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村夜雨
有声无心听夜雨,斜影空坐到天明
洪荒众生,皆居于山海之间。且有八荒六合之论,俱是险恶之地,或为洪荒遗兽,或外道魔怪,或巫族散勇,于人而言,本非善地,亦非善类。若非战之必要,便不涉足。这也算是难得的平衡吧。
中域之中,多灵秀之处,为人族所聚集。有一江,名玄,有一河黄,江河所汲,是个昌盛地。海外山内,各分四极,海有四霸,陆有四尊。其中东极为鸿钧一脉,也是人族圣地,主导大势。其含名山千以计,绵延数十万里(古今计量有异,比例约为一比十,也就是说古时一里,今计十里)。大小部落欲计穷数,难以言尽。名山灵川乃修行府邸。余者是凡俗所居!
古人气力,寿命远胜于今,数百年乃是常态。若不被战乱波及,也算是长生了。在东极无数一峰峦之中,有一小丘赫然在列,虽在修行人在中不值一提。但却是围边凡俗之辈心之圣地,不知是何处灵脉散落,有极其稀薄的灵气。据说此地不知是哪位先人云游至此,结庐修行。时感大道寂缈,岁月倥偬,念平此倏然,逐以倏絛为名。开宗立派,讲道度人,后人筑城诵功,广结善缘于往来者,颇有声誉,以宗亦以此为名。正可谓山如是,城如是,人亦如是,该宗也当之无愧地成了第一大宗。
虽然于人为善,受外道,能与众和,却不容外族,为宗门一大禁令,凡与异族有私交者,视为叛宗,惟死耳,所属同伐共诛。直到后来,人巫两族结盟抗妖,情况对巫族才有了些许好转。但对于魔族的敌意直都在。周边有诸多部落,远弱近强,依次增减。在倏絛丘数千里以外,乱岩之所,有一小村,住着百来户,以猎为生,也兼渔牧耕耘,人们总叫它乱石村。因与战域相隔甚远,纵使战乱之时,却也落得个安稳。如今百族相对平和,过得自然不会太差。
村中屋舍,都由石砌而成,山中草木颇丰,也不乏溪泉,多半择水而居,邻里倒也相处不错。在村东之未,住着一户人家。地处较偏,显得清冷了些。陈设也甚是简陋。主人家是个正值晞年(三二花甲之岁,在古时说来也是正值壮年)的男子,身高七尺(古今偏差不大),五官俊美,容颜奕丽,可谓体如璞玉,身似飞鸿,一袭貂裘不掩气度,沉稳,深邃。此时也不禁露出几分焦虑,徘徊庭下,令这小院添了些急促的味道。时至初更,明月高悬,月清明,灵逸,却不能平复这愈发强烈的不安。
这是何故,还要从头说走,该男子名为鉉,是村中少有的修行人,通药理,明玄道,是个少有谦逊温雅贤人。少年正值芮岁(等同立冠之礼,三一花甲之数。)之时游历偶遇良人,乃为天妻,后修行受阻,突破失败,便携手归隐于此。可是这两人归隐后相濡以沬,情胜当初,却不知何故,终无子嗣。村中当时也觉怪异,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两人嘴上虽然不说,心中不免有所忧虑。便了个清之地!当初还是犹为期翼的,后来也就不指望了。十年前在泉畔冥想之时,兀觉身孕,一时不禁喜出望外,怡悦之极,可是却迟迟不肯分娩。这可急坏了这大医生。自家的,当然得自个上才放心。自归隐起,就苦研医道,总算排上了用场!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殚精竭虑,本以为定能成,抱必会胜赢之心,却楞毫无效果。说异常吧,除了时间长些,毫无异状可言!在这般苦熬之中已麻木了,不觉已然十年矣。
然则就在今天傍晚十分,突然有了分娩的迹象(正常为十月)。这种起伏令他不能自己,因这事太过诡异,不敢与人知,只能独自处理。怎料这久不见结果,又不敢冒然打扰。不觉已至此时,心中的不安与彷徨更重了,甚至兹生几分恼悔,挥之不去,斩之不断。倒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少时,正当有所诀断,欲动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乱云如墨,罩天笼地,幽寂之致,不见星月,无光明,无灵韵,空旷异常。