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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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圣马丁-德洛斯安第斯

san martín de los andes

道路在地势低洼的山麓小丘间迂回前进,这便是雄伟的安第斯山脉的起点,然后沿着陡坡下行到达一个不起眼的、破落的小镇,与周围的雄峰峻岭、林木森森形成了鲜明对比。圣马丁位于黄绿色的斜坡上,斜坡缓缓融入蓝色幽深的拉卡尔湖,那是一小片宽三十五米、长五百公里的狭长水域。当它作为旅游胜地被人意外“发现”时,镇上的气候及交通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同时小镇居民的生计也得到了保障。

我们打算在当地的诊所求宿,不料失败而归,还好有人告诉我们不妨用同样的策略到国家公园办公室试一试。公园主管同意我们待在里头的一个工具棚里。之后,守夜值班员到了,他是个体重达一百四十公斤的胖子,板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脸,没想到他对我们非常友好,还允许我们在他的小屋里煮东西吃。第一天晚上过得无比美好。我们在棚里过夜,睡在稻草上,感到心满意足、十分温暖——因为夜里特别冷,所以在这一带都备有稻草御寒。

我们买了些牛肉,然后沿着湖岸走了走。在浓密的树荫下,茫茫荒野阻止了文明行进的脚步。我们计划在旅行结束后,在这儿建一座实验室。于是,我们不禁浮想联翩:透过大窗户,一整个湖区尽收眼底;冬天用白色把大地裹得严严实实;我们划着无篷小船穿梭于湖面上;或是泛舟垂钓;或是整日整日地徜徉于原始森林。

虽然在旅途中,我们经常渴望驻足于那些令我们心潮澎湃的人间仙境,但唯有亚马孙森林和这个地方才能唤起我们内心深处驻足长留的渴望。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命运就是旅行,或者更恰当地说,旅行就是我们的命运,因为阿尔维托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一切既好像命中注定,又好像事实就是如此。然而,有时南方的美景也会让我心驰神往。也许有一天,等我已经厌倦了环游世界,我会回到阿根廷,在安第斯湖区安顿下来,就算不是久住也至少会住些时日,在那儿或许我的世界观会有所改变。

黄昏时分,我们开始返回。到达之前,天已经黑了。我们惊喜地发现守夜值班员唐佩德罗·奥拉特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美味的烧烤。我们买来酒回敬了他,然后一反常态,狼吞虎咽。我们一边吃一边对烤肉的鲜美赞不绝口,说只怕不久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像在阿根廷一样开怀大吃了。唐佩德罗听了之后告诉我们,下周日当地有一场摩托车赛,届时他会为车手们筹备一次烧烤大宴,他想找两个帮手。于是,他就把这份差事交给了我们。“你们可听好了,我可不会付你们工资。不过,你们可以捎些肉,以后慢慢吃。”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于是我们立马就接了这份活,当起了“南阿根廷烧烤大爷”的第一、第二助手。

我们这两位助手怀着无比的宗教热情虔诚地等待着星期天的到来。那天早上六点,我们开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柴火搬上卡车,然后运到烧烤的地方。我们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干到了上午十一点,这时只听一声令下,众人便飞奔而去,抓起美味的排骨就是一阵乱啃!

发号施令者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每次我一提到“他”就毕恭毕敬地称“他”为“夫人”。有一位工友看不下去了,提醒我说:“嘿,切,老弟,别把唐彭顿惹毛了,他会生气的。”

“谁是唐彭顿啊?”我带着愣小子常有的那种天真表情问道。结果,他说唐彭顿就是我整天“夫人”长“夫人”短叫着的那个人,我着实吃惊不小,但是没隔多久我就缓过神来了。

烧烤的时候,通常给每个人的肉量都绰绰有余,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我们就放开肚皮山吃海喝,准备像骆驼一样继续旅程。此外,我们还执行了一项周详的计划。我假装越喝越醉,时不时地装出马上就要呕吐的样子,然后再藏一瓶红葡萄酒在皮夹克里,踉踉跄跄晃到河边。这样连续五次下来,我们已经搬了五瓶同样的红葡萄酒到柳树下,搁在水里冷藏。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我们也该装好车,把东西运回镇里了。我还得继续装疯卖傻,故意装作懒洋洋的,不愿意干活,还老是找唐彭顿吵架。演到最后,我干脆仰面躺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了。这时,阿尔维托以我的挚友的身份登场了,他忙不迭地向老板赔不是,车子开走后还专门留下来照看我。引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之后,我们一跃而起,像小马驹似地冲向我们藏酒的地方,心里想,这下子够我们开怀豪饮上几天了。

阿尔维托率先冲到柳树下,他的脸突然像喜剧演员一样僵住了:哪里还有一瓶酒的影子!要么是我当时装醉装得不够逼真,要么就是有人瞧见我们偷偷摆弄这些酒。现在倒好,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瓶酒也没捞着!在我假装喝得酩酊大醉、大撒酒疯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有人冲我不怀好意地讪笑。我们把那些人的面孔在心里过了个遍,希望能够发现蛛丝马迹,顺便找出小偷,结果徒劳无获。最后,我们只好费力地拖着一块面包、一些奶酪和几公斤肉步行回到镇上。我们吃饱了,也喝足了,但是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不是因为葡萄酒没了,而是因为我们被人耍了。这种感觉根本无法言表。

第二天下着雨,气温很低,我们觉得比赛肯定无法进行。我们准备雨一停就到湖边煮点肉吃,这时广播突然通知比赛照常进行。于是,我们凭借烧烤助手的身份免费入场,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儿看着全国的赛车手们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车赛。

就在我们满脑子想着继续上路、在小屋门口喝着马黛茶讨论哪条路最好走时,一辆吉普车开来了,载着阿尔维托的一些朋友,他们来自遥远而神秘的康塞普西翁-德尔蒂奥镇。我们热烈而友好地互相拥抱,随后我们马上找了个地方,开始使劲往肚子里灌那种满是泡沫的液体。朋友相见嘛,就应该开怀畅饮。

他们邀请我们到他们工作的胡宁-德洛斯安第斯镇去,我们同意了。为了减轻摩托车的负担,我们把行李衣物寄在了国家公园的那个工具棚里。