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往事如风
昨夜海棠阶前落，谁扫去年旧叶痕
澂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沧溟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于是稍微停顿一下之后。缓缓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地方不叫洪荒，而叫道域。那时没有四海八荒，也没有纷扰，当然也没有后来的。那时四极六合，一片祥瑞，是真正的极乐净土。没有纷争，没有战乱，所有的生灵都安居乐业。那时的修行，没有境界，也不需要渡劫。在那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没有生老病死，所有的生灵不需要考虑如何生存。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死亡。”
澂澈听到这里，沉默少时，不禁出声说道：“这应该是所有生灵都梦寐以求的吧，至少现在是这样。所有的争斗，都源于对境界的渴望。只是希望活的久一点好一点而已。”
“是的，当时的苍生都是这样想的，但再好的东西时间长了也会厌恶。再好的生活时间久了，也会乏味。当时的苍生没有束缚，也没有交流。都没有七情六欲，也不会被爱恨情仇所困扰。所以那时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也不需要做。但一旦有了无聊和厌恶，也就有了善恶和事非。所以一切慢慢的都变了，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察觉到，又或许他们觉得太无聊，于是有了许多新的尝试。”
说到这里，沧溟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尽管这时万物皆寂，夜色苍茫，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看到了过去那段岁月。澂澈也抬起头看了看他看的地方，自己也仿佛看见了那段岁月，那段已经湮灭在时空尽头，宇宙深处那一段峥嵘岁月。
望着漆黑的天空，澂澈突然觉得很冷很冷。像是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钻到心窝里去，凛凛冽冽，把自己的心割得生疼生疼。然后蔓延到自己灵魂深处，挥之不去，无计消除，痛得他身体微屈，眉头紧锁。沧溟看到这种情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欲语还休。过了好久，澂澈才缓过来。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
沧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无极无涯，广袤无垠，无有尽，有无尽，所有无尽。天鸥鹭齐飞，水天一色。风柔云顺，雨霖雪舒，草木欣茂，无苦沙荒漠，行无界域，止无所虑。风霜云雾，水火风雷，本身就是大道所相，无一切之不和，既济大同，乾坤共和，称作鸿蒙。后来慢慢的有了纷争，有了情欲，有了子嗣，有了私心，有了部落。修行也慢慢的有了境界，慢慢的需要渡的越来越多，在纷扰中越来越多的生灵怀念过去的岁月。却再也回不去了。后来经过长时间的战争，终于有一个人一统道域，自号极尊，世称道道，他不仅站在权利的巅峰，也是站在实力的巅峰。终于在他统治管理一下，道域恢复和平。道域这个称呼也是这么来的。”
沧溟讲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下来。不知是在缅怀那段岁月，还是要调整自己的情绪。澂澈看着他那是很平静。原先深沉，激动，哀伤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平静，平静得像秋水一般，没有波澜，没有涟漪。这时沧溟没有再讲，澂澈也没有再问，就这样静静的等待。又沉静了下来，时间就在这一吐一纳之中流逝。
过了一会儿，沧溟再一次开口说道：“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在看惯了巅峰极致的风景之后，在无数次弄权与享乐中。帝尊也像这世间所有生灵一样，感受到了乏味和孤寂。御权制衡之道，比什么都更容易无味。
说到此处，两人都缄默不已。良久良久。澂澈说道：“确实如此。巅峰的实力也罢，巅峰的权利也罢。得不到时，甘之若殆。一旦得到了，又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沧溟听到他的话语。也回应道：“很多东西其实是一样的，之所以觉得珍贵，是因为没有得到。一旦得到了有多少会觉得珍贵而珍惜呢？”
澂澈对此深以为然。两人交谈，入两人者，说者有意，听者有心，这大抵如同高山流水，是这世间少有，而又极为愉悦的事情吧。
澂澈心中不禁感叹道：“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是的，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能把曾经流泪的事笑着说出来。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幸运的人，说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能有一个人静静的听，静静地想，静静地说。相交从来不恨晚，唯有失悔后来迟。两个极其不幸的人有何其幸运的相遇，并且如此心心相惜。现在他大概也可以说一句，或许我后悔过，但我并不难过。
澂澈出声对沧溟说道：“一个久在巅峰的人是痛苦的，而且这种痛苦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不断加剧，直到心神崩溃，或者找到征服目标并不断奋斗的时候。就像意念偏激，只有达成偏激的目标，或者与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意念相互抵消的时候可以得到一个暂时的缓解。而站在巅峰的人，只有更高的巅峰，才能吸引自己，也只有更高的巅峰才会对自己造成最致命的威胁。”
“是的，确实是这样。当帝尊对道域的厌倦达到极致后，他忍不住要挑战更高的巅峰，想去看不一样的风景。渐渐地，他陷入了癫狂，大肆剥夺道韵，不仅亲手毁了自己缔造的国家，还让整个道域都陷入了祸乱。烽火四起，生灵涂炭，终于在整个道域都支零破碎之后，终于通过吞噬终于突破了境界。
但如今的道域早已不是当年的道域，他也不是当年的道尊。如今的他不仅是众叛亲离，举世皆敌，而且气虚体弱，已是风烛残年。加上大悲大喜，心神已乱，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更高巅峰的风景，却没有想到，看到的是一场灭顶之灾，从那之后，道域不复存在。”
