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需要改变
“……第一组，尝试启动终端机，做好防护措施，看看还能不能从终端机中提取到有价值的信息；第二组，随我去检查那些尸体的情况！”
在对整个大厅进行初步扫描之后，那位指挥官便将整个小队按预定的规划分成了两个组，一部分去尝试启动还未完全损坏的终端机，他们携带了那座可以用于防御的小型方尖碑，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则随同自己的领队一起围拢到了那些尸体附近。
在队员们全部加载好安全措施并做好进行净化爆破的准备之后，指挥官便咬咬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慢慢破坏掉了那些遮盖住尸体、影响观察视线的淡金色晶体覆层。
“……我想，我理解特奥达尔帝国的的模因为什么杀伤性和感染性越强的，其所绑定的传播媒介就越恶心和不可直视了。”
维斯瑞凡皱着眉头紧紧捂住了口鼻，“这就是我们这样的生命暴露在那种黑红色二维花纹的污染之下会产生的变异？”
在维斯瑞凡面前的全息投影中，已经进行过去皮处理的变异尸体已经清晰可见：他们身上的衣服要么已经变成了一地碎渣，或者是变成了几块显露出烧焦痕迹的不明碎片，而这些衣物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受住晶能的间接辐射。不过衣物的损毁只是最直接最轻微的情况。
最可怕的部分，则是他们躯体上所出现的变异：经过无数代的分子甚至原子级生命表征查漏补缺和相当的灵魂技术之后，再辅以相当数量的辅助插件甚至是体内植入式生化适应能量源进行生命强度强化，从符合人类生理结构的审美来看，星明联邦的人从十亿年前开始几乎就可以说是十分趋近于“完美人类”。
在基因升华之后，每一个被塑造出的面容虽然仍然千变万化，但是这些脸部的所有信息综合起来之后，所得到的都是“捏脸函数”中的最优解；躯干与四肢修长但匀称，不会出现病态的细长之感。
而各种系统、器官和组织等也基本处理掉了作为生物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并进行了性状表达优化。可以说，除了没有尖尖的长耳朵，联邦人拥有几乎与艺术作品中的精灵相当的外貌，而眼下这几个人所发生的变异可以说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可怕，甚至可以说生生变成了百臂巨人一样的变异怪物。
在高频晶能光芒的照耀下，这里所有的东西表面闪动着诡异光芒的黑红色花纹已经褪去，但是那些诡异的花纹仍然像刮刀一样从他们裸露的肌肤上舐去了大片的血肉，部分尸体上甚至有深达内脏的腐蚀痕迹。
已经有相当部分不再属于碳基生命元素构成范畴的内脏器官大多数都出现了类似于恶性癌症的情况，原本光滑规整的黏膜和上皮组织中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诡异瘢痕和肿瘤，这些鼓胀的肿瘤基本上都还在缓缓渗透着漆黑的血液和粘稠恶心的脓液，甚至是那种质感不明、构成不明的灰白色液体。
尸体的皮肤大部分都被严重的撑开了，在皮下，大量透着青黑色的血管纠缠扭曲在一起，形成类似于血管曲张或者是群发血管瘤等狰狞可怖的肿块，而在伤口附近，大量溃烂的触须和附肢扎根在皮肉中，触须表面的伤口还没有凝固，此时还在榨取那些可怜的身体中已经近乎枯竭的腐败体液。
从这些身体上已经难以寻找曾经概念上的四肢，原本的肢体位置已经变成了类似于树根或者珊瑚树一样的狰狞结构，大量的黑色骨刺刺破皮肉从身体内部爆出，附肢和变异增殖的血肉和根本无法形容的结构撑破了原本肢端的皮肤。
甚至，在这些溃烂变异的组织附近，还环绕着淡淡的黑色雾气和花纹被晶能净化掉之后留下的文身一般的复杂纹路，对于这些场景，探测部队和另一边的维斯瑞凡都只能强忍着看，但是无论多么努力打起精神，在时间稍长的观察之后，他们的视线都会避开这些已经背离所有生命秩序的怪物，仿佛这些花纹和黑雾还具有污染的那种摧毁心神的力量一般。
“嘶……怎么看，这死状……可以说异常惨烈啊”几名士兵蹲下身来，小心的使用着隔离探针与夹具翻动着这些严重变异的扭曲尸体，“不知道那些诡异的黑红色花纹爬满大宇宙的每一个坐标时，那些没有跟着我们离开的公民是什么样的。”一位士兵下意识地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和身体状况，看着地上令人作呕的情景不住的摇头。
“可能他们死的还比较舒服。”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接话道，“现在已经得到的资料可以表明，晶能具有抵抗甚至净化那种不明污染的能力，而我们面前的这几位……晶能所起到的作用不足以净化，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他们的死亡……很可能，他们经历的痛苦更多。”
“指挥官，检测这些尸体的组织是否还具有污染性，对这些尸体进行取样然后细细筛查。对于这些人……他们没救了，从身体到灵魂，都已经被损毁殆尽，没有治疗价值了。”
