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诗歌名作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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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一束品赏

◎周良沛

作者介绍

周良沛(1933—),江西井冈山地区的永新人。抗战时的难童,流亡四方,胜利后的内战时期,失学寄寓于教堂的孤儿。1949年4月底,十六岁随横渡长江的大军南下、剿匪、戍边、修路。十九岁开始在《文艺报》、《人民文学》等军外报刊发表作品。1958年错当“右派”劳改了二十年。新时期,陆续编辑、编选了“五四”后及港、台、海外作家、诗人的全集、选集,有一百五十多位名家及新人的百多部书。笔耕六十余年。著有诗论、诗选集、长篇传记、散文等。

推荐词

“五四”时期,为了体现那个时代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精神,不拘一格、新鲜活泼的白话诗处于进攻的地位,用前进和创新打败和取代了旧诗。

郭沫若三首

立在地球边上放号

无数的白云正在空中怒涌,

啊啊!好幅壮丽的北冰洋的情景哟!

无限的太平洋提起他全身的力量来要把地球推倒。

啊啊!我眼前来了的滚滚的洪涛哟!

啊啊!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不断的努力哟!

啊啊!力哟!力哟!

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律吕哟!


炉中煤——眷念祖国的情绪

啊,我年轻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轻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鲁莽?

要我这黑奴的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啊,我年轻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栋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总算重见天光。


啊,我年轻的女郎!

我自从重见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骆驼

骆驼,你沙漠的船,

你,有生命的山!

在黑暗中,

你昂头天外,

导引着旅行者

走向黎明的地平线。


暴风雨来时,

旅行者

紧紧依靠着你,

渡过了艰难。

高贵的赠品啊,

生命和信念,

忘不了的温暖。


春风吹醒了绿洲,

贝拉树贝拉树即椰枣树,叶似椰子树,果如枣而大。——原注垂着甘果,

到处是草茵和醴泉。

优美的梦,

粉蝶蹁跹,

看到无边的漠地

化为了良田。


看啊,璀璨的火云

已在天际弥漫,

长征不会有

歇脚的一天,

纵使走到天尽头,

天外也还有乐园。


骆驼,你星际火箭,

你,有生命的导弹!

你给予了旅行者

以天样的大胆。

你请引导着向前,

永远,永远!


“五四”时期,为了体现那个时代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精神,不拘一格、新鲜活泼的白话诗处于进攻的地位,用前进和创新打败和取代了旧诗。郭沫若蔑视传统,勇于创新,为新诗开阔了题材的领域,为新诗提供了新的形式,是那个时期新诗的革命代表。《立在地球边上放号》应是诗人在这方面的代表作,是在惠特曼的影响下写成的。作者说:“惠特曼的那种把一切的旧套摆脱干净了的诗风和五四时代暴风突进的精神十分合拍,我是彻底地为他那雄浑豪放的宏朗的调子所动荡了。”两位不同时代的诗人在精神、风貌、语言和节奏上的合拍,并没有成为郭诗的依傍和模仿,因此,它依然是新诗的创新。“立在地球边上”的地球边上在哪儿呢?这无非是诗人从他的宏观世界出发,构想了一幅站在地球之极来看世界的壮丽图景。诗人以连续的排句歌颂了创造与力,也展示了整个诗在思想、结构、语言上的力度。这样的形式,帮助了诗人个性的解放,帮助打开了读者的眼界,为新诗的创新闯开了路。

《炉中煤》,和上一首是同一类的诗,从中也可进一步看到诗人对惠特曼的借鉴决不等于依傍和模仿。根据内容的不同,诗人的激情和上一首表达的方式迥异,含蓄,趋于内向。诗人把眷念祖国的自己,比喻成鲁莽的黑奴,“鲁莽”二字把自己无法遏止的行动感情表现得多好啊,一燃烧,就是火的心肠。“我为我心爱的人儿燃到了这般模样”,前后的重复、呼应,是多深沉的爱啊!

