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近代教育制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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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北洋政府时期的学前教育(1912—1926)

民国初期,袁世凯凭借掌控北洋重兵,攫取了中华民国大总统的职位,开启了北洋军阀集团的统治。天津是北洋军阀的发源地,时常出现军阀混战的局面。在北洋政府的独裁统治下,社会极不稳定,“直皖之战,中央不发饷械,而将直省政费教育费作为军费,以故学校欠薪,省署裁员。然省署一月之公费,不足供军队一营人之饷款,军费实较收费浩繁,战事告终,则财政厅已窘迫万分矣”[15]。天津当时隶属于直隶省,由于战事连发,教育经费经常被挪作军费,导致教育投资亏空,学校经常停发教师薪金,引发了多次教师索薪事件,学校难以维持。

政局动荡对天津学前教育产生很大影响。但是在北洋政府颁布学前教育文件后,天津许多乡绅积极响应,早在1912年6月5日,就有筹划创办幼稚园的消息见诸报端[16],同时,教会学前教育开始“潜”入,成为天津学前教育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学前教育机构的发展

据1924年南京第一女子师范学校附设幼师科的一项调查显示,在全国190所幼稚园中,教会幼稚园竟达到156所,占总数的80%以上。[17]1925年立案注册后,外国人创办幼稚园数量逐渐减少,天津的情况同样如此。在这一时期,天津普通性质的学前教育机构勉强维持发展,只新增加了3所幼稚园,且大多为小学附设的幼稚园,而教会幼稚园或幼稚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带动了学前教育的发展。[18]

(一)教会学前教育机构

为了扩大影响,教会积极兴办学校,包括幼稚园,以此来缓和中国民众对教会的反抗情绪。天津的教会学前教育机构大部分集中在英法租界,附设在女学、小学或中学里,以招收华人幼儿为主。北洋政府时期,天津教会幼稚园(班)的创办情况详见表2—1。

表2—1 北洋政府时期天津教会幼稚园(班)一览表

续表

这一时期,新增教会幼稚园10所,在数量上超过国人创办的普通幼稚园。1913年,基督教全国会议规定各地教堂都要附设幼稚园,天津基督教会在中西女学、培才小学、正德小学与究真中学里都附设了幼稚园。同时,天主教会也积极创办幼稚园,雷鸣远(天津天主教区的副主教)在1912年来到天津,组织成立公教进行会,在该会的章程中提到:“教育包括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师范。”[19]在此章程的指导下,天主教的各教派积极兴办了圣功女校、圣约瑟女校、私立贞淑小学、若瑟小学等,并在学校里附设幼稚园。

(二)普通学前教育机构

这一时期,清末创办的蒙养院有的在原基础上继续发展,1924年,卢木斋在原来卢氏蒙养园的基础上,又办起了木斋幼稚园;有的划归到其他学校作为附属蒙养园,如北洋第一蒙养院,于1914年划归直隶女子师范学校(天津美术学院前身)附属蒙养园,作为该校的教学实习基地;有的则停办,如严氏蒙养院于1925年停办,主要原因是严修“晚年身体不好,长期受神经纤维瘤的折磨,非常痛苦,手术治疗后体力更弱,没有精力过问学校事务;加之本市陆续曾办一些女子学校及幼稚园……严氏家学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20];有的则改建为公立幼稚园,如私立朝阳观蒙养院,于1933年改为天津市立师范学校附属幼稚园,这是当时唯一的市立幼稚园。

这一时期,私立幼稚园新增3所,一是由卞月庭、解忱青等捐资,1912年9月设立的天津私立蒙养园。开办初期,由卞肇新夫人、严修长女严智蠲任园长,卞煜光外孙女韩昹华在该园任教,招收5—8岁儿童。天津建市后,改为天津特别市私立蒙养园,聘请毕业于北平公理会贝满公学校附属幼稚师范科的严仁清为园长,该园在1912年到1929年,共培养毕业生十七届,174人。[21]二是由校董肖同茂、李洪、韩起发等人募款建立的三义庄小学[22],1920年成立女校,附设幼稚班。三是1922年创办天津县私立第十八小学,附设幼稚班,校址在贺家口小桥大街30号,校长赵凤书。