翟卡希尔摇摇头，露出一脸无奈之情，“另外，如果能进行取样，在取样完成、另一队完成他们被安排的任务之后就对这里的舱室再来一次晶能照射吧，现在看来，怕是这里有相当一部分舱室已经没有拯救价值了。这次我们没有把船按可拆分模块的要求进行建造，所以没办法抛弃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部分，只能带着一起航行了……从某些角度来看，可真是个累赘。”
“维斯瑞凡阁下，两位首席，我们在这台终端机中拷贝出了一些压缩包，这些压缩包看起来是刚刚生成没多久的，并且它们还具有极高的加密措施和权限要求。目前我们已经进行过比较全面的检测，也使用晶能进行过照射处理。目前可以认定，这一部分信息是安全的。”来自一线探测部队的报告打断了翟卡希尔的尴尬和维斯瑞凡冰冷眼神的交互。
“知道了，你们注意撤离顺序，并且在最后洗消之后远离那里，飞船结构受到损害的程度太严重，我们需要再进行一次晶能照射。”说完，维斯瑞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我说，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还是稍微注意一下言辞吧，翟卡希尔。你的态度与做法不一定有错，但是在那种不明污染的影响之下，我们很容易出现各种异常的负面情绪，如果我们之间总是爆发矛盾，这可对远航不利。”
一旁的艾森德尔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翟卡希尔的肩膀后也离开了。作为同僚，他深知翟卡希尔的确为整个信息采集网络的运行出力巨大，但是或许是对应了大能之人多有怪癖这句话，翟卡希尔除了在机会允许的情况下会进入意识弥散的状态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面对生命的态度——相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较为冷漠。
甚至，他在相当的情况下都奉行利益与效率至上的形式准则，对于这一部分，他相对来说也与前辈闹出过比其他人更多的矛盾，不过这并不违反联邦法律，即使是地位权限比他高的人，也无权强行修改他的灵魂和人格，所以，他的这部分态度即使是在现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也有相当部分被遗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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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舰桥。
“数据盘中的数据已经转移出来了。”艾森德尔轻轻后退一步，为维斯瑞凡让出距离。看着眼前的光屏，维斯瑞凡右手一边不断点击着屏幕中闪动的光点，而另一只手则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数据和各种加密锁。
“规格这么高？”维斯瑞凡一次又一次的提供授权代码，眉头不禁逐渐皱了起来，“这么高层级的加密……哪怕是底层协议检查也不会如此繁琐吧？”
“的确，不过可以肯定，这些措施所保护的内容肯定与底层协议有关。关于这部分我专门了解过，在信息采集网络普及完成之后，底层协议还是比较偏向于物理约束概念，而现在，底层协议已经可以对信息上传模式进行定义了，不符合相关要求的信息会直接被拒绝接收——甚至还能做到更高层次。”
“不过很可惜，这一部分那个仲裁者计算机产生的空位置一直卡着我们，我们现在几乎已经无法撼动网络了。”艾森德尔在旁边进行着补充，语气充满无奈，“说实话，我们目前的问题有相当一部分可以说问题来自于我们的造物，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居然会被自己的造物卡住喉咙。”
……
“……从第二舰桥位置采集到的生物体暴露在死潮下所产生的标本已经进行了化验，可以确定，在死潮的影响之下生物体本身出现了非常严重的秩序缺失现象。”
“根据现场情况进行的测试逆推，生物如果直接暴露在死潮之中的话，他们最先出现的是各种恶性疾病，这是遗传因子开始异常的表现，然后就是各种器质性变异了——比如血管极重度曲张还有各种组织出现不符合常理的扭曲，从某种程度上看来，这或许也可以看做度异常增大的表现。”
“……最后就是信息层面的变异了——之前是基础规则打碎并混乱重组，到这一步……基础规则恐怕也会不复存在。构成他们身体的元素已经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稳定信息结构，然后蕴藏在他们体内的少量还未完全融合的次级晶能在秩序缺失之下因为一种类似于中和的反应而被不断消耗，最后剩下的实体物质则与身体组织一起产生了那些变异无序的附肢和增生血肉，这些部分的稳定性很差，甚至在化验过程中这一部分的样本还在不断的流出液体并自行崩解……”
“……那么，如此看来，死潮的本质就是不断的感染，侵蚀信息体，使得他们不断变异，失去秩序并且最终崩解？”
“……仅从现象来看的确如此，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采取措施尽快了解它的真正面目……”
“但是目前的资源情况不允许我们从事这样危险与能耗都相当高的研究工作……”
