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之仪词作研究
李之仪虽然不算“大家”,但是他的诗词文均有自己的特色,造诣也颇深,创作上是有一定成就的。苏轼曾称赞他的诗:“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夜直玉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篇,读至夜半,书其后》)《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称:“之仪在元祐、熙宁年间,文章与张耒、秦观相上下。”[1]《蒿庵论词》:“姑溪词长调近柳,短调近秦,而均有未至。”[2]
李之仪生活的时代,宋词已是高峰迭起,名家辈出了。李之仪在他著名的《跋吴思道小词》提及的著名词人就有:柳永、张先、晏殊、欧阳修、宋祁等人,文中没有提及苏轼,大概是因为他对苏轼词所开创的一种豪放风格并不赞赏,他在此文中提出了词“自有一种风格”的看法,这比李清照“词别是一家”的论调还要早三十六年,坚持词有自己的特质。
李之仪生活的时代,词作家的高峰人物无疑要数柳永和苏轼了。柳永极善填词,尤能自创新声,“铺叙展衍,备足无余,形容盛明,千载如逢当日”(李之仪:《跋吴思道小词》)。其词较为真切地反映了下层人民的生活和内心情感,故赢得广泛的流传,不但当时“天下咏之”(陈师道:《后山诗话》),“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而且,还流行于北宋后期数十年,可见其流传之广和受欢迎的程度,而苏轼作为文坛领袖,无论是其诗词文都是人们争相阅读的对象,他的作品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得以广泛传诵。吴熊和先生指出:“苏轼作词时,正当柳永词风靡一世之际。他改变词风,就以柳永为对手,从力辟柳词开始。”[3]苏轼对待柳词的态度:承认其长处,更看到其不足。词人赵令畤《侯鲭录》记载:“东坡云:世言柳耆卿词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风霜(按:今作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语于诗句,不减唐人。”(一云此说出自晁补之)对柳词的优点和成就予以充分肯定,然而苏轼力辟柳词,反对门人学习柳永。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二苏轼《永遇乐》词末载:“秦少游自会稽入京,见东坡。坡曰:‘久别当作文甚胜。都下盛唱公“山抹微云”之词。’秦逊谢。坡遽曰;‘不意别后,公却学柳七作词。’秦答曰:‘某虽无识,亦不至是。先生之言,无乃过乎?’坡云;‘销魂当此际’,‘非柳词句法乎?’秦惭服。”(苏轼:《与鲜于子骏书》,见《苏轼文集》卷五三)然苏轼之辟柳词,不是从感情上贬低它,而是有着充分的实践理性基础。神宗熙宁八年(1076),苏轼在密州任上,于祭祀常山的归途中会猎,赋《江神子》(老夫聊发少年狂)词以抒情怀,在致友人鲜于子骏的书中云:“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到元祐年间,随着苏轼“豪放词”创作实绩的丰厚,苏轼更加明确亮出反对柳永词的旗号,以示可与柳词相争。宋俞文豹《吹剑续录》云:“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这件事显然发生在元祐初年苏轼在翰林院时。所谓“关西大汉”云云,与熙宁间苏轼自己所描述的“东州壮士”云云,前后如出一辙,完全吻合,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自言,后者出自别人之口,苏轼提出“我词比柳郎中词何如”而这恰恰说明此时苏轼的创作实绩已经深入人心,人们对他的豪放词特点已经有所把握,而苏轼也是十分自信,“我词比柳词何如”?他这个问题,已有以豪放词问鼎词坛之意,并且直接以柳词作为较量对象。柳永词最大之失,在于浅近卑俗,缺少“气格”或“风骨”。映衬着词创作的时代风气,李之仪无论是在词的创作还是理论方面都有自己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