诗人说:“在我自己的作诗经验上,是先受泰戈尔诸人的影响,力主冲淡,后来又受了惠特曼的影响才奔放了起来的。”《炉中煤》既非惠特曼式的,也非泰戈尔式的。可见一个人接受了两种不同的影响,是无法把它们断然区分为二的,倒可能把它们合二为一。一当艺术表现上的需要,二者都有路子融汇到诗人笔墨中。这就在于诗人是熔他人之长于自己之炉,而不是按他人的模式来翻铸之故。于是,《炉中煤》里也就可以看到惠特曼飞扬蹈厉的气概与泰戈尔幽隐的诗情的结合。

《骆驼》是诗人做了多年“口号人”、“标语人”之后,于1956年创作的一首佳作。诗将称作“沙漠的船”的骆驼,作我们坚韧、长期的生的开拓者的象征。表明长征不歇脚,只要向前就有希望,就有乐园。骆驼在诗人笔下的传统形象,在这位科学院院长的笔下,已是“星际火箭”、“有生命的导弹”了。

骆驼是导引人们向前才有诗的歌可唱;诗人是回过头找到他最初喷出诗的泉,才重见他喷出诗。

闻一多三首

死水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原作“小珠笑一声变成大珠”,今据闻一多先生选诗订正本改。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原作“绝望的一沟”,今据改。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衬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静夜原题作《心跳》,据闻一多先生选诗订正本改。

这灯光,这灯光漂白了的四壁;

这贤良的桌椅,朋友似的亲密;

这古书的纸香一阵阵的袭来;

要好的茶杯贞女一般的洁白;

受哺的小儿接呷在母亲怀里,

鼾声报导我大儿健康的消息……

这神秘的静夜,这浑圆的和平,

我喉咙里颤动着感谢的歌声。

但是歌声马上又变成了诅咒,

静夜!我不能,不能受你的贿赂。

谁稀罕你这墙内尺方的和平!

我的世界还有更辽阔的边境。

这四墙既隔不断战争的喧嚣,

你有什么方法禁止我的心跳?

最好是让这口里塞满了沙泥,

如其他只会唱着个人的休戚!

最好是让这头颅给田鼠掘洞,

让这一团血肉也去喂着尸虫,

如果只是为了一杯酒,一本诗,

静夜里钟摆摇来的一片闲适,

就听不见了你们四邻的呻吟,

看不见寡妇孤儿抖颤的身影,

战壕里的痉挛,疯人咬着病榻,

和各种渗别在生活的磨子下。

幸福!我如今不能受你的私贿,

我的世界不在这尺方的墙内。

听!又是一阵炮声,死神在咆哮。

静夜!你如何能禁止我的心跳?


洗衣歌

洗衣是美国华侨最普遍的职业,因此留学生常常被人问道:“你爸爸是洗衣裳的吗?”


(一件,两件,三件,)

洗衣要洗干净!

(四件,五件,六件,)

熨衣要熨得平!


我洗得净悲哀的湿手帕,

我洗得白罪恶的黑汗衣,

贪心的油腻和欲火的灰,……

你们家里一切的脏东西,

交给我洗,交给我洗。


铜是那样臭,血是那样腥,

脏了的东西你不能不洗,

洗过了的东西还是得脏,

你忍耐的人们理它不理?

替他们洗,替他们洗!


你说洗衣的买卖太下贱,

肯下贱的只有唐人不成?

你们的牧师他告诉我说:

耶稣的爸爸做木匠出身,

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胰子白水耍不出花头来,

洗衣裳原比不上造兵舰。

我也说这有什么大出息——

流一身血汗洗别人的汗,

你们肯干?你们肯干?


年去年来一滴思乡的泪,

半夜三更一盏洗衣的灯……

下贱不下贱你们不要管,

看哪里不干净哪里不平,

问支那人。问支那人。


我洗得净悲哀的湿手帕,

我洗得白罪恶的黑汗衣,

贪心的油腻和欲火的灰,

你们家里一切的脏东西,

交给我洗。交给我洗。


(一件,两件,三件,)

洗衣要洗干净!

(四件,五件,六件,)

熨衣要熨得平!


闻一多(1899—1946),名亦多,字友三,号友山,笔名一多,湖北稀水人。1913年考进北京清华学校,开始写旧诗,“五四”前后才写新诗,常在《清华周刊》发表。1922年赴美留学,先后在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珂泉罗拉大学学美术,同时研究文学和戏剧。1923年他的第一本诗集《红烛》,就反映了他在这个时期受西方古典名著和浪漫主义的影响而表现出的唯美主义倾向。

《死水》,是诗人的代表作,他在《诗的格律》里讲:“越有魄力的作家,越是要戴着脚镣跳舞才跳得痛快,跳得好。”这段话所表现的美学观点,人们会有自己的看法。但这首诗,确实表现了诗人在形式上追求“节的匀称和句的匀齐”所作的努力,它不像有的格律诗,形式上保持方块,读起来颇拗口。这首诗语言自然,节奏也就显得和谐流畅,给人以音乐的美感。诗人把自己看到的一个没有希望的旧社会比作“绝望的死水”,“断不是美的所在”,要看“丑恶来开垦”,“造出个什么世界”。对那个社会在那时能提出怀疑,就有积极的意义。但诗人形容铜锈为翡翠,铁锈为桃花,把丑恶的也往美处描,也确实暴露了诗人的唯美观点。