澂澈听到这里，沉声说道：“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错。且不说他年老体衰，气血虚浮，强行提升境界，实力早已十不存一。单单是那场浩劫损失的生灵，就够巳重创，甚至于濒临灭亡。本来这些他说不在意的，在他看来，反正是自己厌腻的，毁了又怎么样？只要他能突破境界，他就能还一个比现在更好的。知道他强行打开界域屏障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真的错了。可是自己还有机会么？上苍会给么？众生会给么？”
“会的，肯定会的，不仅是他用自己弥补错误，也是因为弱者没有资格说矛盾。”澂澈看了他一眼，肯定的说。
“不错，弱者没有资格说矛盾。当然，他也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弥补错误，虽然没有成功。”沧溟激动地说道。
他这个时候的表情很特别。澂澈知道他肯定是这个故事的参与者，每个故事都需要不同的角色，就像游戏一样，彼此博弈。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究竟是为了谁？为了什么？最大的恐惧是源于未知，就像最大的痛苦只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实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沧溟惨淡的笑了笑：“他能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是幸运的，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
“每个生灵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极为宽容的，帝尊也一样。失火引水，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也许吧。”沧溟听到澂澈，缓缓说道。
“当初引来的是修罗么？”澂澈望着沧溟，沉声说道。
“修罗，是罗之熬矣。男熬女刹，合为修罗，女即甚姝美，并皆食啖生灵。
或有的九头千眼，口中出火，九百九十手，八足，身形高越须山数倍；或有千头二千手，足踩大海，身越须山逾海；有的三头六臂，三面青黑，口吐火邪火魅焰，穷极难言之事。熬凶威怖据，刹澘匿惑魅，转瞬之间，道域崩丧沦亡，十不存一。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断的有反抗者站起来坚持斗争。或许是对未来的担忧，让他们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其实如同飞蛾扑火，蝼蚁填江也无怨无悔。”
沧溟说到这里，再一次的停顿了下来。澂澈能感受到他的敬佩仰慕之情，不仅是他，自己也是，没有先贤烈英，就没有现在。是他们保住了苍生最后的希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薪火相传，终有不尽。”澂澈声音里充满了慎重，充满了肯定。
“是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星火相传，尽有不尽。死而不亡，传承尤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正是这种信念，才度过了那段最为艰苦的岁月。当时形势极其不利，道域中帝尊修为最高，即使如此，按照后世的划分，道师、道王、道皇、道帝、道尊、道圣、至道、证道、塑道、育道、化道、道元、混元。
也就堪堪半步圣道的境界，并且还到道基崩坏，气血虚浮，已是重创之身，即使如此，也生死不知。但也仅仅有而生死不测，修罗比拟道师、道王，是寻常货色，道皇、道帝也不少，当时修罗十大统领都已道尊后期，甚至修罗煞魁首巳是道圣后期。”
沧溟说着，叹息不已，说道：“往昔之艰难。由此可见也。如今的局势比以往要缓和得多，但也可怕得多。如今苍生大多贪逸享乐，争权夺利，玩弄权术。祸患末绝而自乱，相戏而惰，悬剑贪安。如此下去，祸不远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古皆然。且业精勤荒嬉，行成思毁随。非自省所能左右，为外祸足以醒神！凡事尽力而为，力尽心安，如此而已。”澂澈闻言而谈！
“有一个生灵以诛杀修罗而扬名，在道庭崩溃后依然不曾放弃，后来为兴所举，率领苍生继续斗争，旷日持久的霍乱也相继涌出了许多英豪，但局面不曾有多少改观。世乱心浊，在那个时候，什么事都有发生过，但依然有一群人没有放弃。整道域，除了他们，就是被修罗同化的生灵。力挽狂澜，躬瘁渡劫，聚落成部，其名谓巫。羽、毛、鳞、甲、臝，花、草、尘、石，没有特定的限制，只要有心济世渡命都可以加入。经过不断的努力，终于逐渐壮大了起来。面对实力的悬殊，那个生灵只好以将那些因抗战而陨落苍生残念战意以大神通凝聚炼化，注入灵物之中，于是人族诞生。但当时的人族还极其脆弱，还需要时间成长，巫族将人族环围护卫，当做是最后的希望。”
沧溟稍顿，自顾自的说道：“后来，在最后的城郭也即将沦陷的时候，巫众争相献祭，以助巫祖提升境界，巫祖境界提升后，以兵解封印肃清当时的修罗，并形成封印，护卫苍生。即使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彼称为太祖。终于，诸多生灵暂时得到了喘息。残垣荒芜，却渺茫无垠的天地，被称作洪荒。但是遗记是一种本能，时间却不曾停留。意见不和，矛盾也就体现出来，逐渐由纷争演变成了战争。当灾难演绎到极致，终于唤醒了太祖残念，以及当年众多英灵。为了阻止灾难，太祖凝聚众多英灵，化形而出，是为巫祖，巫祖率领巫族平定山海后，怜悯苍生。再是凝聚陨落生灵的残念，也就是后来的妖与仙，然而心力难济，纵使巫祖以身塑形，衍化天地日月，日妖月仙，纵使焱曦淬炼，也并未彻底净被修罗玷染的生灵。也因此后来为洪荒带来了一场浩劫，而巫祖也不能左右。好在巫祖道元衍生十二位大能，能够牵制一番，算上这十二位，一共有三千先天生灵，被称为三千魔神。”
澂澈听到这里，也不由说道：“奈何妖族过于强太，惟有百族联合，然而百族散漫，心思各异，经过不断努力，也就堪堪与人族结盟而已。”
“是啊，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也不知道百族究竟是什么意思！”沧溟也是愤愤说道。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非人力所能左右。惟有乱出隐安，尽心力而已。”澂澈缓缓说道。沧溟听到缓缓的点了点头。
“只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