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偶像崇拜者”:马可·波罗笔下的中国宗教文化形象
意大利商人、冒险家马可·波罗一行经过三年多的跋涉于1275年5月来到上都。马可·波罗的《游记》畅销各国已600多年,作为“世界上一大奇书”,它不仅增进了欧洲人对东方的了解,而且成了西方探险家进行环球探险的动力之源。
最早称佛教徒为“偶像崇拜者”(the idolaters)注161和对佛教寺庙以及佛教徒生活进行较详尽描述的,无疑是马可·波罗。马可·波罗被称为“第一位塑造重要中国形象的西方人”注162,也是第一位将偶像崇拜者与佛教联系在一起的西方人。虽然商业利益是马可·波罗来华的首要目的,但在游记中他也记述了蒙古帝国中基督徒、回教徒和佛教徒的情况。与同时代的欧洲人一样,马可·波罗是依据自身宗教信仰来描述中国人的宗教。马可·波罗在介绍中国人的三种宗教注163时说:“那里的居民有三种教派,第一是信奉聂斯脱利教义的基督徒,第二是回教徒,第三是崇拜偶像者。”注164后来在介绍甘州以及杭州南方各省等地民众的宗教信仰时,他都将佛教徒称作“偶像崇拜者”注165。马可·波罗对甘州、杭州的佛教寺庙以及佛教徒生活的描述最为详尽。马可·波罗注意到,在敦煌、甘州(张掖)、杭州、泉州等地,民众大都信奉佛教。难能可贵的是,马可·波罗还对佛教塑像以及僧人的戒律进行了较为详尽的介绍:
偶像崇拜者建有许多庙堂,里面供奉着许多偶像,其中有些是用木头刻的,有些是石头雕的,也有些是泥塑的,它们身上都是金碧辉煌。这些偶像雕刻得都十分精美,大小不一,神采各异。大的偶像可高达数米,有的坐着,有的斜卧;小的则恭如弟子,立在身后。它们深受民众的尊敬。偶像崇拜者注166过着比常人更加清苦的生活,他们吃斋礼佛,不近女色。注167
另外,马可·波罗在其游记中还对佛教教义之轮回学说和云南、西藏等地影响民众生活的宗教活动进行了描述。“他们相信,灵魂是永恒的:一个人一旦死去,他的灵魂就会投胎转世。根据他生前的行善或积恶之行为,继续他的好坏来生。”注168接下来,马可·波罗用形象性的语言来描述佛教信仰关于轮回转生的情景,颇具异国情调。马可·波罗对云南、西藏之宗教影响民众生活的展示,则是典型的猎奇心态:
这个地区由于对偶像的盲目崇拜,流行着一种可恶的习俗,即人们不愿娶保持童贞的处女,相反地,倒愿意娶与许多人发生肉体关系的女子。他们认为,这样做能够荣耀他们的神。这样一来,那些家中有待嫁女儿的母亲们,就领着自己的女儿来到过路骆驼商队的帐篷,恳求商人接受自己的女儿。注169
马可·波罗几乎不怎样关注中国道教或儒教的教义,却在游记中提到了佛教的宗教仪式。不仅如此,马可·波罗还在其游记的第三卷第二十三章对释迦牟尼以及佛教偶像崇拜的肇始进行了叙述。例如他说,锡兰岛上有一高山,“为世界第一偶像教徒葬身之所,其名曰释迦牟尼不儿罕”;他还首次描述了佛陀的生平事迹,与《佛本行赞》注170所记大致不差,只是称释迦牟尼葬于锡兰岛则出现地理上的错误。马可·波罗称释迦牟尼为亚当——上帝所造的人类始祖,还宣称,倘若佛陀是基督徒的话,“则将共吾主耶稣成为大圣矣。”马可·波罗注意到,释迦牟尼“是偶像教徒亘古所无之第一偶像,其他偶像皆出于此。”注171
身为西方商人的马可·波罗,对中国佛教的描述可说是充满了好奇与猎奇心理,但他对中国佛教徒相当的容忍,甚至是钦慕。他虽出于天主教的本位称佛教徒为“偶像崇拜者”,但他并没有侮辱之意。作为“偶像崇拜者”之始作俑者,马可·波罗的中国佛教印象对欧洲读者以及后来的来华传教士影响深远。
虽然元朝的统治者能容忍基督宗教在中国的传播,但基督教也只是在少数人中传播,并未能与士大夫结缘,没有深入中国文化的底层。西人笔下的中国佛教形象,虽有“自我”与“他者”身份的体认,但也多带有异国情调和美丽的误读。这个时候的西方传教士,也并没有把儒教也看作中国宗教之一,他们更多提到的则是佛教和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