《静夜》,在追求形式完美的同时,也有了美的思想内容。诗人同时还写过一首《大帅》,通过战场点尸搬尸的场面,暴露了当时军阀混战涂炭生灵的残酷无道。《静夜》,就是写个人生活的舒适和平因国不和平而心不能平的情景。他明明白白说着“我的世界不在这尺方的墙内”,反对只问个人的休戚。“静夜”里听到的不是真正的炮声,而是诗人的心和广大受难的人民相连的肺腑之音。诗中的“我”——那一代许多在现实面前睁开了眼睛走出了书斋的知识分子,也是时代的灵魂在激流中锐变、成长的一个侧面形象。而作品,哪怕一个细部,诗人也尽量以形象取胜,开头一句,灯光照得四壁雪白,却用个动词,说它“漂白了”四壁,就描写得生动而新鲜。

《洗衣歌》,若撇开诗人其他的作品来单独看,它表现的已不是一般的爱国主义思想,“流一身血汗洗别人的汗”——欲火的灰及一切脏东西,是颇强烈的阶级意识了。以西方宗教徒认为最神圣的耶稣的父亲做木匠和洗衣的买卖比贵贱,是理直气壮地歌颂劳动神圣。《洗衣歌》也用了很严格的格律,因为同时注意了思想内容,也就不像为形式而形式,戴着镣铐跳舞了。诗人在《诗与批评》中讲:“我重视诗的社会价值,……我们的时代不单要用效率来评诗,而更重要的是以价值论诗”,徐志摩在《晨报·诗镌》的《诗刊放假》中也供认他们“所标榜的‘格律’的可怕的流弊”,认为只管格律,不管诗的价值,写写“他戴了一顶草帽到街上去走,碰到了一只猫,又碰到一只狗”一类和谐悦耳的句子也就成“诗”了。这样来论诗的价值也就真有价值了。《洗衣歌》的价值就在于:美的内容与美的形式臻于完美的统一。

殷夫二首

孤泪

你呀,你可怜微弱的一珠洁光,

照彻吧,照彻我的胸膛。

任暴风在四围怒吼,

任乌云累然地叠上。


不是苦难能作践我的灵魂,

也不是黑暴能冰冻我的沸心,

只有你日日含泪望我,

我要,冒雨冲风般继着生命。


忍耐吧,可怜的人,

忍耐过这漫长的夜,

冷厉的暴风加紧,

秋虫的哀鸣更形残衰。


鲜血的早晨朝曦,

也是叫他们带来消信,

黑暗和风暴终要过去,

你呀,洁圣的光芒,永存!


无题

是夜间的时辰,

火车频频的尖着声音,

楼上有人拉着胡琴,

“馄饨……点心……”

有牌儿的声音,

乞儿呻吟,

——

都市的散文!


篱笆旁边,

臭味冲天,

上面写着大字威严,

“此处不准小便”,

流着黄,绿,白的曲线,

滚着白肥的白蛆累累。

呵,此处在溃烂,

名字叫做“上海”!


写着字,

光线渐死,

注意!

油已经到底!

都市有电灯,

不装给穷人。


殷夫(1909—1931),浙江象山人。原名徐祖华,笔名还有白莽、文雄白、沙非、徐白、洛夫等。是著名的左联五烈士之一。留下诗集《孩儿塔》、《伏尔加的黑浪》、《百零七个》及其他小说、随笔、译著等。鲁迅在《孩儿塔·序》里高度评价了殷夫的诗:“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憎的丰碑。一切所谓圆熟简练,静穆幽远之作,都无须来做比方,因为这是属于另一个世界。”鲁迅称那些写“圆熟简练,静穆幽远之作”者,系指那些忽视内容专在玩弄艺术技巧,或玩弄技巧也玩弄自己无病呻吟之情的作品。在人民以诗歌投入战斗时,是不能否认它们的消极作用,也只能看作“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孤泪》以“日日含泪望我”的孤泪,和那“可怜的人”与“圣洁的光芒”在我们面前叠印成一个形象:“黑暗与风暴终要过去”后的“光芒”。值得注意的是:“鲜血的早晨朝曦”并非朝曦似鲜血鲜红,因为,这是指斗争的血换来的世界黎明。这使人有“冒雨冲风般继着生命”的信念与勇气,也是鲁迅先生说的“东方的微光”,那是指诗人的诗带给生活的力量,这却是生活带给诗人的力量。没有表面的呐喊,却包含着一触即喷的岩浆。