见此,鉉脸色大变,夺径而疾,直奔内庭。乍闻狂风起,飓爆之余,似可憾乾坤玄黄,归寂洪荒,涉汲极广,了无痕迹。等他赶到内堂之时(恍然如梦,若瞬息之间,千秋之久,加之无数阵法,由外启内闭,时空不可以常计),惟有面色苍的夫人嬝,面如金纸,身苦残云。但听得一惊雷起,霹雳霆霆,青電纵横,亿钧悬线,似由霄渊来,而或心头生,不多时,墨云渐散,雨声来,宜人心神,一道儿啼,将鉉思绪唤回,慌忙将儿裹好,那小心的模样,不禁令嬝轻笑。不知为何,孩子落地后她容颜恢复了几分红润,沉甸地睡去。他模拟推演了无数道的手法却总显得不如意,力不从心,怪怪的,不可言状。
好在那孩子也不像寻常人家孩童啼闹,令其欣喜不已。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睡去之后,他守在一傍,又不禁担忧起来,一手扶娃,一手握她,往事历历,浮上心头,眼前尽是往事画面,外室生霖雨淋漓,音音宏钟,只是他已没了这个心思,眸子眉间心上,如此而已,别无他物。
昱曰清晨,天逾五更,两人先后醒来,两人除却略显苍白,气神微虚,更别无异常,相依而偎,乃名其为 澂澈。因此异象,大众论议,俱惊而怖之,两人闻之,惧不敢言,恐生无常!好在两人近末与人见,故无可知者。欲私言则私而谋之,非近亲不多话。后有人与他言二更云来,三更雷肆,随而两临。雨至五重渐歇,则草木欣然,碧空若浣。空山新雨后,山河清明时。
久而久之,修行人相对无畏,总会谈论。直到不断有大能因而陨落,惊骇众人。一日,草木泣血,兽鱼溅泪,众生皆哀,云地同悲。便听得那 倏絛传来南尊化道的告文。南尊自号焱,世称焱尊,受圣爵。主修星辰之道,高深莫测,尤善占卜,闻得此象,恐生浩劫,便强行溯源。却只留下了一世告戒。“妄动无明,天机不可测,则厄不远矣。”至此天下皆惊百族寂,等闲之辈,更是惶恐不巳,不敢违逆。
此事自成了天地秘讳,百族共忌,洪荒遗族曾仗先天之利,欲察此事,摆下奇阵,全族参谋,却落下个损伤殆尽,余者十不存一,微未之未流落山海,残喘于世。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十年弹指一挥间,不觉 澂澈 已有四十余当,在当时还属幼童。不知何故,性情大变,不复以往聪慧灵逸,通贤达理,渐变木讷呆蒙,顽劣之气与日俱增。两人情之下布奇阵欲逆天改命,图谋二十余年,方成此事,行未毕,鉉已陨命,而嬝也遭重创,堪堪保命。煞费苦心,却又毫无起色,心中苦涩,如何言说,好在两当初也算是辗转数百季(年),沉浮不已,饱经风霜。也想通了,只得倍怜之!
都说祸福相倚,着实不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澂澈如今泯乎众矣,村中孩童也接受得容易也许多,十分自然,倒也无人疑惑于他。耍闹之余,不免戏谑,憨厚的模样总令人生不出反感。偶尔还有些亲切意味,就不知是他之幸,还是不幸。
命远虚缈不可测,造化弄人最伤心。修行虽说顺凡逆天,修道长生,本是迸天而行。然洪荒宇宙,沧海若尘,身如蝼蚁,轻似飞絮,堪破自在,何其难得。一路风尘,多少亡魂。枯骨成岁,万般皆空。心若不正,性若不定,化风散也,何处可寻?
众生皆苦,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万物为碳,承负为铜,适者生存而变则通达。幸天地虽不仁,却不失正,正则公,公自明之。故太上忘情而不绝。偏暗生私,故邪恶身强心虚。空妄深,苦海深,业障不明。
自是阅历度世,以喻平生,见闻纡绕,非是由心。风雷云雨,有始何掇,闲非所倚,其意可寄!壮哉谬哉,念断念起,丝缕几许?重不可载,轻不可语,如此而已。嬝不禁想到“往者往矣,逝不可及,空忆耳,未至远已,缈不可渭。当下惜之,愿寡怨少悔,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