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圣人无名
世事蹉跎为名死,纵使通天也枉然
逍遥子与澂澈,游玩之余,皆心有所动,然望向一行游众,他们都是看到这里的风光,其他的毫可所知。几十人感叹世间的风雨,俱有惋惜之意,澂澈与逍遥子并想着在见沧溟。这一天斜晖晚照,两人便相携数十人,向沧溟洞中拜会而去。
这一行人,到达沧溟洞府的时候,沧溟还正在酣睡,恍若末醒。洞府中的陈设依旧如此简单。毫无多余之物。这次甚至连座椅也看不见,沧溟席地而坐,神宁心安。澂澈看到这般景象,仿佛极为熟悉,却想不起来何时曾经见过。而逍遥子看到这般景象,显得极为自然,仿佛你当如此。身后的一群人,也是这种想法。
这时的洞府,然然不是过去的玄冰无垠,而是见山映山,见水映水,形无常形,态无常态。苍生三种心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应该是最简单的划分了吧。
要说沧澜域内还是有不少人的。林林种种,算来也有数百人吧。如果这时有人从外观望,就会发现,虽然洞府如云,但大多都空无一人。外面那些空旷的洞府中,有羽、毛、鳞、甲、臝,花、草、尘、石,不尽相同,而无一人也。
唯有澂澈所在的地方,忠、孝、义、勇,礼、礼、廉、耻,虽不能窥其容貌。却是元神充沛,溢体冲虚,纵使不合沧澜修行之道,却也都是难得之辈。倘若看向逍遥子,可见其执,执忘而忘,其望也直,所能看见的,便是自己一生的执念。如此也算够令人见心明性,更是难。
如果是有人看向澂澈,便会发现,凡心有所欲欲,目见所欲,闻闻亦所欲也,而犹然未觉。当然,且不说现在无人曾见,就是有人曾见,也恍若未见,而不自知。至于看沧溟,则宛如秋水铜镜,倒映万物,凡所鉴,皆可自鉴,也是了得的很。
等得沧溟醒来,环顾四周,呔息曰:“自此相从者数十人。呜呼!大道之独孤可见也。”
逍遥子闻之出声:“师尊。皆应如是,宜当忘已,坐而已矣!”沧溟笑而不语。
澂澈也是沉默不语,并未开口。
“老师。君子何患无友。”
“是啊,老师。四海之内皆兄弟。”
“老师。信义可著于海洋,教化可传于八方。”
……
顿时,一群人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言尽则止,既有复言。
沧溟见此,也是难得的笑了笑说道:“子有所固,所固且直,虽非大善,亦可行之终身者也。如此足矣。乐则不忧,智者不惑,行则少言之,言多少行也。是故圣人处不言之教,行无为之事。汝等由此心甚亦好,吾亦有所知。吾观尔等必不欲久留此地,凡所欲去,皆可自去,不必强留。世间聚散皆为缘,缘起而在,缘尽而别,强差人意,反而不美。”
一行人闻言,长跪而拜曰:“老师传道授业之恩,学生无以为报。唯有侍奉,以尽心意,怎敢如此来去。”
沧溟道:“非是吾不欲留汝等,亦无驱逐之意。之所以有此言,乃是要尔等莫因虚礼误身。”
一行人再拜,起身齐道:“老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沧溟点头示意。澂澈看着沧溟这洞府与他自身所发出的道韵。已知他此时已踏入道境。澂澈离度起身,朝沧溟揖礼,朗声说道:“恭喜先生踏入道境,修为再进一步。”
沧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就连逍遥子也惊讶的看向他,又几次回头望沧溟。疑惑的问:“道境?什么道境!这是什么意思呀?”
