被公开了。
相对于已经布满具有沥青和泥浆质感的最后一段走廊，大厅中的情况反而要好一些，只与第二段走廊的情况类似，或许是在此安置的设备中有相当一部分就充盈着晶能，即使是面对高频晶能的直接照射也能保留下来一部分，甚至是相当一部分。
行进到此的士兵们释放出了全部的随身监视器，用来检测大厅中的情况，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区域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淡金色晶质外壳。
这些晶质外壳的下方可能会有失去原有信息秩序的物质，也有可能有保存状况不错的设备，对于前者，就算是翟卡希尔目前也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过后面一种情况的出现则相对符合逻辑：晶质外壳是晶能与一般物质融合之后的一种不稳定产物，构成常规物质的信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载晶能，但是这个程度可谓低之又低。
在晶能与物质强行融合之后，晶能会改造物质的性质使其呈现出类似于水晶一样的质感，而在这样的改变过程中，晶能会向寻常物质态产生一定的衰变，或者说是向“确定性信息凝聚态”凝固而降低活性，换言之，有晶质外壳出现的地方，必然是晶能已经彻底净化掉污染，过量的部分与物质融合而产生的结果。
虽然无法完全抵御高频晶能，但是能坐落在这里的设备，已经有相当多的部分与晶能或者相关技术挂钩，即使受损，晶化过程也并不会向其内部蔓延多深，这里已经不会像曾经的前线基地那样，仅仅是几个次级感染者身上所携带的晶能辐射就足以危急一整个舱段的运作并夺走数十条性命了。
“阁下，这里有发现！”维斯瑞凡面前的画面突然被分成了两个部分，指挥官的声音也同时传来：“我们在晶化外壳下发现了一些东西，一样是一台还没有完全损坏的终端机，另外一部分……是数十个被晶能瞬间凝固的、保留了遭受污染所出现的变异状态的晶能融合者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