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治流感,得卧床
for the flu, bed
漫漫长路,总算无惊无险,摩托车不断发出对无聊的抗议,我们也累得气喘吁吁。在砾石铺的路面上开车足以把愉快的远足变成累活儿。我们只好不断轮流骑车,夜幕降临时,我们歇了歇脚,更想先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再赶往乔埃莱·乔埃尔这个大城镇,到了那儿我们有机会享受免费住宿。所以我们停在了本哈明·索里利亚,舒舒服服地在火车站旁的一个房间暂时安顿下来,接着就睡得死死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醒来了,但我去取水泡马黛茶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迅速传遍了全身,紧接着就一个劲地发抖。十分钟后我像着了魔似的,情不自禁地抖个不停。服了奎宁片也不起作用,头像拨浪鼓似的不断敲打出奇怪的韵律,怪异的颜色杂乱无章地轮流掠过周围的墙壁,在一阵翻江倒海之后,我呕出了一些绿色的东西。一整天就是这样过来的,没办法吃半点东西,直到晚上感觉好点了,才爬上摩托车,靠在阿尔维托的肩上一路睡到了乔埃莱·乔埃尔。我们在那儿拜访了巴雷拉医生,他是一家小医院的院长兼议员。他友好地接待了我们,并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房间休息。他开了一疗程的盘尼西林,四个小时后烧就退了,然而每当我们提到要出院时他便摇了摇头说:“治流感,得卧床。”(没办法,这就是他开的处方,谁让我们没有更好的处方呢?)所以我们只好乖乖听话,在那儿待了几天,被悉心照料着。
我穿着医院的一套行头让阿尔维托拍照。我那造型简直酷毙了:两只充血的大眼睛显得无比憔悴,还有那滑稽的大胡子,留了几个月了都还原封不动。可惜照的效果不是很理想。它记录了我们身处的不同环境,同时也见证了我们探寻的地平线,最终远离“文明”的地平线。
一天早上医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我们摇头。这就表示可以出院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出发了,一路向西,向我们的下一站——湖区——挺进。路上摩托车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种种迹象表明它有点吃不消了,特别是车身部分,我们没少用阿尔维托最爱的零件——电线——修理过。他不知道从哪里引用了奥斯卡·加尔维斯[1]说的这句话:“只要一截电线顶得上一颗螺丝,就给我电线,这样比较安全。”至少在电线这个问题上,我们是站在加尔维斯一边的,我们的双手和裤子就是铁证。
已经到了晚上,而我们依然在寻找有人烟的去处。我们的摩托车没有前灯,夜里在野外行驶有些不妥。我们用手电筒照明,缓缓向前行驶,这时摩托车里传出一声奇怪的噪音,我们弄不明白是哪儿出了问题。手电筒的光很微弱,我们一时也找不出原因,只得就地扎营过夜。我们竭力先安顿下来,搭起帐篷后便慢慢爬了进去,希望一头睡死,挨过饥渴(因为附近没有水源,我们也没有肉)。然而没过多久,刚刚还是晚风轻拂,这会儿突然狂风大作,把帐篷连根拔起,把我们赤裸裸地曝露于荒郊野外、彻骨寒冷之中。我们不得不把摩托车系到电线杆上,把帐篷披在车上作为保护,人就躺在后面。飓风即将来临,行军床是用不着了。这一晚过得很不舒坦,但最后我们的睡意终于战胜了严寒、飓风,还有一切。我们早上九点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大白天底下,我们发现那可恶的噪音原来是由于车架前半部断裂造成的。现在,我们一定得好好修修了,于是我们到了一个镇上,准备在那儿焊接车梁。我们的老朋友——电线——暂时解决了问题。然后马上打包出发,也不知道离最近的住所还有多远。让我们喜出望外的是,我们才过了第二道弯就看到了一座房子。主人用上等的烤羊肉热情地招待了我们,顿时饥饿烟消云散。从那儿出发,我们走了二十公里到了一个叫彼德拉-德阿吉拉的地方,终于可以焊接摩托车了。但是,那时已经很晚了,所以我们决定在修车师傅家里过夜。
除了一些小碎裂外,摩托车并没有大碍,所以我们继续若无其事地前往圣马丁-德洛斯安第斯。快到那儿的时候,我骑着车在流水潺潺的小溪旁铺满美丽沙砾的拐弯处狠狠摔了一跤。那是我们在阿根廷南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摔跤。这次“大力神Ⅱ”车身损伤惨重,所以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最糟糕的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后胎破裂。于是我们不得不卸下所有的包裹修车,我们还得解开缠在行李架上的电线,然后摆弄外胎,结果我们可怜的撬棍根本不起作用。最后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换好了漏气的胎(我得承认,我们确实有点懒)。傍晚我们到了一个农场,农场主是个非常好客的德国人,碰巧以前也收留过我的一个叔叔过夜。叔叔是个老旅行迷,这点我跟他极像。他让我们在农场的河里钓鱼。阿尔维托抛出钓鱼线后,还没缓过神来,鱼钩末端就跳上了一条彩虹色的鱼,阳光下鱼鳞闪闪发光,正是既好看又好吃的彩虹鳟鱼(烤完加上调料更觉得如此,因为我们都饿昏了)。我烤着鱼,阿尔维托由于首战告捷显得很兴奋,一次次抛出钓鱼线。尽管苦苦鏖战了几个小时,却再也没有鱼儿上钩。看到天色已晚,我们只得收拾了东西,到农场劳工的厨房里过夜。
早上五点,厨房中央的巨大火炉被点燃了,整个地方顿时烟熏火燎。农场劳工们互相传递着苦马黛茶,同时嘲笑我们的马黛茶是“小女孩喝的”。在那个地方,人们都是这样形容甜马黛茶的。他们一般不主动和我们交流,因为他们是典型的阿劳坎族人[2],他们曾经被白人征服,而且过去饱受白人带给他们的种种不幸与剥削,因此他们对白人怀有很强的戒备心理。我们在问到土地和工作的问题时,他们总是耸耸肩,然后说“不知道”或者“也许吧”,很快我们就没话可说了。
农场主给了我们很多樱桃来填满肚子,我们最后都吃撑了,结果后来吃李子的时候实在吃不下,只好躺下好好消化。出于礼貌,阿尔维托还是吃了几口。我们贪婪地爬上树大吃特吃,好像在比赛谁能够先把它们消灭完。农场主的一个儿子看着我们,简直不相信我们这两个衣衫褴褛的饿鬼是医生,尽管这样他还是一言不发让我们吃了个够。最后我们都吃到这分上了:我们得走得很慢很慢,生怕踩到自己的肚子!
我们修好了脚踏起动器,解决了其他小问题后就重新上路,前往圣马丁-德洛斯安第斯。到那儿时,天刚刚黑。
注释:
[1]阿根廷汽车拉力赛冠军车手。——原注
[2]Araucanian,智利中部的南美印第安人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