二 学前教育机构的办学概况

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爆发以后,西方各种学说传入中国,对于中国文化、教育影响很大,尤其是学前教育受益良多,最具意义和价值的就是“发现了儿童”。先进的学前教育思想以及教学设备,在学前教育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并且在民国时期,学期教育机构有了法律的保障。

(一)教育法规

清朝末年,学前教育机构的发展主要依靠私人或者教会学校办学,没有明确的教育法规对其进行规范。1912年~1913年,“壬子癸丑学制”正式将学前教育机构命名为“蒙养园”,规定招收6岁以前的学龄儿童,1922年,“壬戌学制”将“蒙养园”改为 “幼稚园”。1920年颁发的《教育部公布国民学校令实行细则》中,对蒙养园及类于国民学校之各种学校进行了详细的规范:

第六章第七十二条、第七十三条对蒙养园的教育目的进行了规定:保育满3周岁入学的幼儿,并促进幼儿身心健康发展,以辅助家庭教育。第七十四条对蒙养园课程等进行了规定:游戏、唱歌、谈话、手艺。第七十七条对蒙养园教师的资格进行了规定:女子须有国民学校正教员或助教员之资格,或经过检定合格。第七十八条对园长及教师的待遇进行了规定:俸额及其他给与诸费,县知事依照国民学校教员之规定,参酌地方情形定之。第七十九条及八十条对蒙养园人数进行了规定:保姆一人保育幼儿在30人以下,幼儿园总体人数在百人以下,有特殊情况可以增加到160人。第八十一条对蒙养园教学设备进行了规定:应具有游戏园、保育室、游戏室等,恩物、绘画、游戏用具、乐器、黑板、桌椅、钟表、寒暑表、暖房器等。[23]1921年7月21日,直隶教育厅接到教育部训令,要求推广蒙养园,并且因地制宜,制定了以下两条规定: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应附设保姆科,以培养蒙养园师资。第二,除女子师范学校及女子师范讲习所应附设蒙养园外,每县至少须设一所蒙养园。[24]在此法案的推动下,许多幼儿教育机构得以创立,这是天津以官方文件推动幼儿教育之始。

(二)经费来源

由于连年战乱,教育经费紧缺,因此,接受市款补助的市立幼稚园步履蹒跚,如官立第一蒙养园(北洋第一蒙养园),于1915年被划归到直隶女师学校,作为附属幼稚园。私立幼稚园主要靠社会捐款,辅以学生学费,有的依靠本园的教育基金,如卢氏幼稚园,其办学经费皆由木斋教育基金支付。天津市私立幼稚园经费来源渠道较多,如私立蒙养园,在1930年的立案调查记录表中有以下记录,该园1912年9月设立,其资产来源有三个渠道,分别为:“绅商捐款464元,学费200元,租金66元。”[25]教会幼稚园的经费均由教会组织筹集,如中西女学附设幼稚园,经费即为学生学费、美以美会津贴以及董事捐助,“学校是美国立的,一点没有用中国钱,一切都得听美国差会的”[26]