伴随逐渐清晰的谈话和着一阵带着空灵回响的脚步声，维斯瑞凡立刻注意到了正在接近的维多维尔和卡文瑞尔，“呀，卡文瑞尔，你醒啦？”看见已经恢复平静的维多维尔，维斯瑞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死潮？卡文瑞尔，那是你们给那种以黑红色二维花纹现象为标志的污染所定的名称？”作为科学家，艾森德尔对于新词汇和新概念的敏感程度相当高，在卡文瑞尔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这个全新的，在以前从未在研究过程中被提到的词语瞬间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没错，就像曾经我们面对晶能那样，我们不能总用一种模糊冗长的直观描述来指代某一种存在吧。”卡文瑞尔正色道。
“我起了这个名字，我们必须对死潮现象加以足够的警惕。另外很抱歉，莉尔，探查第二舰桥实际情况的人应该是我，我让你处于危险之中了。”看着脸上已经浮现出倦意的另一位执政官，维多维尔心中感到一阵自责。
“没关系，总要有人……”维斯瑞凡的话音刚落，她与一旁的维多维尔两人的身体便同时一僵：先前那些需要许多次授权的信息包已经被解析出来了，然而，解析的结果只发送给了这两个人，那是网络最后总结的紧急日志：
网络遭遇未知损坏，“三人议会”模块已经彻底失效，应急权限约束模块已经失效，网络无法约束现有权限系统与法律系统；安保底层协议，法律底层协议，读写限制底层协议关键条目严重缺失……警报！信息采集网络残余网段已经失去自我维稳能力，急需修正！
“……我觉得，是时候了。”维多维尔在轻微的恍惚之后便瞬间意识到了当前情况下的网络缺失，尤其是权限与旧时代法律限制模块的缺失，正好为他的全部计划扫清了一切机械性的障碍。
“你是说……”看到维多维尔投送过来的眼神，维斯瑞凡便瞬间读出了其中所蕴含的内容，很快，就连她自己的眼底，也开始闪动起同样的光芒。
“我们的生命与灵魂，要说坚强可以很坚强，要说软弱和脆弱，我们的生命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摧毁，莉尔，你也看到了，从晶能旋涡爆发的中后期，联邦的主要区域便对我们失去了支持，如果他们仅仅是反对我们的做法和管理方式那不要紧……”
“但是，也许是在外来文明的干涉之下，也或许是太久的停滞与平静消磨了所有人的斗志，他们以一种异常的执拗态度来反对信息大一统理论的推广，而曾经我们高度自诩的牺牲、奉献、理性等等除了一直战斗在任何意义的前线上的军人仍然拥有之外，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公民而言，这一部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们迟滞、不思创新、不思进取的一块挡箭牌……”
“联邦原以为傲的深厚思想，在这里却只留下了一团团毫无用处的残渣！”
看着眼前越来越激愤的军事执政官，或者说最高元帅，维斯瑞凡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拉住维多维尔的手，“冷静，不要让情绪主导你的思维。”说完，维斯瑞凡缓缓地点了点头并闭上了眼睛。
“……明白。再有就是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的，方舟舰队的民用通信网络因为那些公民依照时效早已过期，但是已经被遗忘而没有最终注销的法律条文以及各类过度的保护协议，以及因为存在一个空的最高权限而冲开了我们所能设置的限制！他们这样的行动造成了巨大的危险！”
“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意沟通，这进而引发了本来可以完全避免的死潮二次大范围传播，第二次传播所造成的影响甚至比我们在那个世界碎片中所出现的总损失还要巨大，过分放肆的自由权力以及在紧急情况下管理力度的不足，这样的结构体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我们，不再适合现在的星明文明。”
“我明白你的意思。”维斯瑞凡并没有因为从自己手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而强行将手臂撤回，反而再上前一步，轻轻抬头盯住维多维尔的眼睛：
“权力，后世的评价，这些实际上现在都已经不再重要……它们可能已经不会再存在。只有拥有过却又失去了才会被渴望，被珍惜，无论是什么事物，亦或是机会——现在，它将是我们能否存续的机会……”
“既然你要走出这一步，那么我便会同你一起，无论是逃出生天，还是文明灭亡，我都会支持你。”
“我会查清楚，在当前状态下，我们究竟需要在灵魂之中刻下哪些因子，然后将这些因子植入所有人的灵魂，直达生命与灵智的本源。维多维尔坚定的声音在周围的谈话者的脑海中回荡，
“同时，我们要收回所有曾经合法，但是现在却在这毁灭之中使得秩序的失控权力，无论如何，在流亡结束之前，我有必要拥有对文明现在一切的一切的绝对支配权，并保证这个从宇宙中被狼狈的赶出来的文明，在遭遇事件时还能够随时榨取自己残存的每一分力量，去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