澂澈心中暗笑:“逍遥子呀逍遥子。你还真是逍遥过头了。你逃名避利,淡忘生死,这难得可贵是不假。可你好歹也是一个修行人,也好歹试过几十会的人,怎么连我家蕖鼠都比不上。现在不仅连修为只有大罗金仙。跟着老道士混了这么久,竟然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我都替你脸红。”想着想着,好像越想越过不去。结果真的不知不觉的就提起袖子遮住了脸。遮住脸才反应过来,又急忙拿下来。冲逍遥子漏了一个如果有深意的笑容,逍遥子看到澂澈这表情。更加莫测高深。
逍遥子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心如猴抓,如坐针毡。本来沧溟准备开口,看到这情况又故意拖了拖。这才拱手回了一礼,悠然说道:“小友果然了得,不错不错。刚刚机缘巧合之下,老道侥幸踏入那道境。小友果然是我的福星。”
澂澈说道:“前辈过谦了,全奈前辈昔日之力,厚积薄发。”
身后那一群人总算回过神来。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绝对是一件好事。于是纷纷祝贺,沧溟谢过之后。众人也相继离去,就连逍遥子也告退之后。澂澈还并未你离开,直觉告诉他,沧溟还有话对他说。即使沧溟什么暗示也没有,但他就在这依然安坐。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离去之后。沧溟佯作倦意地对澂澈说道:“小友为何不曾离去。不知,还有何事?”
澂澈淡淡的笑了笑。
“不是前辈留下我的么?”
言未毕,两人相视而笑。
“唯有无情,方能后私于人。小友果然了得。果然了得,甚合我意。先多谢小友助我一臂之力,堪破叶障,此惑困我久也,终不得解。小友当日来此地之时,我便心有所感,未曾想到真能成此事。”
说完这句话,沧溟就沉默了下来。他那平静的心渐渐涌你一阵阵涟漪,气氛渐渐沉寂了下来。如同此时的夕阳,灿烂中沾染哀伤,两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曾率先开口,等到最后一丝余辉也落下峰恋,没入苍茫大地。沧溟才深沉的说道:“原先我以为唯有无情才能私于后,直到方才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有情也可以公于先。因此,我经常教导逍遥子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来至神无功,一旦不能摆脱功德束缚,不免纷争不断,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即便堪堪保命,又有多少心力可以放到修行悟道上。争邸夺爵,虽然是一条接捷径。前期修为的确可以突飞猛进,但是一到后期进退维谷,很多事身不由己不说,也在无寸进的可能。欲速则不达。一昧仰仗外物,修为终究如同镜花水月,空中楼台,华而不实。”
对于这一点,澂澈也极为认同。说道:“正是如此。仅仅是淬炼山海灵元是远远不够的。依仗外物之利,而忽略自身之变,终究会祸殆于身。”
沧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的,正是如此。世人常言生死贵,古来多名利死。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求他们堪破名利,再传道授业。我云游山海多年,收下的学生弟子不计其数。然而并无一人能如意,一开始时,他们的态度也还算可以。后来渐渐都放弃了。要么颓废不以,要么按着摸索。当时对资质的确很看重,但后来慢慢的也就淡了。所以经常会收一些有趣的人,早些年收的那些资质上佳的人有一半化为尘埃,另一半正如你所见的那些人一样。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在这里浑浑噩噩等闲度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几乎要放弃。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逍遥子这个孩子。当时他还小,且淡泊名利,又看惯生死,没有是非之辩,很是合我心意。经过我的悉心教导,也的确在心性品德上达到了要求,可是却连修行之心也没有了。这些年来,依旧只是大罗金仙,凡是涉及修行的都不管不顾。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这里有一些有想法的人跑到了山上修行。也就你看到的那些。后来不知不觉就有了心魔,迟迟无法解决,修为迟迟无法突破境。”