(三)课程与教学

1920年,在卢氏幼稚园中,室内布局比较合理,其活动室比较大,老师和小朋友坐在一起、站在一起,和小学教师的位置不同,这样的空间布局可以有效地开展幼儿教育。在活动室中,一边是几张长方桌,四周放上小椅子,另一边预留出足够的空间,用白漆在地上画个大圆圈,大圆圈成为维持秩序、指引活动方向的教具。集体活动时孩子们或沿着大圆圈在小椅子上坐好,或围站在圆圈上做各种活动,这种布局即是效仿蒙台梭利幼儿园,并且在活动室内增加了一些大型积木,还有一小部分福禄贝尔和蒙台梭利教具,可以在地上搭摆建筑物,但是此时卢氏幼稚园只是对西方幼儿教育的初步引进,并没有按照福氏和蒙氏的教法教学。在教室外增加了沙土箱、秋千、滑梯和摇椅、压板等,游戏有“老鹰抓小鸡”“丢手绢”以及捉迷藏等,孩子们的自由活动多了一些。毕业时小朋友每人到中间讲个故事,故事讲完后就可顺利毕业。[27]据卢乐山回忆,20世纪20年代在卢氏和严氏蒙养园的课程中,歌曲非常丰富,有讲述德育的歌曲《孝敬父母》,有教导日常行为习惯的歌曲《整齐洁净》《认识“左”和“右”》,有常识性的歌曲《动物》,还有如《逗笑》《朋友》《快乐》等歌曲,不仅如此,还有英文歌和入园离园时的歌曲[28],直到许多年后,当时的孩子们回忆起来还记忆犹新,足见当时天津私立幼稚园教学内容丰富、有趣。虽然此时天津市私立学前教学机构较少,但是理念比较先进,大量引进了西方幼儿教育的思想,尤其是受到蒙台梭利和福禄贝尔教育思想的影响较大。

三 北洋政府时期学前教育的特点

北洋政府时期,虽然外部的社会环境限制了学前教育的发展,但是,由于当时天津租界很多,凭借这一优势,天津学前教育还是取得了一定的进步,其特点归纳如下:

(一)教会学前教育异军突起

这一阶段,教会学前教育机构的数量要多于普通学前教育机构。虽然教会幼稚园在课程的设置上显得更科学、合理,但其真正目的是传教,开办学前教育机构是传教的一种方式,宗教活动和宗教课程贯穿了幼稚园日常生活,比如,在幼儿一天的日常生活中,在上茶点前,要求幼儿闭着眼睛唱一支祷告的歌曲。上学、放学话别,要说一声“上帝祝福”[29],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二)私人办学促进学前教育的发展

在北洋政府时期,虽然学前教育机构大多是由教会创办,但是由于许多天津本地教育工作者重视幼儿教育,所以私立幼儿教育机构也有了一定的发展。据卢乐山回忆,其祖父卢木斋,外祖父严修都十分重视幼儿教育,在祖辈的“教育梦”和家庭浓重的教育氛围影响下,其母亲曾担任蒙养院教师,并开办过幼稚园。其姑母和两位表姐,都曾学习幼儿教育,并从事幼儿教育工作。并且卢乐山最后在长辈的影响下走上与母亲、姑母、表姐同样的路,成了一名终身的幼儿教育工作者。[30]可以说,天津学前教育的发展离不开这些热心办学的开明士绅和企业家。

(三)教育教学日趋科学化

这一阶段,幼稚园借鉴西方的幼儿教育思想,一切事宜都以幼儿为核心展开,遵循幼儿身心发展的规律和特点,在课程设置上,根据幼儿年幼的特点,设置了诸多趣味浓厚的课程,如故事课、游戏课、音乐课、常识课等;在教学方法上,以游戏为依托,给予幼儿自由探索的空间,注重其自主操作能力;在教学资源上,引进各种“恩物”以及蒙台梭利教具,锻炼儿童的感知觉,发展儿童的智力以及创造力;在教学过程中,让幼儿自由活动,发展儿童的自然天性,教师只是起到指导和辅助的作用。

(四)由效仿日本转向效仿欧美

清朝末年,天津学前教育机构大多效仿日本,民国成立以后,特别是1922年新学制颁布后,又开始效仿欧美。随着蒙台梭利和福禄贝尔幼儿教育思想的广泛传播,天津幼儿教育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无论是幼稚园中的教具,还是游戏室的整体布局,都以欧美为参照。许多留学欧美的幼稚园教员在此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陈林淑云,美国芝加哥万国幼稚园专大的毕业生,曾在美国幼稚园任教,1927年2月回到天津市私立培才小学校任幼稚园主任[31],对整个学校幼儿教育理念的转变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在北洋政府时期,天津学前教育开始转型,由效仿日本转向效仿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