《无题》,名“无题”却有着明显的题意。其一,诗人并列写出几种声响之后,一句“都市的散文”正是说这都不是诗的声音,可不是么,从火车频频的尖音的噪声到乞儿痛苦的呻吟,哪去找诗呢?可是点出它是“都市的散文”也点出了诗。其二,粪便四布在“此处不准小便”的告示下,那正是对那个社会“溃烂”得无药可治,道德等等力量对它已失去约束力的讽刺。从小处写出那个社会的大问题。

这些诗,表现了诗人捕捉、表现生活形象的艺术功力。当时有些左翼诗人利用诗歌便于直抒胸臆的特点,常常高声呐喊甚至直呼口号。以此吐出激情为快的心情是很可以理解的,比起殷夫的诗,它们又是显然缺乏艺术生命的。殷夫懂得既是写诗,就得用诗的艺术来表现革命的思想。

徐志摩三首

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海韵

“女郎,单身的女郎,

你为什么留恋

这黄昏的海边?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回家我不回,

我爱这晚风吹:”——

在沙滩上,在暮霭里,

有一个散发的女郎——

徘徊,徘徊,

“女郎,散发的女郎,

你为什么彷徨

在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听我唱歌,

大海,我唱,你来和:”

在星光下,在凉风里,

轻荡着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女郎,胆大的女郎!

那天边扯起了黑幕,

这顷刻间有恶风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看我凌空舞,

学一个海鸥没海波:”——

在夜色里,在沙滩上,

急旋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婆娑,婆娑。

“听呀,那大海的震怒,

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兽似的海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海波他不来吞我,

我爱这大海的颠簸!”

在潮声里,在波光里,

啊,一个慌张的少女在海沫里,

蹉跎,蹉跎。

“女郎,在哪里,女郎?

在哪里,你嘹亮的歌声?

在哪里,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里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没了星辉,

这海边再没有光芒

海潮吞没了沙滩,

沙滩上再不见女郎!

再不见女郎!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徐志摩(1896—1931),浙江海宁峡石镇人。1918年到1920年,曾在美国哥伦比亚、英国剑桥学习,获硕士学位。历任“北大”、“清华”的教授。因爱好诗歌,1921年开始写诗,曾与胡适、梁实秋、闻一多等办《新月》月刊,人称“新月诗人”。他的诗深受英国19世纪浪漫派的影响,在诗的王国里,过着落后于时代的优游生活,但他的所谓“理想主义”的“诗化生活”的愿望,又不能不碰壁,使他在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人间疾苦前也无法闭上眼睛。在他驳杂的思想感情里,卞之琳同志认为还可以理出三条积极的主线:爱祖国、反封建、讲“人道”。他在“新月”诗人中,年岁比闻一多大,出来却比闻一多晚,在诗坛的影响又比闻一多大。他的诗句“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可以概括他的一生。

《沙扬娜拉》,诗题是日语“再见”的音译。短短几句,把分手的男女,女方病态的弱不禁风的娇羞,以及还是“蜜甜的忧愁”的复杂的人物心理集中在分手这一刻表现出来。空虚的内容,有诗的圆熟的技巧。

《海韵》可以看作诗人追求无羁的自由的诗情。诗中那个大胆的女郎就是诗人浪漫主义思想的体现。诗以问答的形式来写,女郎对海的恶风险浪,是以挑战的勇敢来回答,直到自身葬于海的怀抱,表现了诗人憧憬自由、忠于艺术的情怀。诗尾“沙滩上再不见女郎”的哀念,也是对勇于追求个性解放以至为此献身的赞颂。著名的音乐家赵元任曾将此诗谱曲,使诗得到更大的传播。

“新月”派诗人,鼓吹唯美主义。前一首诗,表现的是唯美主义的外在的美;《海韵》已有美的内涵了。

诗人在形式上的唯美的追求,《偶然》又是另一类型的例子。卞之琳同志为它写过这么一段注释:

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每节第一、二、五行都可以说以三顿组成,只有第二节第二行出格,多了一顿,三、四行是两顿,韵式是oobbo。


(选自《名作欣赏》1982年第4期:新诗一束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