沧溟说到此处,如果叹了一声:“我自知走火入魔,已入歧途,这得借助玄冰,自封于此。再有一次濒临爆发的时候,偶然发现,山上那群后辈的至情至性之道可以帮我压制剑走偏锋的绝情之道。然而这些年过去,也终于到了极限,已经无法压制。直到逍遥子将那枚令牌给你的时候,我心有所感,发现我濒临崩溃的封印受你气息的影响。又重新压制了下来。这才叫他把那枚令牌赠送给你。这是我一次机缘偶合之下所获,却不知其用途用法。只是知道他有极强的防御能力。这才将神念拓在上面,送给逍遥着防身。”
澂澈闻言道:“原来如此。不过此物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似曾相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沧溟笑道:“此时我也有所察觉,我得到之后叶城炼化过一番,却湛寂无动,纵使温养多年。也只能留一道神念在上面。留给逍遥只保身也依旧是,湛寂无动,竟然为小友主动护身也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我相信小有此言不虚。小友到沧澜以后,我能感觉到它那种隐隐约约的怡悦兴奋之情。直到方才,那种感觉愈发明确。如果这些年来我和他勉强能算朋友的话,那小友就应该是它的主人。”
澂澈起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晚辈感激不尽。”
沧溟笑了笑说道:“一啄一饮,皆是定数。小友不必客气。我想即使我想做点什么,也是做不了的。且不说此物威能如何,仅仅小友你给我的感觉都是深不可测,无所度量啊!”
澂澈闻声笑了笑说道:“前辈缪赞了。”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两人终于继续交谈。结果听见传来子蕖睡酣的呼噜声。两人相视而笑,抬头而望,夜色已深。月影在地,皓月皎洁,宛如琉璃,两人兴起,踏月而行,谈笑有谈,快意盎然。不觉之间,已至畔水亭,故地重游,感慨颇多。便狂歌痛饮,意随兴尽。
澂澈歌曰:“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沧溟闻声而和:“”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澜沧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歌声荡漾,众人皆有所闻,逍遥子与苷洙均率所属众人和,狂饮欢舞。这是澂澈到这里以来看到最活跃的一天。且不说苷洙、淕遵之流喝的尽兴,就连宗主缽辁,逍遥子,沧溟也都喝得酩酊大醉。当然也有一个没沾酒的家伙,就是躲在澂澈子蕖,当然,众人也没有强求。要那小家伙喝酒,就像苷洙说的一样。酒中有真意,不对醒者言。
对于没有喝过酒的人来说,即使你在会说,也无法向她说明白喝醉酒的感觉。就像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假装睡觉的人,比如说现在的子蕖。
正当澂澈坐着发呆的时候,苷洙醉醺醺的走过来。对澂澈说道:“俺就说你会见到俺最佩服的人吧。这不见到了么?怎么样,问题解决没有呀?来来来不要躲着嘛。在陪俺痛饮千樽。”
澂澈笑了笑:“来。喝酒。”
“好,那就先喝酒。什么事等酒醒了再说。”苷洙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回头对澂澈道。
不多时,一群人都喝趴了。唯一有两个人现在还没有完全醉。一个是沧溟,一个就是澂澈。两人凌波而卧,任莲香入鼻,月色映身,两言入口。今夕何夕何所似,那年这般知为谁?虽然往昔事渐忘,只是滋味各不同。
两人对立而坐,两两相望,四顾环然,良久无语。突然只听得沧溟轻轻的叹息声。对澂澈说道:“当年本是为他好。如今却不知道会不会害了他。逍遥子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就是太过淡然,也不知他将来有没有能力面对外面的风雨。不然还有的苦头吃,他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虽然他极其淡然,不汲名利,不惧生死,心无所私,行无所激,寄情于山水,抒情与风月。但总感觉他执着于什么?自从修为晋升以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澂澈闻之,出声道:“前辈所修的忘情之之道不是讲究太上忘情么。既然如此,各有造化,前辈不必过于担忧。”
沧溟叹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这时月落星沉,天地之间玄寂无光,缥缈渊洄,寂静无限。
沧溟沉声对澂澈说到道:“小友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